山河英雄志(校对)第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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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在雍扬时,挑明月楼的每日三壶玉壶春雪,一壶投入井泉,同城人共饮,两壶赏给奋勇杀敌的将士,徐汝愚借此激奋士气的事迹传遍天下,顾长淮焉能不知?但是,当时东林会明哲保身,见形势对东海郡不利,将在雍扬城里的势力悉数撤离。东海战局平定后,东林会在雍扬获利最丰的盐业被徐汝愚抽取三成重税。
  顾长淮哪里听不出袖儿话里的嘲讽,心里一窘,“嘿嘿”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水如影说道:“首俊徐行当年平定普济匪事,挑明月楼为东海百姓酬谢徐行,酿‘云天远’,这酒采用秘传的勾兑酿方,采用的基料就是三十年陈酿的玉壶春雪,只是听说其名,未闻酒香。”
  许伯英不明众人身分,懵然不觉,笑道:“挑明月楼年前又酿‘云天远’,听说只醇得三坛,十七八斤左右,听姑娘这么说,到开坛时,我倒要站得近些,免得日后遗憾。”
  水如影莞尔一笑,说道:“这三坛酒,必定有一坛会送到清江来,以青凤将军的性子,许大人必能分到一盅。”
  顾长淮嚷嚷自语似的说道:“一坛酒也不过百来盅,啊,啊,徐汝愚若真能与民同乐,现在投奔也来得及啊。”
  袖儿听他为了一盅酒就打起投奔他人的念头,“扑哧”一笑,说道:“顾先生,难道当初东林会也是用美酒将你引过去的。”
  许伯英闻之心神一动,想起一人,站起身来,揖礼问道:“嗜酒先生顾长淮?”
  顾长淮哈哈一笑,望着袖儿说道:“袖儿始终偏帮着青焰军,想来是为了梁将军的缘故?”袖儿娇羞不理,用筷子醮了酒水在桌上写道:“是又怎样?”
  顾长淮又是大笑,撇头望了一眼萧逸之,才对许伯英说道:“嗜酒顾长淮,当不得先生二字。”
  许伯英隐约猜得那青年儒生的身分,见他不起身相告,想是不愿让店里的旁人知道,说道:“许伯英欢迎诸位来清江。”
  袖儿冷冷说道:“我们与他们不是一起的,你好像没有必要一起欢迎了。”
  许伯英微微一愣,早听说过袖儿的性子,也无法与她介意,只是水如影的事,太过敏感,徐汝愚人在抚州,谁也无法替他在这事上做主。
  徐汝愚与幼黎成婚近两年,也未有子嗣,这纳妾之事在世人眼中却是极正常不过的,奈何徐汝愚对幼黎用情之专,就是珏儿也不纳入房中。众人在私下里议论,却不敢当面提议他纳妾。
  此时水如影现身清江府,那两年前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又会沸沸扬扬,夫人心中还是什么滋味。江幼黎是花舫琴艺,水如影也是花舫琴艺,这传出去对徐汝愚的声望有损。许伯英有心不认,却被心思敏锐的袖儿一眼看穿。
  水如影脸色瞬间煞白,那双流波的双眸立时黯然下来,见之尤怜。
  许伯英苦笑不已,向袖儿说道:“梁宝正在离此不远的军中,我想传书让他星夜来迎,不是比我更恰当?”
  “哪用他来接?我们只是途经这里。”
  许伯英心想:算是把她得罪了,以水如影的傲气定然落不下脸在宣城上岸,但愿梁宝莫要怪我。
  翌日,水如影与珏儿所雇的客船随着商船船队向宣城而去,袖儿心中后悔:他不认就不认好了,如今若在宣城上岸只会叫他小瞧了,可惜又见不着梁宝。水如影昨日起就没有过笑脸,只握着一卷书,一夜枯坐,也没翻过几页,脸色又苍白了许多。
  江边乱石垒积,枯黄的江苇给江风吹折不少,杂中的新苇初生,新绿点点。快到洪江口的时候,看见数百名军士在西岸的缓坡上休憩,许多人身上挂着血迹,想是刚刚激战回来。都闻听徐汝愚治军之勇之强,众人都上了甲板去看江边的甲士。
  梁宝将皮甲卸下,置在一旁的江石上,挽起袖子,将右臂浸到沁凉的江水中,将血迹洗掉。船队缓缓驶来,梁宝望一眼,见是江津私商组成的船队,知道这样的船队最容易给各家势力的眼线渗透进去,站起身来,传令让休整的将士离开江边,避开船队的视线。
  风帆鼓起,眨眼工夫船队驶到眼前,长长的水痕划开浪涛相簇的江面。梁宝粗粗看了一眼,点过红褐色的江石纵身上岸,攀上江堤之际,只觉耳边风声骤聚,有物袭来。侧头避过,倏地探出手去,夹住刚过眼角的那枚铜钱。
  单凭腕力能将铜钱射出百步,那人修为当是不弱。梁宝眉头轻皱,转过身去,去寻那人。身边的精卫也发现异常,拔出兵器将梁宝护在当中,神情肃漠的注视着船队,一人掏出牛角吹号,准备向附近巡逻的战舰示警。
  梁宝挥手一拦,说道:“铜钱没什么力道,不似恶意,让船队靠过来。”目光却一直在长达四五十丈船队上逡巡不休。
  袖儿拉着水如影从船工背后站出来,嘴角撅起,心想:非要站出来才认得我,见梁宝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嗤嗤的笑个不休,说道:“他这样子倒也没变。”却见梁宝浑身一震,缓过神似的挥手示意让船队照常离去,袖儿脸色瞬然变得铁青,只想:这死人终是在宣城有了新的相好,怪不得许伯英昨日假装不识。只觉眼前一暗,身子止不住的轻颤不休,身影变得模糊的梁宝在江堤上传音过来,到耳边却只有嗡嗡的鸣响,听不清是什么。
  过了一会才缓过劲来,暗吁了几口气,心中抑郁越发沉闷,止不住喘了起来。
  “怎么了?”水如影这才看出袖儿的异常。
  袖儿双目噙泪,紧咬下唇,一言不语的向舱里走去。水如影安慰许久,问出原缘,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扑哧”的笑喷出来,说道:“整日里见你不把梁宝当回事,现在为何又这么伤心?”
  “我哪里知道会是这样?”
  “你没有听清楚梁宝说的话?”
  袖儿泪痕挂在脸上,楚楚可怜的说道:“他挥手让我们走,能有什么话说?我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一个字也没听真切。”
  水如影叹道:“情不知所起何处,一往而深。他军务在身,不便相见,让我们在宣城等他回去。”
  “他果真这么说?”袖儿蓦然抓紧水如影的手臂,随即腆然一笑,放开水如影的手臂,低声说道:“谁说过来找他了,我们只是路过宣城而已。”
  水如影将她轻搂怀中,说道:“这回你就留在宣城吧。”
  袖儿脸色一变,急急说道:“我给梁宝留封信,我跟你去乐安,如影姐没有归宿,袖儿怎么可以离开呢?”说着,又低声抽咽起来。
  “你我终需相别,又何需等到他日?”
  近年来水如影心中悒郁寡欢,人也日渐清减,特别许伯英昨日的态度让水如影心中最后的期望都破碎了,自己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她,无论水如影如何劝说,袖儿只是摇头不应。
  俩人说一阵抱在一起哭一阵,直到向晚时分船队转入溧水河道,俩人止住泪水。水如影要上岸去,袖儿止住不让,说道:“我写一封信让人捎去就成,不能让你心里委屈了。”
  “既然来了,总要见着梁宝再做打算。”
  “不见了,不见了,谁叫他今日让我走的,日后再也不想见他了。”
  俩人争执不下,舱外一阵宣哗,俩人推开舱窗向外看去,却见江幼黎、珏儿领着十多人站在河港的石阶上向这边望来。
  水如影一阵慌乱,照见铜镜里的自己双眼红肿、脂粉斑驳、青丝凌乱,心想:不会是来迎接我的?但是船队之中即使随行再重要的人物自有邵海棠、叔孙方吾一干人等出面即可,哪需江幼黎出面相迎?
  袖儿说道:“许伯英这人却是不坏,江幼黎向我们走过来了。如影姐,你快装扮一下,莫要给她比下去。”
  许伯英昨日见过水如影后,心想:以她的傲性定然不愿上岸,徐汝愚日后知道未必会说什么,梁宝心中却会怨恨于我,于是连夜派人通知江幼黎,由她定度。午后,江幼黎与珏儿、听雪等一干女官来到溧水城中,得知船队转过河口就到溧水河港上等候。不知道袖儿在途中与梁宝相遇的曲折,见水如影与袖儿久未露面,江幼黎还当她们心中依旧犹豫。邵如嫣轻轻将一枚石子踢到水中,秀如新月的黛眉不耐烦的轻皱。
  水如影的身影盈盈从船舱里走出,身后是俏丽怡人的袖儿。
  江幼黎笑道:“如影妹妹,两年未见,你清减许多。”
  珏儿见她清瘦无肌的样子,没由来的一阵心痛,见她双眼微肿,想来刚刚哭过一场,想起自己与她一样的际遇,不由为自己感到一阵黯然。心想:自己总能待在他身边。水如影心中怕是也盼望如此,只是苦于放不下尊严,自己总要想个法子,让她有个留下来的理由。
  水如影与袖儿都说得上徐汝愚的故人,徐汝愚的去向,江幼黎自然没有瞒过她们,只是抚州战事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梁宝第三日就被召回,他在西岸的军务分别交给魏禺与冯远程负责。
  第八日,徐汝愚从抚州传回来的急件,盛请水如影在青焰军中任职。
  水如影自幼随花舫飘游天下,直至自己独力经营一艘花舫,虽然研习的是琴艺,但是见识广博,不亚男儿,众人都不疑她能力是否欠缺。另一层顾虑不方面拿到台面上说,邵海棠与许伯英等人只得推说没有适合的职位。
  珏儿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心中不由气愤,站起来说道:“策令左史我终是没有能力去做,不如让如影姑娘来替我担当,青凤将军府的总务一直由叔孙叔兼之,总不合适,不如设女官一,这个我却可以胜任。”
  许伯英看了江幼黎一眼,见她眼中有赞许之色,心想:却不知女人何时变得如此大度?见珏儿如此支持,梁宝虽然没有开口,心中必定希望如此。徐汝愚盛情相邀水如影,怕也是为梁宝考虑居多,袖儿此时决不会放任水如影一人离去,自己独自留下。许伯英与邵海棠相视一笑,说道:“我立即行文给汝愚,若是汝愚觉得不合适,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如影姑娘学识广博让我汗颜,如此人才总不能任她流走。抚州、崇义之局势今年未必定得下来,但是台山这边今年年末设立一府六县,都急需大量人才,招贤之事,不妨从如影姑娘开始。”
  邵海棠见他转念间就想出以招贤之议消除当事者的顾虑、封世人之口的法子,心想:许伯英在政务终于成熟起来,当得上徐汝愚的左右手了。
  邵海棠进入青焰军的决策层,承担府县制相关体系律法设立的事务,并未分担许伯英的政务,在政务上依旧以许伯英为首,只是叔孙方吾监察上的许多职责给谙熟讼事的邵海棠分担过去。
  邵海棠见水如影之事已成定局,便撇开这个话题,说道:“萧逸之、顾长淮在宣城滞留近十日,至令未有要离去的迹象,看来东林会中以萧逸之为首的那一系对我们倒是挺有信心。”
第六章 三力相角
  抚州境内千峰秀立,一过雁潭山,到了乐清、金华邑境内却是平畴千里,只有邻近武陵山的数十里内有着起伏有致的低矮丘陵。
  雁潭山东南麓,危崖如削,这清江府内的山势似乎就在这里嘎然而止,矮松如幡峙住石隙虬伸出出这六十余丈深的危岩。
  水如影终究没有留在溧水河谷,在宣城政议的当夜,与袖儿不告而别,乘舟溯水而上往南宁乐安去了,没有给江幼黎或是珏儿开口挽留的机会。
  袖儿给梁宝留的信中写道:“天水一方,莫相念也。”
  徐汝愚望着手中的密信,想起那个眉眼如月的女子,暗叹一声,心中竟有一丝愁怅,排遣不了。心中担扰梁宝,也不知如何写信去开慰他,心想:抚州局势风起云涌,聚变就在眼前,还是调他来抚州吧。
  山下一望无垠的离离青草,密致的素色碎花缀满草地。
  抚州、崇义、清江三邑的平民在徐汝愚的安排下,渐渐向台山北麓一带靠拢,做出只要公良友琴将乐清城攻下三地四十万平民就会向溧水河谷内部转移的姿态。与此同时,宿卫营五千将士进入清江、崇义两邑,在民寨势力的配合下对两邑各自为阵的流寇山寨进行大规模的清剿。
  数十年来,没有一家势力可以将清江府内的大小民寨整合起来,却让徐汝愚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内做到了。
  虽然徐汝愚做出退守溧水河谷的示弱姿态,公良友琴却知道已经失去强攻乐清城的意义。
  公良友琴派遣赵威胥率领一万精锐迂回到乐清背腹,本意就是整合抚州、崇义、清江三邑的流寇势力,再进一步控制滞留在清江府大小民寨中的五十万流民。
  赵威胥统兵迂回至抚州东南部,未等打开抚州与温岭之间的通道,公良小天就急于在雁潭山下整合抚州与崇义两地的流寇势力,却被徐汝愚借助樊家的势力破坏掉,使得普济海匪失去重新重合流寇势力的机会。目前只有抚州东南部的四千多流寇势力接受普济岛的整编,离原定计划的四万流寇已是大大的不如。
  即使强攻乐清城,普济海匪也无法将势力迅速扩张到附近的清江府全境。抚州、崇义、清江三邑的城池荒废数十年,已经没有什么防御力,山寨在宿卫营与民寨势力的联合大力打压下,实力大损,普济海匪若不能迅速进入清江府,清江府内的流寇不需要几个月就会被清剿干净。
  青焰军示弱姿态却给普济海匪一种莫名的压力,就是进入清江府的时机过晚,那将一无所得。近四十万民众被转移,流寇势力被摧毁,即使占领清江、崇义、抚州三邑,也不过得到一片浮地、三座破损不堪的荒城,反而将自身的防御漏洞暴露在徐汝愚的眼底。
  攻下一座乐清城,对公良友琴而言,只能收获一座乐清城。若是如此,公良友琴必定不愿花费太大的代价去攻占乐清城,直至三月中旬,普济三万四千大军还是围困着乐清城,丝毫没有强行攻占的迹象。
  金华府境内没有宽深湍急的河流,一马平川,最适宜骑兵作战,无奈在此地纠缠的三家势力均没有成建制的骑营。
  百济、渤海两地的部族迫于呼兰人的压力已经不向中原的世家势力供应战马,获利最丰的战马交易在雍扬已经绝了迹。中原腹地,汾郡、永宁、晋阳三郡由于马帮势力的迁出,战马变得更加紧缺。
  徐汝愚有意将后备营改制为骑营,但是张仲道上次来溧水时,徐汝愚考虑到困难太大,最终没有提及。
  徐汝愚心想:若有一支两千人左右的骑营穿插到乐清与温岭、金华与温岭之间,在普济海匪的三路大军的连接处进行有效的骚扰,普济海匪对乐清的围困必定不敢持续多少时间。
  普济步营经历东海惨败,实力大损,强攻樊家一万五千精兵防守的乐清城,公良友琴心中大概不愿付出这样的代价。
  樊家在乐清城内的军民更加坚定固守乐清城的信心,离城中粮尽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公良友琴必定不会不敢相持三个月之久,普济海匪撤兵而去也就是自然不过的事情。这大概是樊家打定的主意吧。
  抚州各家民寨共有寨丁一万三千余人,其中五千人被编入抚州步营。抚州步营三个营共六千编制。徐汝愚并不奢望掩饰抚州步营的存在,抚州步营在雁潭山集结之后,徐汝愚分批派遣五百人队对雁潭山八十里方圆内的普济匪军进行骚扰,暴露出吸引普济匪军进入民寨势力范围之内进行会战的意图。赵威胥在无法派遣大量军队的情况下,毫不理会抚州步营的挑衅,一万五千匪军屯在乐清与抚州交界莲花山,继续配合乐清城正面的二万匪军继续围困乐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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