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精校)第4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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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岳冷秋、陈西言等人的努力下,邓愈、陶春、孟义山、陈华文等人都同意粮钱兵械由军领司统一调拨,平江府、徽州府等地的钱粮税赋也都由户部统一支度,也接受新帝派出的内臣作为观军容使以行监军之职。
  实际上,也是邓愈、陶春、孟义山、陈华文等人对所部的掌控力较弱,在当前形势,一致拥护江宁的统治,更符合他们自身的利益。
  但江宁想集权的请求,在淮东、赣州、江州、荆州、青州、济南、河中、潭州等地,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抵制。派遣观军容使倒好说,来个把人,很容易架空,但是钱粮支度,地方藩帅,都希望能自征自用,至少也是维持现状。
  江宁那边也晓得轻重缓急,将地方藩帅逼急了不会有好果子吃,但手里能掌握的资源自然也就优先加强能直接受控制的军队。
  江宁加强从宁国往徽南的通道,将奢家在浙西的兵力堵在独松关、千秋关、昱岭关之间,暂时难有作为,在南线除淮东、江西外,形成以董原、邓愈、孟义山、陈华文四部共同抵御奢家浙西兵马的主力防线,兵马总数陆续扩编到八万众。
  镇守江宁的御营军,兵马总数也陆续扩编至六万人。
  在西线,以庐州守军为核心,将上半年西调的部分浙北军、长淮军一部编入,共得庐州军三万人。
  派使臣前往蕲春招安罗献成,要罗献成自削伪王之黎,许封襄阳侯、襄阳镇守使,守襄阳,襄阳城及周围十二县粮赋归其调用。罗献成却是漫天要价,要求封郡王、将整个故楚荆湖郡划给他割据。一时间僵持着谈不下去,但形势也没有继续恶化。
  在没有看到浙闽兵马有在西线突破的迹象之前,罗献成也不敢轻率用兵。但从根本上,罗献成不相信江宁的招安允诺。
  除了南线,江宁在北线重点加强的就是陶春所率的长淮军。
  燕京、宣府、三河、津海相继失陷后,燕胡在北地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基本停了下来。燕胡在晋南,面对河中府的方向上,集结步骑三万余众;在燕南,在面对清河、平原及阳信的方向上,集结步骑六万众;更多的兵马,都集结在燕京、蓟州休整。
  就这个势态来看,燕胡似乎更在意要在黄河北岸形成一条稳定的防线,以便消化新占领的晋郡、燕冀等地。
  江宁表面上不会追究鲁王密诏的罪责,但实际的后遗症对梁顾两家还是很严重。
  江宁首先命陶春率长淮军从清河后撤到大梁(今开封),将登州镇撤下来的五千甲卒,一并划给长淮军辖制。两淮盐银分拔给长淮军的一部分,从计划每年二十万两银提高到四十万两,陶春原先率领北上勤王的兵马才两万余人,在清河接编流亡以及登州镇军加入之后,兵马迅速扩充到四万。
  江宁虽没有在登州再设制置使,但使柳叶飞以左佥都御史御出知登州,兼督地方兵备事并节制登州镇军,又将莱州重新划入登州府,在原登州水军的基础上,编水步军一万人。
  实际上受江宁直接控制的兵马总数到十月下旬,就陆续增加到二十二万人。
  但不受江宁直接控制的兵马总数更为庞大。
  淮东兵马暂且不说,赣州、潭州、江州、荆州四制置使司,兵马以荆州最多,高达四万余众,总兵力人数达到十四万人。
  梁家以河中府、平原府、济南府,聚集到近九万兵马。由于梁家涉入鲁王密诏事,计划拨给梁家的两淮盐银给抹了一干二净。
  柳叶飞去登州镇,自然是要限制青州势力再向东扩张,额外拨给青州军的两淮盐银也从之前计划的四十万两骤然减至十五万两银。
  青州军接管临淄府东部地区,是梁家让出来的,几乎能搜刮挖走的,梁家一概没有留下来。梁家还怕在临淄府搜刮得太狠、激起民愤,走前将临淄府的税赋减免了两年。
  除了从两淮盐银还能获得十五万两银的拨款外,顾家父子只能截留青州的税赋。
  青州毕竟远不如南方的鱼米之乡,所辖十一县,甚至是淮安府、海陵府的总和,在籍田亩数也有八百万亩之多,但旱田多、水田少,夏税秋粮正赋定额加上丁税也仅五十万石,能支用来养军,约二十万石。
  顾家及青州诸人与淮东撇清关系,从淮东钱庄撤出本金及钱息就有十七万两,陆陆总总的加起来,平时维持三万兵马的补给不成问题。
  关键是要围绕阳信修筑防止东胡骑兵穿插渗透的防线,青州军三万兵马兵甲装配水淮仅比流民军好一些,要在短时间里大幅加强兵甲,仅手里控制的这些钱粮,就很捉肘见襟了。
  还幸亏在翻脸之前,淮东已经给青州送来十万斤铁料,不然先打造枪矛箭矢的铁料,都要从地方搜刮才能凑足。
卷九
逐鹿
第100章
浙南战场
  整个秋季除了曹家出兵进入川北,其他地区的战事都相对平静。
  奢家给淮东偷袭了后腰,整个明州府包括会稽府自虞江以东的地区悉数失陷淮东之手,要应付淮东沿嵊州、上虞以及威胁浙南所部署的近五万水步军,奢家在东阳县防线稳固之前,实不敢在西线再展开大规模的战事。
  一旦西线受挫,淮东从东线展开的攻势必然会再度激烈,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这也是通常兵家极力避免两线作战的根本原因。
  兰溪江西岸,奢家驻东阳县兵马的营垒北侧,秦子檀走过一片狼籍之地,站在高处眺望对岸的淮东军防营。
  缓坡下,到处都是洪水冲刷的痕迹。
  六、七月,淮东驻落鹤坡的兵马,往兰溪江里投石堵河,迫使兰溪江改道,诱发洪灾,使得东阳县城两侧的田野、村庄都给洪水冲毁无数,就连东阳县城在洪水里泡里一个多月,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整固城墙。
  洪水已经退出一个多月,但民众大批的往西逃难、躲避战事,田地也大片荒芜,周遭一片狼籍,也使得秋后的军资颇感吃力。
  “截河毁城,伤及这么多的无辜”秦子檀身边的小校是东阳县地方乡绅的子弟,看着一地残骸,对淮东军恨意不休,以拳捶手,愤恨不平的说道,“淮东军也端是可恨。”
  秦子檀心里轻轻一叹,战争历来凶残,但容不得对敌手半点仁慈,又怎能奢望淮东所施展的手段软弱一些?
  心里虽然这么想,秦子檀还是感到异常的苦涩。
  算上淮东在南线的兵马、邓愈、董原、孟义山、陈华文以及江西两制置使司,奢家在北线要对抗的兵马总数达到十八九万人,超过奢家入浙的兵马总数。隶属于江宁元氏的这数支兵马,在经历多年残酷战事之后,从将领到兵卒,都不是软弱可欺。
  原以为江宁在拥立事上先出些变故,让这边有可趁之机,没想到林缚竟然不惜与顾家决裂,抢先站出来拥立宁王,使得元氏异常顺利的在江宁形成新的统治中心,使这边一点可趁之机都找不到。
  事实上,在浙东战事之后,浙闽军在战略上就失去主动。
  首先是淮东在明州府集结大量兵马,牵制了浙西的突击力量,其次淮东在南线差不多集结超过四分之三的水军力量,用于袭扰浙南、闽东沿海。
  就像打造一支锋利无比的长矛,不需要一斤好铁;而要打造一套防御力强的铠甲,需要多几十倍的铁料以及多成千上百的人工一样——淮东以水军配合甲卒从浙南、闽东沿海登岸渗透,浙闽都督府要在沿海构筑完备的防线,就要投入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兵力、物资。
  淮东在嵊州建立大营,与浙闽军进行军事对抗,又利用控制海域的优势,对浙闽防备薄弱的沿海进行持续不断的袭扰,已经极大的削弱了浙闽的军事潜力。
  秦子檀一时也看不到他们转机在哪里,却看到淮东下一步的动作必是浙南。
  淮东占了明州府,以嵊州、上虞为基地,大肆屯兵,迫使他们也驻重兵对抗;要是淮东以乐清为基地,加强对浙南的攻势,他们必然要跟着在永嘉、瓯海驻以重兵,防备淮东军沿永嘉江而上,偷袭浙西的侧腹,届时他们在浙郡的两线对抗,必然要发展成三线对抗,这压力可就不是一般的大!
  ※※※
  就在兰溪江东岸淮东军的防寨里,林缚站在寨墙上,眺望落鹤山前展开的东阳县城野在夕阳下的景致。隔着太远,他也不晓得西岸山岗的一撮人影里就有秦子檀在。
  傅清河、梁文展、胡致庸、叶君安等人,都随林缚过来视察嵊州大营。
  高宗庭与敖沧海并肩站着,这时从北地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陈芝虎率兵进入晋西,替燕胡剿灭那边还在坚持抵抗的坞堡、城寨,算是正式投了燕胡、为虎作伥。
  高宗庭、敖沧海一为陈芝虎甘日同僚,一为陈芝虎昔日部将,听到这样的消息,都很惋惜,也不大愿去想以后有可能会在战场相逢厮杀。
  “虞将军乘的船应该就快到浙东了吧?”敖沧海说道。
  “算着时间,我们从这里回明州府,就能见到万杲,”高宗庭说道,“只是听说他们被迫从揭阳撤出时,虞将军伤得很重……”
  回想起当初盛极一时的东闽军,如今竟是如此的七零八落,日后还很可能要在战场上厮杀,陈定邦站在身后心里就唏嘘不已。
  “广南郡那些狗日的,终有一天要宰了他们!”敖沧海恨恨的骂道。
  虞万杲从建安南撤占了揭阳,若能以广南郡为依托,就能在南线牵制奢家相当一部分的兵力。奈何广南郡司及地方势力不敢得罪兵强势壮的奢家,反而出兵与奢家合围揭阳、对江宁封锁,迫使虞万杲率部从揭阳突围而走,转入山中游击。
  虞万杲在从揭阳突围时,身中流矢,退入山中,缺医少药,他带兵又操劳,箭伤拖了一年多时间,在淮东派人过去联系时,虞万杲已经不能下床走路了。
  东闽再起战事之初,虞万杲麾下有两万精锐,数年年苦战,兵员得不到补充不说,条件又异常的艰苦,最终撤出来的兵力都不足三千人。三千残卒,无论是士气还是战力,都衰弱到极点,只是与奢家彼此间沾了对方太多的血,没有投降的可能,这次都撤到夷洲休整。
  虞万杲由子侄护送着,到江宁去朝拜新帝,计划是要在崇州驻泊的;不过林缚到浙东来视察,就临时通知船到明州府停靠,林缚打算与虞万杲见一面。
  虞万杲、董原、陈芝虎、陆都督等人都是督帅一手提拔起来的将臣,董原是知道督帅身死的真相后,只是保持沉默,陈定邦不由心想:虞万杲知道督帅身死的真相后,还会一如既往的忠于元氏吗?
  林缚视察过落鹤山防寨的守御情况,跟这边的主将张苟说道:“浙闽叛军防御的面宽,我们防御的面窄,这决定了我们派出小股精锐,更容易渗透他们的防线——这边平静对峙了几个月,也该让对岸绷紧神经了。”
  “这个好安排,”张苟问道,“下一步是不是决定在浙南用兵?”
  “那有哪么容易的事情,还在研究!”林缚说道。
  永嘉抵抗军虽说在去年势力大涨,一度收复永嘉、乐清二城,但原永嘉抵抗军的首领叶肃拒绝淮东的建议,坚守位于内陆的永嘉城不退,最终城池给奢飞虎攻破。
  包括叶肃在内,坚守城池的永嘉军民近一万人在城破后遭遇屠杀。
  受此重挫,以刘文忠、左光英为首的永嘉军残部也认识到残酷的现状,全面向淮东靠拢,于七月编入浙东行营军。
  傅青河先下令将数千乐清民众及将卒家属从海路撤出,将乐清城与背后的麂山岛,成为纯粹的军事城寨,同时也向永嘉军残部派遣大量基层武官,以提高永嘉军残部的战力,但眼前坚守乐清城及麂山岛才有三营甲卒,远不足以改变双方在浙南的军事力量对比。
  在占领夷洲之后,第一水营及崇城步营主力主要以夷洲为基,就近渗透打击闽东沿海势力。林缚是想在乐清再开辟浙南战场,不断迫使奢家在东侧的防线拉得更长、绷得更紧。一直到奢家支撑不住,不得不进行军事冒险以求打破眼下越来越对奢家不利的僵局,淮东也将能找到一击致奢家于死地的机会。
  但是在浙南再开辟战场,奢家无疑会很痛苦,但淮东也不见得能有多轻松。
  在津海军撤到崇州休整之前,整个淮东的腹心,防守力量除了部分水营之外,主要依靠女营以及数百骑卫。
  之前林顾两家没有撕破脸,关系还颇为和谐,有顾悟尘控制的江宁水营在,林缚还不怎么担心崇州会受威胁,但换到眼下,他不得不在崇州留一部精锐,所以将骑营以及津海营都留在崇州,以防备江宁有人对淮东心狠手辣用险。
  这样一来,林缚也就抽不出兵力开辟浙南战场。
  虽说还有后备兵力可以抽,但永嘉军残部不是精锐战力的架子,抽后备兵力补入,虽然能很快将兵员总数撑上去,但实际的战力不会太让人乐观。
  再者,林缚还要考虑补给上及兵甲供应上的压力。
  林缚这次来浙东,除了视察军务外,更在意的是视察浙东新政的落实情况,是想希望明州府能给淮东提供更多的物资支援。
  明州府有短短三年时间内两次易手,地方势力受到残酷的打击,奢家打击那些不肯降附的,淮东打击那些投降奢家的,两下子一来,地方势力就只能残喘延息,无法对新政的实施形成实质性的阻力,清查田亩、收缴官田、编丁入户、安置迁户等事务都有条不絮的进行着。
  除征没罪族田产为官有获田三十八万亩之外,在明州府清查没籍抛荒田征为官有二十七万亩,在昌国、岱山、嵊泗诸岛丈量可耕作水旱官田三十九万亩,共计一百零四万亩水旱田。另有适宜放牧的海岛草场四万余亩,林地不计其数。
  主要就是利用这些征为官田的官田,在过去半年时间里,明州府包括昌国、嵊泗两县在内,共安置了六万户南迁民众。
  仅明州秋粮正赋的收入就达到米粮四十七万石、布八万匹,官田收入米粮二十五万石。官田收入低,主要是南迁民众是五月之后才陆续进入安置的。还幸亏抢先从鹤城等地抽了数万人先填入明州,赶种了三十万亩的水田,不然今年的官田收入远没有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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