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校对)第2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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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煦明显有城府多了,闻言神色不变,当作没听到似的。看来他早已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也清醒的见识到了萧凡的锋芒,——这狗日的连父王和道衍师父都差点被他害死,尚且不敢动他分毫,跟父王比起来,自己几兄弟道行差远了,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朱高炽仍旧憨厚的笑,仿佛萧凡只是说了一句很无关紧要的话一样,他犹自端起杯慢啜一口,借着酒杯的遮挡,一双小眼珠子却飞快扫了一下两位弟弟,看似无害的目光刹那间闪过几分精明的光芒,光芒一闪即逝,很快又被一片迷茫和无辜所代替。
  萧凡将三人表现看在眼里,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大舅子,能在尔虞我诈的燕王府里生存下来,后来还有惊无险的坐上皇帝宝座,怎么可能是那种傻得跟白痴似的人物?各有各的精明啊。朱高炽……嗯,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凡心中也打起了算盘。
  朱棣的三个儿子进京,这个消息很快便会传遍朝堂,届时黄子澄等人会有何反应?他们会同意自己的意见吗?萧凡很担心这一点。
  清流,自诩刚直不阿,堂堂正正,仿佛世间一切都可以暴露在阳光下,他们见不得阴谋诡计,见不得欺瞒狡诈,他们秉持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原则,引孔孟先贤的话为至高信条,将先贤们迂腐的一面发扬光大,甚至误解扭曲,这些人在朝堂中不止少数。
  萧凡主张将朱棣的三个儿子扣押在京师,清流大臣们会答应吗?他们会不会又拿什么孔孟之言来压自己,说什么仁恕之道,祸不连无辜等等屁话?那个素无主见的朱允炆又会听谁的?
  若他们的意见与自己相反,必将再次引起一番朝堂争斗,而这一次,萧凡下定决心再也不能妥协了,哪怕玩点小聪明把黄子澄搞下去,萧凡也在所不惜。对于即将到来的燕王谋反来说,朱家这三兄弟的分量太重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回北平!主意打定,萧凡神色不变,微笑着为三人斟满酒,笑道:“江南之地,风光艳丽,比之北平粗犷不羁的景色来,却多了几分柔和细腻,自古便是天下才子们竞相游览胜地,三位今日进京为先帝吊丧,不必急着回去,且多留些日子,玩几年再回去也不迟……”
  朱高炽端杯笑道:“妹夫盛意,我们兄弟感怀……嘶——慢着,玩……几年?”
  朱高炽脸色顿时变了,朱高煦和朱高燧神情也越来越难看。
  萧凡若无其事道:“京师乃六朝古都,风景繁多,三年五载恐怕是游不完的,十年八年估计差不多了……”
  朱高炽脸色渐渐白了,肥肥的大脸也沁出了细汗。
  萧凡朝他眨眨眼,隐讳的笑道:“大舅哥,既来之,则安之,你们来的时候想必也有个心理准备吧?”
  朱高炽努力吞了吞口水,嘶哑着声音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一定要回北平呢?”
  萧凡依旧微笑,声音却泛起了冷意:“锦衣卫缇骑逾万,遍布天下,本指挥使一声令下,万人追捕,南北千里之遥,你们回得去吗?”
  三人闻言面若死灰,神情颓然不已。
  萧凡叹道:“于私,你是我的妻兄,是我萧某认下的朋友,于公,我却是大明皇帝的臣子,我不能不处处为天子考虑,大舅哥,易位而处,如果你是我,又当如何做?”
  朱高炽沉默半晌,终于叹息道:“如果我是你,想必做法与你一样,我……明白了。”
  朱高燧却沉不住气,狠狠一拍桌子怒道:“萧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当今天子猜忌我父王,父王为表明心迹,将他所有的儿子派来京师吊丧,今日我们刚进京,你就不准我们回北平,敢问朝廷就是这样对待忠臣的吗?这世上的天理公道哪里去了?朗朗乾坤竟如此黑白不分吗?”
  萧凡冷冷道:“天理公道自在人心,世上哪有真正的天理公道?是非混淆之间,谁能分得清忠奸黑白?”
  朱高燧大声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世事黑白分明,一览无遗,我父王对朝廷对天子是忠心的!”
  萧凡冷笑道:“黑与白,是与非,当真那么容易分辨吗?”
  朱高燧一挺胸:“那当然!”
  萧凡悠悠道:“我且问你,如果一个男人喝醉了酒,深夜进错了人家,打开了一扇没锁的门,而床上的女人却以为进来的人是她夜归的相公,二人于是摸黑糊里糊涂发生了关系,郡王殿下,这事儿算不算强奸?这件事里,谁是黑,谁是白?”
  这个问题把三个人都问楞了,面面相觑间,三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朱高炽说不知者无罪,朱高煦却认为这对男女属于通奸,朱高燧的观点比较简单,他认为那男人很爽,很令人羡慕……
  良久,三人停了下来,目光一齐望向萧凡,都想听听他的观点,这事儿到底算不算强奸。
  萧凡俨然不动,沉默半晌,他忽然幽幽道:“同志们,这就是缘分呐……”
  三人无语凝噎:“……”
第三卷
水深波浪阔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朝争又起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
  燕王三子进京,于孝陵前吊丧哭拜朱元璋,其情悲痛欲绝,拜祭过后,燕王三子正式着郡王朝服,入宫觐见天子朱允炆。
  朱允炆召见三位堂兄弟时表现得很热情,相对于憨厚的朱高炽来说,朱允炆的表现更为单纯,他将亲情与恩怨分得很清楚,尽管天下人皆知燕王其志不小,严重威胁着皇权,但朱允炆却没对这三位堂兄弟有任何不愉之色。
  文华殿内,朱允炆为三位堂兄弟接风洗尘,御赐同宴,席间不提政事,只论亲情,萧凡亦奉诏于末座相陪。
  席间三人对朱允炆极尽恭顺,屡屡表示燕王戍边乃奉先帝之命,燕王于北平病重,仍不敢懈怠,每日勤练兵马,伺机北伐残元。并郑重其事说燕王一脉对天子对朝廷绝对忠心不二,今次燕王沉疴在身,不克远行,尽管如此,仍将他所有的儿子全部派遣进京师,给先帝吊丧拜祭,由此可以证明燕王胸怀磊落,绝无异心,奈何如今朝堂民间皆有谣言,说燕王有不轨之心,燕王满怀忠义,却被世人所误解,每思及此,终夜长叹感伤。
  三人说到动情处,不由声泪俱下,痛哭失声,仿佛燕王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处申诉一般。
  朱允炆听着三人似诉苦又似解释的一番自述,眼眶也跟着泛了红,甚至落下两行饱含亲情的泪水。
  萧凡俨然不动,冷眼看着三人在朱允炆面前发挥演技,心中不由冷笑。
  看来三人如此作态,必是受了朱棣的指使,连憨厚的朱高炽也不得不听从父命,假惺惺的演一场戏给朱允炆看。
  至于朱允炆……这家伙到底是跟着瞎起哄,还是相信了他们三人的这番鬼话?他没那么白痴吧?萧凡对他的信心严重不足。
  “朕自登基,不过两月余,年幼德浅,朝中诸事半通不懂,幸得各位皇叔相助,苦寒荒蛮之地日夜戍守大明边境,扶保大明社稷无失,其中尤以四皇叔燕王劳苦功高,朕实慰之。朕虽为天子,然需要仰仗众皇叔之处甚多,朕与众皇叔皆是天家子孙,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会怀疑自家人的忠心?朝堂与民间有好事者造谣,说朕有削藩之心,这都是胡说八道大明万里边疆,朕不交给皇叔们戍守,难道还交给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外姓武将们戍守吗?造谣之人欲间我天家骨肉,其心甚为歹毒!萧爱卿!”朱允炆擦了擦泪,咬牙切齿的大喝道。
  萧凡一凛,急忙站起来躬身道:“臣在。”
  朱允炆俊脸蒙上一层阴影,稚嫩的脸庞渐渐流露出天子的威严气势。
  “朕命你悉数派出锦衣卫缇骑,察访朝堂民间,看谁造谣说朕要削藩,把他拿入诏狱,严惩不贷!”朱允炆恶狠狠的大喝道。
  “臣……遵旨。”
  朱高炽三兄弟飞快互视一眼,发现彼此的目光中充满了迷惑。
  今日本是试探天子对藩王的态度,可天子的表现却根本不像是想削藩的样子,反而在极力而坚决的拥护藩王政策,这……跟朝堂和民间的说法不太一样啊。
  三人不及多想,急忙感激涕零的跪拜,代父谢恩,并指天发誓燕王一脉绝不敢有二心,愿世世代代为天子戍边北平。
  朱允炆闻言龙颜大悦,当下御赐三人禁宫行走,并赏赐三兄弟黄金丝帛若干。
  御宴之上,宾主尽欢。
  宴后,三人恭恭敬敬跪拜谢天子赐宴,然后躬身退下,离开了皇宫。
  萧凡仍坐在文华殿内,见三人退出,于是朝值守殿外的锦衣卫千户袁忠打了个手势,袁忠轻轻点头,挥手领着十几人也跟着离开了皇宫。
  从现在开始,朱高炽三兄弟将日夜受到锦衣卫密探的监视,坚决不准他们离开京师半步。
  朱允炆站在殿门外,望着三兄弟远去的背影,脸上泪痕犹存,感慨道:“好人呐,燕王如此忠心,真是好人呐……朕心实慰之,有如此忠诚的皇叔为朕戍守边境,那种感觉,就像春风吹拂心田,绽开了美丽的花朵……”
  一旁的萧凡听不下去了,轻轻扯了扯朱允炆的袖子,道:“陛下……陛下……”
  “……又如久旱的枯土降下珍贵的甘霖,土湿了,朕也湿了……”
  “陛下……cut!停!再说就过了!”萧凡大声道。
  朱允炆终于回神:“……嗯?怎么了?”
  “陛下,他们已走远了,麻烦您把这副虚伪的表情收起来,太瘆人了。”萧凡无奈道。
  朱允炆感动的表情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神情兴奋的笑道:“怎么样?萧侍读,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萧凡竖起大拇指:“实力派,绝对的影帝标准。”
  朱允炆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笑道:“别说你们了,刚才演得连我自己都快相信了,哈哈……”
  萧凡犹豫道:“陛下,……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三人说的鬼话吧?”
  朱允炆撇了撇嘴:“我信个屁!把我当傻子糊弄呢。边境无战事,一年之内北平府无端扩充到了十五万兵马,却根本未经朝廷同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还好意思说自己绝无二心?哼!当朕年幼可欺么?”
  萧凡正色道:“陛下,燕王为堵天下人悠悠众口,不得不派他三个儿子进京吊丧,燕王子嗣尽在京师,此三人绝对不可放他们回去,一定要把他们拿捏在手里,燕王才会多了几分顾忌,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也给朝廷多留了一些准备时间。”
  朱允炆赞同的点头,随即又面带犹豫:“可是……黄先生那些大臣恐怕不会答应,萧侍读,你知道的,黄先生一直教育我,要我做个堂堂正正的国君,心正则行正,行正则天下景从,如此方为明君所为,若扣押燕王之子,恐怕……”
  萧凡皱起了眉:“陛下,你是大明天子,这天下该由你说了算啊,若放那三人回北平,燕王再也没了忌惮,这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比我清楚……”
  朱允炆嘴唇嗫嚅几下,讷讷道:“我虽为天子,但黄先生却是帝师,还有,朝堂中那么多大臣唯其命是从,我若一意孤行,满朝皆反对,如今我初登帝位,外有藩王虎视眈眈,地位尚不稳固,怎可与大臣们闹僵?”
  萧凡楞了半晌,接着神色萧瑟的长叹口气。
  朱允炆有些愧疚的道:“萧侍读……天下这么大,皇帝不可能一个人能治理好它,还需要满朝文武的帮助,有些时候,天子行事亦身不由己,做皇帝,并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风光,皇帝也有不得不向大臣妥协的时候……”
  萧凡看着他,深深道:“看来皇帝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朱允炆神情无奈的叹道:“是啊,自古以来皇帝被称为孤家寡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凡释然笑道:“罢了,此事留到朝堂上再去议论吧……”
  朱允炆无奈点头。
  于是萧凡躬身告退,走到殿门口时,萧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陛下……”
  “怎么了?”
  萧凡一脸迷惑道:“皇帝若是寡人,后宫三千佳丽是不是该叫寡妇?”
  朱允炆沉默,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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