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精校)第4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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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会儿北岸东侧有千余淮东骑兵正脱离战场,沿北岸河堤往东驰行。
  陈韩三虽气得满嘴血腥,但脑子还能运转,心想:要是荆马河冰破开是红袄女捣的鬼,淮东骑兵往东驰行,那么可能在东面河段有专供骑兵安全过河的河段。
  荆马河南岸离徐州北城门有十二里,陈韩三单枪匹马逃回徐州城容易,但很难将三营步卒顺利带回徐州城去——要是将南岸的三营步卒放弃掉,陈韩三心想自己逃回徐州城去,就只剩不到三千兵力可用,而在徐州城里,张玉伯、柳西林与楚王府兵合一力,还有千余人马在腹心处。
  想到这里,陈韩三终于是忍不住,喷出一大口血来!
  “大帅,大帅!”马彪上前将摇摇欲坠的陈韩三搀住,避免他栽下马来。
  “遇东海狐,今生休矣!”陈韩三又吐了一口血,眼前发暗,死力抓住缰绳,不让他掉下马去。
  “大帅,你快回徐州城,我等守住小寨,大燕援军即将赶到,只要守住徐州城与小寨,事情还有挽回的机会?”马彪劝陈韩三先逃去徐州城。
  这时往东驰行的千余淮东军李良为首,已到六七里外,正准备踩冰过河。
  虽说那处河段冰面上没有撒盐跟石炭渣,但淮东骑兵过河也是小心翼翼,人人都牵马而走,鱼贯踩冰过河。
  一旦过河,十数骑便作一队,打马往徐州北城驰去,毫无停顿,显然是要拦截陈韩三所部残兵逃回徐州城去。
  在北岸,周普与孙壮兵合一处,将乱兵溃兵往西驱赶、逐杀,将东侧到小孤山这段麓原清出来,将数十辆辎重车推入荆马河里,要趁乱在破冰的荆马河上,搭设一座横跨荆马河的简易栈桥出来。
  随着进入南岸的淮东骑兵人数增多,陈韩三也无意派人去破坏淮东军在荆马河上搭设栈桥——受眼前大败影响,陈韩三在南岸还有三营步卒,但不晓得他们还有多少跟淮东军正面相扛的勇气。
  虽然在徐州城里还有近三千守军,但北门城楼上的守军能看到荆马河这边的战场,他们看到出城而战的徐州兵主力竟然如此轻易给打溃,不晓得他们还有多少坚守城池的决心。
  最坏恶果,大概是淮东骑兵到城下,无需等张玉伯、柳西林在里面里应外合,守军就打开城门投降吧?
  想到这里,陈韩三才意识到自己这时候还能牢牢掌握的兵力,也就南岸这三营步卒了……
  不晓得荆马河冰到底给淮东破开多少长,陈韩三也不回城去,知道自己短时间里无法逃往北岸,跟周知众以及正赶来的那赫雄祁汇合,血吐过了,当下也不犹豫,带了百余残部,便往小寨驰去,眼下士气受到重挫,也只能紧闭寨门死守了,或有一线生机。
  ※※※
  周知众的谨慎保守,救了自己一命。
  按照常理,当淮东军将两翼掩护的骑兵都调过去打陈韩三,周知众应当果断从沙家集反击出来,使淮东军首尾不能相顾——然而周知众守营寨就颇险,惊魂未定之际,只想着先加强营寨防守,好撑到那赫雄祁赶来。
  莫纪本倒是贪功之人,即使看到刘妙贞亲率的步阵法度颇严,没有多少破绽,但不想在那赫雄礼赶来之际,自己只是领兵困在营寨里没有作为,就与周知众争执着要领兵出去打反击。
  周知众这一耽搁,南边陈韩三就跟沙塔似的给一指轻轻的捅坍。
  陈韩三所部的溃败即使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万余兵马乱作一团,给淮东军血腥的犁杀,而无反抗之力。
  周知众脸色骇然煞白,陈韩三所部如此轻易的就给打得大溃,失去陈韩三,形势已对他们极不利。周知众更加不敢出营寨厮杀,一边派人死守寨墙,一边派人去通告那赫雄祁,叫他就留在魏王坡,不要轻易接近过来;要接近,也要等兵马休整好再过,以免给淮东军以逸打劳、打个措手不及。
  要没有那赫雄祁万余精骑为援应,周知众可没有信心将两万步骑都带回寿张去。
  ※※※
  天高气爽,站在高处远眺,只要没有山岭碍眼,眼力好些的,看过二三十里外的景致倒也寻常。荆马河离徐州北城才十二余里,守军站在北城门楼上,将荆马河北岸的情形,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北城楼上的守军看得见荆马河北岸的战场,楚王府银安殿后的园子里有一株参天银杏古树,差不多有五六百年的树龄,这时刚好给退到王府固守的人提供一个观望城里城外局势的高哨台。
  “淮阳军大捷,叛军无数人无故跌到荆马河里,仿佛给吞进去似的,都没见冒头,红袄女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法!”爬上古树的望哨手舞足蹈的说道。
  “休要胡说八道,将看到的禀告给我们听即可!”张玉伯喝骂道,这妖法的名声传出去,对淮东不利。
  楚王元翰成倒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身子颤抖着,他巴望着淮东军能胜,但又不相信淮东能胜得这么轻松,要不是身子不允许,他都想爬上去亲自看一看城外的情形。
  “有一支骑队从北岸跨河正往徐州城赶来,正叫奇怪哩,叛军栽到河里冒不见头,他们倒能安全渡,看甲挂,是淮东骑兵。”望哨继续趴在树顶上禀报城外的情形。
  柳西林叫望哨下来,他亲自爬上去,看过城外的情形,差不多有六七百骑形成一条直线,赶来徐州夺城,他忙下了树,找张玉伯、元翰成商量,说道:“不晓得是哪位将爷领队,是淮东骑营兵马确切无疑——骑队无法攻城,若守军不弃降,要想尽快拿下徐州城,只能我们从内部策应!”
  “这怎么成?陈韩三在城里还有三千兵马,还是等淮东军主力赶到城下攻城时配合稳妥些。”元韩成反对道。
  “陈韩三在城里是还有三千守军,且不管这三千守军有没有受到城外大败的影响、伤了士气,我们从内部协助攻城,只要攻下一城,守住片望,打开城门即能迎来大军,且问陈韩三在城里三千守军,给四城一分摊,还能有多少兵力阻拦我们夺其中一座城门?”柳西林见楚王脸上顾虑不消,说道,“他们啊,要么投降,要么这时候就弃城远遁而走,能有多少心思跟我们打下去……”
卷十
权倾
第43章
溃不成军
  当初林缚派柳西林领三百甲卒进徐州城,用意有三:一是迷惑陈韩三,以为柳西林真代表淮东来跟他合谋诈降诱敌之计;其二是在战时退守楚王府,利用楚王府将陈韩三部分兵力牵制在城里,还是要迷惑陈韩三的判断;其三就是要在这时,与赶到城下的淮东军里应外合,强袭城门,迎大军入城。
  楚王元翰成虽也经历过战事,但对军事的理解毕竟有限得很,见徐州城里叛军人数仍众,便想求稳守住王府再说——然而兵势如水,敌军人心、士气已经严重动摇,不可能有多少作战意志,便是城里敌军再多一倍,柳西林也敢出战,何惧城里三千敌兵分散各处?
  柳西林虽能不理会楚王元翰成的意见,独自率三百甲卒冲出楚王府去,但张玉伯的意见他要尊重。
  张玉伯见柳西林看过来,他与柳西林共事多年,哪里不清楚他的心志坚定?抓紧腰间的佩刀,说道:“叛军已无力攻打楚王府,卫营守之足矣;大功唾手可得,三百勇卒当不能屈守此地。请王爷在此坐镇,我与西林冲杀出去,夺一城门,迎淮东战卒进徐州城!”
  “张大人与楚王爷留在这里,居中策应,冲阵杀敌自有我们这些军汉去做就行……”柳西林说道,只要张玉伯一个赞同的态度,并不希望一介文官跟着冒险,要是张玉伯有着三长两短,他反而不要交待。
  元翰成虽保守,但不迂腐,便将王府卫营指挥使唤到身前来,说道:“你去问卫营将卒,若有愿取军功谋富贵者,可随柳校尉冲杀出去……”
  卫营指挥使不想拿自家性命冒险贪功,此时他还要守住王府,不给乱军涌进来,但麾下有将卒跟着出去打杀,夺得军功自然也少不了他一份,当即就派亲信散出去招集愿意跟着出府作战取军功的自愿者。
  对没有背景、只靠勇力吃饭的下层军官及兵卒来说,苦无出头之途,敢在刀口舔血的冒险之徒也不在少数;便是随张玉伯退守楚王府的百余衙卒里,也站出三十多人来,愿意要跟柳西林冲出去。
  柳西林很快凑足五百健勇,以淮东甲卒打前阵,御下门板当大盾,打开北门,往北门封堵的叛军冲去。
  张玉伯、柳西林率部退入楚王府,陈韩三不愿给楚王府牵制太多的兵力,只在南北门各布置五六百卒进行封锁,想在打溃淮东军进入徐州的主力之后,再来收拾这些小杂鱼。谁能想到这些在战事之初还不大起眼的小杂鱼,这时候却成为压垮叛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叛军对楚王府南北两门外,拆毁民屋,用砖石堆了大约有齐胸高的护墙,与拒马等物,形成简易的街垒。要是荆马河战场没有出变故,用街垒及两营兵卒将千余杂兵封锁在楚王府里面出不了头也是足够了。
  这时候形势逆转,徐州叛军主力在荆马河战场给打得大溃,死伤籍野,对参战双方的心志影响是翻天覆地的。
  淮东军正奔徐州城而来,徐州城里仅剩三千守卒,甚至这时候无人知道陈韩三是死是活,人心惶惶。
  淮东军奔徐州城而来的都是骑兵,人数也只有六七百人,但奈何淮东军这时候彻底掌握荆马河战场,随时都会有更多的兵马抽调过来攻打徐州城。
  先遣而来的六七百骑淮东军,倒是更像不让徐州城这三千守军从容逃出城去。
  徐州城头的守军,这时候的心思,更多的不是守住城池待援,而是想能不能逃出去,或者干脆了断的开门投降,能不能换得一命。
  部署在楚王府北门的五六百叛军,这时候哪有再继续封锁楚王府的心思?只是没有接到进一步的命令,也不敢轻易撤离,但待到柳西林率五百余勇卒如狼似虎的杀出来,见用弓弩拦阻无用,战志便如堆起的沙塔,就差最后一捅。
  街垒护墙才齐胸高,淮东武卒冲到近处,将门板反过来搭上去,就形成梯道。当前数十甲卒身穿厚甲,挥舞陌刀、刺枪等重器,在两翼弓弩手的掩护下,强登上梯道,跳下护墙,杀入叛军之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甲卒冲过街垒,王府北门的叛军便抵挡不住节节败退。起初进退还有章法,倒不晓得谁带头奔逃,这数百残兵便一窝蜂的逃散开——柳西林不理会这些残兵败卒,城里叛军主要还是集中在北城,他领人直接往东城门而去。
  柳西林率部从楚王府杀出来,徐州城三千叛军最后一点战志就告崩溃,先是西城半营叛军弃城门而出,继而封锁楚王府南门的五百六叛军撒开脚丫子往北城逃去。
  东城门三百余叛军,守将还想顽抗,但在柳西林率部攻上来,守将便给部下一刀砍掉脑袋,余者纷纷跪地投降求饶。
  城里叛军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李良率骑兵游曳在城外,拦截出城逃亡的叛军,一时间不急于进城,柳西林便留下一都队兵卒守住东门,继而率部往陈韩三的制置使司衙门杀去。
  徐州虽穷,但陈韩三也是一介枭雄,这些年积累不会太少,更关键的是不能容陈韩三在制置使司衙门后宅的家小从容逃出去……
  ※※※
  那赫雄祁得知陈韩三所部已给打得大溃,知道已经失去夺取徐州城的良机,恨得大吼。
  那赫雄祁来得不慢,只要陈韩三能再坚持一个时辰,即使不能完胜,但将一万精骑从侧翼压上去,将淮东两万精锐吃掉是稳当当的,谁能料到陈韩三连淮东军的第一拔逆袭都没能扛住?
  陈韩三那两万兵马还号称精锐,精锐个屁!
  那赫雄祁脸沉如寒水,心里却怒极骂娘骂天。
  前一刻还为即将唾手得来的大胜而暗自欣喜,这时候却要头痛残局如何收拾,这恰如看到一块美味肉饼悬在眼前而张嘴咬去,却意外崩断了牙。
  落差如此之巨,叫素来沉稳持重的那赫雄祁也难以接受。
  冲阵杀敌,士气是最不容忽视的一项因素。
  虽然那赫雄祁与周知众合兵还有三万兵马可用,但在这时己方锐气尽失,那赫雄祁晓得他就算将两天两夜行走近四百里路程的万余骑兵压上去打,也不可能撼动淮东军的阵脚。
  那赫雄祁令副将率主力在魏庙坡休整,他率千余扈骑赶到沙家集外围观望形势。
  周普、孙壮、李良率部在荆马河两岸驰骋冲杀陈韩三的溃兵,刘妙贞率万余精锐峙守在沙家集前面结阵固如山岳不动。
  使莫纪本紧守营寨,周知众在千余扈骑的簇拥下,出沙家集赶来与那赫雄祁汇合。
  “末将无能,请那赫雄祁责罚!”周知众翻身下马,跪在那赫雄祁的马前负荆请罪。
  “周将军起来吧,这事不能怪你,也怨我迟来一步!”那赫雄祁心里窝着一团火,没有下马将周知众搀起来,但他也晓得这一战不能怪周知众。
  若说有责任的话,应该是叶济多镝与袁立山在陈韩三遣子为质以求投附时过于保守。
  周知众所部本就是投出来问路的石子,要是一开始就决定派两万精锐骑兵过来取徐州城,哪有淮东军的机会?
  周知众也不求那赫雄祁能下马来搀他,听那赫雄祁这么说,他便从雪地上站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与陈韩三合兵有四万人,还给淮东军从容打溃陈韩三部,他不能说一点罪责都没有——要说最大的责任,就是淮东军太狡猾,谁能料到荆马河会在关键时刻冰层破裂,几乎在眨眼间就使陈韩三所部陷入大混乱之中?
  “许是还有机会去夺徐州城,请那赫将军许末将戴罪立功,率骑兵绕过去!不会所有的河流都给淮东捣过鬼!”周知众给淮东的诡谋打得心头发忤,他虽出言求战、要率部绕道去夺徐州城,但心里实不想再打。
  刘妙贞率万余步甲在沙家集南边结阵,在沙家集左右,也有好几条河流经过,不搞清楚淮东为什么能在关键时刻诱使荆马河冰破裂,如何派兵将刘妙贞这万余步甲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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