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精校)第2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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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田,准确的说,他更需要附庸在这些田地上的佃农;十万亩上田差不多能容纳一两万佃农。
  ※※※
  林缚大概推算了一下,加上直接罚没的寺田,他可以置换出二十万亩中下田,而且他希望将这些田地主要沿紫琅山、西山河口、九华寺、鹤城四个区域集中分布。
  九华寺位于崇州县西北角,一旦将西山河与运盐河贯通,九华寺将是控制西山河及运盐河的战略要点。
  除广教寺之外的十八处僧院,林缚独在九华寺留驻一哨武卒,就是打算以九华寺为基础,改造成一座永久性的军事营垒,控扼进出兴化县、海陵县北境及皋城县的要道。
  除了控制九华寺据点外,林缚要在九华寺周边形成一定的军屯规模。
  使西山河与运盐河贯通,将极大的改善运盐河九华段的积涝灾情,使大量受苦于涝灾的田地因此受益变成良田。
  粮产增加,除了原有的佃农外,林缚还在容纳一部分流民。他这时候还不能直接插手崇州县政务,但他可以组织军屯附民进行民勇轮训,进行后备军事力量的储备。
  鹤城是运盐河的出海口,在崇州旧城东北约一百二十余里处,与江口距一百三十余里,距长山岛不足二百里。维扬盐铁司为管辖崇东草场便利,防止海寇侵袭淮南盐场,在运盐河口筑城,为鹤城,设鹤城草场司,驻盐丁千余人,辖草场盐户两万余众。
  鹤城早年就是天然渔港,形成较大规模的取居区,也开垦了大片的田地。崇州在近百年前置县时,鹤城渔港及鹤城周边的田地都划归崇州县管辖,崇州县在鹤城设鹤城巡检司,驻弓刀手百余人,与鹤城草场司并置。
  林缚若是有余力再置一营水师,他便是要设在鹤城。
  西山河口与紫琅山离得很近,地理位置倒不显得那么重要。
  要控制崇州,仅控制紫琅山、军山及西沙岛观音滩还有所不足,九华寺与鹤城是林缚必争的要点。控制九华寺容易一些,他已经派武卒进驻。鹤城那边稍麻烦一些,首先要将鹤城巡检司巡检换掉。
  仅仅军事控制还不够,屯田、移民、民勇轮训、储备军事后备战力,哪一样事情都不能少。
  第一步就是要将清查通匪案吞下的田地置换到九华寺、鹤城、西山河口、紫琅山附近——这些事情必须通过熟悉地方事务、又与地方势力关系融洽的李书堂、李书义、胡致诚、陈雷等人秘密去施行。
  林缚此时已经不需要再掩饰他意图全面控制崇州、经营崇州的野心。
  ※※※
  妙计得逞,林缚也难免得意洋洋、心满意足,具体的事情留给曹子昂、林梦得、李书堂、李书义他们讨论去。
  林缚本来折回内宅去,出了门,突然想起到山顶禅院走一遭;按说他如此用计引韩载入彀,还是受宋佳的启发。
  林缚是将踏入内宅门折出来的,也就没有再让护卫跟着,如今紫琅山跟江东左军的后花园一样,在自家后花园里的闲庭信步,让护卫跟着也太别扭了。
  借着夜里的微光,踩着湿滑的台阶而上,一直到山顶禅院才有灯光透来。值守山门的女营值哨自然认同林缚,自然不敢多嘴问什么,在林缚进去之后,才派一人去通知孙文婉。
  林缚从来在夜间到山顶来过,孙文婉要去拜见,赵姨娘细心一些,问值哨:“大人身边有人跟着?”
  “没有,就大人一人。”
  赵姨娘拦住不让孙文婉去拜见林缚,说道:“大人未见希望看到我们出现哩。”
  孙文婉初时还乍一怔,转念想明白姨娘所指是什么意思,挥手让值哨出去,掩上门才轻骂了一声:“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你可把你爹、你叔也骂上了。”赵姨娘轻笑道。
  这世间没有不贪腥的猫,也没有不好色的男人,只要不为女色坏了事情,在男人的世界里,这甚至都算得上一桩美谈。山顶禅院关着的两人,奢家女儿还稚嫩一些,少夫人身上焕发出来的容华有几个男人不给勾引?
  她们这些做部属的,难道还能跑去坏主公的好事?
  ※※※
  林缚踱步走到屠家姑嫂居住的偏院前,觉得值哨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举步走到院门里,才省得他深夜来访二女居处,不能算什么守礼的君子。林缚当然不希罕做什么君子,但是他过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意图,怕是给奢家姑嫂误会可不好。看着屋里灯火还亮着,奢家姑嫂曼妙的身形映在窗上,林缚当下又犹豫起来,想要退回去。
  “谁在外面?”宋佳在屋里警惕的出声问道。
  林缚正犹豫着呢,听到宋佳突然发问,心虚的吓了一跳,还以为给奢家姑嫂发觉了,刚要出声回应,就听见屋里有窗门给撞破的声音传出来——不对,奢家姑嫂是发觉有其他人潜近才出声询问!紧接着就听见奢明月在屋里发出惊惶的尖叫:“有刺客!”
  林缚当下解下佩刀,等不及等院门外值哨进来支援,他撞开门冲进屋里,偏厢房里的贴着陡崖的后窗给撞破,两名黑衣蒙脸汉子站在屋里,他们也没有想到援兵会这么快冲进来,来不及做其他事情,撤刀便朝宋佳杀来。宋佳将奢明月护在身后正挨着房门而站,看到林缚撞门进来,也来不及惊讶,眼前的杀机已经让她骇得难以呼吸,她下意识只想后退,身后却是一堵坚实的墙,使她退无处退,却也吓慌了不会往两边躲闪。
  看二人一声不吭,举刀便杀,一劈一刺,绝对是要致宋佳于死地。紧急之间,林缚举刀格挡,封住劈击宋佳前额那刀,但是同时刺向宋佳胸口的那一刀,他只能丝秒之差伸手抓住刀刃,将刀尖几乎是贴着宋佳的酥胸拉偏夹到腋下,顺势顶膝撞去。林缚与刺客膝撞一处,痛得骨得都裂开的痛感,趁着那人用力抽刀,林缚拖着刀势撩去,腋下来给划破一道口子,却也将那人手腕割伤。
  对方二人,林缚也不能给他们形成夹击之势,将一人逼开,则举刀劈刺第二人,连劈三刀,压着那人连退带撞将同伙也逼进不利用进击的角落里;这时候院门外的值哨冲进出来支援。
  女营健妇多是选自西河会,身强力壮比男子丝毫不弱,还通习拳脚刀棍。男人运漕,这些妇女在西河会里就担当护院的重任,三人冲进来,举刀杀向刺客,不比林缚身边的护卫差多少,转瞬间就替林缚挡住一人。林缚仗着刀好力沉,连劈带刺的连续进击,将刺客刀从中当中劈断,刀口又劈击他的右肩骨,将他杀废。林缚赶在孙文婉、赵姨娘闻声赶过来之前,将第二名刺客也当场解决掉。
  一名刺客当场身亡,一名刺客给林缚砍断右肩骨也淹淹一息,活不了多久,林缚将他们的蒙脸面巾揭开,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啊!”
  林缚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奢明月看到刺客面容惊惶又难以置信的发出惊呼。林缚让其他人都退出去,只留孙文婉、赵姨娘在屋里,才问宋佳:“他们是不是少侯爷派来人的?”
  宋佳脸色苍白,眼睛看着林缚左手掌及左腋下还在往下淌血,关切而痛苦的说道:“你不要再问了,快去裹伤吧!”
卷六
涛海怒
第48章
暗夜秘情
  “这大半夜的,又没有什么事,身边还一个人都不让跟着,偷偷摸摸的跑到山顶禅院来,别人要是问起林大人怎么就受了伤,这可得好好的编一个借口啊!”小蛮细心的替林缚包扎伤口,嘴里也没有闲着挖苦他。
  见林缚受伤不算严重,左手掌以及左腋给割开了口子,这时候已经止了血,柳月儿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听着小蛮挖苦林缚,她只抿着嘴笑,说道:“要不是他心怀鬼胎,奢家姑嫂两人的性命还真是悬了——也真就怪了,奢家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何辄他们男人没本事,还要拿两个女人给他们撒气了!”提到这个,小蛮对狐狸精的抵触情绪就淡了一些,替奢家姑嫂打抱不平来,手下的动作难免就重了一些。
  “啊!”林缚吃不住的喊痛,“轻些,痛!”
  “刚才怎么没见你喊痛?”小蛮抬头盯着林缚的眼睛,“刚才血淌得跟檐头滴水似的,都没见你叫痛啊,怎么这会儿喊痛了?”嘴里不饶人,手下却怕再触痛林缚的伤口,动作轻起来,眼睛又看着林缚的伤口,也不管林缚心里在想,边替他处理伤口,边跟柳月儿说话,“真是奇怪了,月儿姐,你说奢家费这么大力气,取她们两人的性命做什么?这次还白白的丢了两个人在这里。”
  “女人名节毁了,便是什么都不值了……”柳月儿轻叹一声,她守过几年的活寡,受了不少苦,对这个体会最深刻了。
  去年东海寇侵太湖诸府县,在平江、丹阳劫掠、奸淫妇女无数。林缚在西沙岛诱杀从江口出海的海寇,就救下三四百名妇女。林缚暗中通知她们的家人,实际只有十之一二的被劫妇女给家人领走,其他人都给遗弃在西沙岛——这背后的根本原因就是女人的名节。
  寡妇改嫁,在当世也是律法允许之事,但在崇州县就有一座专门收留寡妇的节义堂。
  说是节义堂,实际上是一座囚禁年轻寡妇的监狱,县里的道德人士将新寡的年轻妇女送来监禁居住,直到年老色衰才放出,目的就是禁止寡妇改嫁。
  节义堂当下关押的百余名妇女,除了一部分是夫家、夫族扭送来的之外,大多数却是娘家亲人送来的——林缚最初听到崇州县有这么一座节义堂存在还难以置信,后来想想也无奈,越是大户大族,越是讲门面、讲门风。男子娶妻纳妾、狎妓玩乐都不碍门风,寡妇改嫁却是碍了门风,这便是当世最大的道理——说白了,在当世女性只是男人的附属品罢了,在家势越是强大的人家,这种现象越是严重,漂亮的女人也是受宠的玩宠罢了——林缚心总想着以后找个什么机会将这个鬼劳子节义堂给废掉。
  就算奢家姑嫂给奢家人救回去,以当世礼法来说,也应该要主动“殉节”,保全夫家与娘家的家族名誉。就算苟且偷生,不去“殉节”,宋佳也要给剥脱正妻之位,降为奴妾,奢明月更是要小姑独处终身,不可能嫁给他人,至少不能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这便是礼法。
  何况奢家姑嫂给囚在山顶,除了派一两人潜进来的刺杀外,哪有可能会给轻易的救走?
  “这不是还没偷得成鸡吗?”小蛮嘬着嘴说道,“奢家姑嫂要是这么就丢了性命,真是太冤了,还害公子蚀了一把米哩。”
  柳月儿忍不住轻笑出声来,拍了小蛮背上一击,不让她胡说八道。
  林缚气结,有苦说不出,只侧着脸看着哔剥作响的油灯傻笑了两下,抬着胳膊让小蛮替自己处理腋下的伤口。
  这深更半夜的,奢家姑嫂遇刺,偏偏他第一个赶在值哨的女卒之前冲进去救人,有一百张口也分辩不清楚。
  一名刺客当场死亡,另一名刺客也因为伤势太重,拖了一炷香的时间失血过多而死,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话来——这两人都是奢家派出的死士,失败被擒,对他们来说,死是比不死更好的选择。
  林缚担心山间还藏有刺客,将亲卫营都调上来搜山,这深更半夜的,也不得消停。林缚让孙文婉在内部也宣布是他在山顶遇刺,严防奢家姑嫂囚于禅院的消息公开出去。他除了左手掌,左腋也受了伤,打斗时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实不方便走动下山去治疗,便在这山顶禅院里住了下来。
  “大人!”孙文婉在外面禀道。
  “什么事情,进来说?”林缚说道。
  孙文婉推门进来,眸光在林缚赤祼、裹了半边纱布的上身落了一下,便移到别处,说道:“少夫人要过来谢恩,在院子外候着,要文婉过来通传一声……”
  “你领她在厢院等着,我这边收拾好就过去……”林缚说道。
  小蛮也注意在旁人面前不胡说八道,待孙文婉出去,小嘴巴又不饶人起来,砸着嘴,跟柳月儿说道:“啧啧,看来这把米没有白蚀出去……”又叹了一口气,“可怜我当丫鬟的命,说不定过两天又要多听一个人使唤了!”
  “牙尖嘴利的,小心哪天小嘴巴给缝起来,”柳月儿笑着在小蛮雪腻的脸蛋上轻掐了一下,拿衣衫伺候林缚穿起来,她嘴里虽然作势在教训小蛮,伺候林缚穿褂子时,也忍不住轻声劝道,“要将奢家小娘子收进来,怕是影响不大好啊,要不问问曹爷、梦得叔他们的意见?”
  林缚差点憋出内伤,真是黄泥巴落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连柳月儿、小蛮都不信他是清白的,还想让别人相信他深夜登山心里没有鬼?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胡思乱想什么!”林缚佯怒的沉着脸,将桌上佩刀拿过来自己系腰间,牵扯到腋下伤口痛,“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宋佳这个女人在宋家,至少在出嫁之前不会一点都没有地位的——你们不要跟着别人瞎掺和这些事情!”也不看月儿、小蛮二女,推门走了出去,到厢院见宋佳。
  林缚之前也没有想到奢家会派人来杀宋佳,但是事情发生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意外的。
  ※※※
  宋佳有些失神的望着烛火,听着雕花木门给吱呀推开,还微怔了一会才回过神,站起来要给林缚敛身:“大人舍身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宋佳即使被囚禁在山间禅院,平日里也丰泽清艳、容光四溢,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美艳,此时的她却神情憔悴,眸光黯淡,说是过来谢救命之恩,也是强打起精神,有一种平日绝难在她身上出现的楚楚动人的娇弱之美;便说话的语气也完全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看得出她深受打击。
  林缚将目光从宋佳的脸上移到油烛灯头上,说道:“刺客或许是奢家世子所派,少夫人无需多想……”
  “大人无需安慰小女子,”宋佳幽幽说道,“从十七日禁足山巅到今日,已经有二十天过去,若奢飞熊独断专行,容不得我们两个弱女子活在世上给奢家丢脸,何需拖到今日?也是奴妾贪生怕死,早该在大人拿下紫琅山之时就为奢家、为少侯爷投崖‘殉节’,保全名誉,却贪生拖到今日,还要他们派人来帮我们殉节……”
  林缚轻轻一叹,女人脑子太聪明也不好,宋佳能将前前后后的因果关系都考虑透,别人说什么安慰话是没有用的。
  就算刺客是奢飞熊所派,宋佳乃奢飞虎妻室、奢明月乃奢飞虎同母胞妹,奢飞熊怎么可能不经过奢飞虎的默许就派出刺客呢?
  就算是刺客为奢家家主晋安侯奢文庄所派,也必须要问过自己二儿子的意见才行,不然这就是奢家父子生恨、兄弟睨墙的根源。
  奢飞虎不是什么三岁小儿,他在奢家地位虽然没有大公子奢飞熊重要,但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少夫人有什么打算,不如我派人将少夫人秘密送回晋安去?”林缚目光又从油烛火光移到宋佳虽憔悴但更显清艳的脸蛋上,冷不丁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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