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精校)第3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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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服侍,秦堪自己穿衣,忽然想到一阙古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想着想着,秦堪噗嗤一笑。
  都说这是一句千古情痴的绝美佳句,可是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分析呢?从不后悔被她宽衣解带,哪怕被她折腾得形影憔悴也在所不惜……分明是无比含蓄的淫句呀。
  柳三变仕途不顺,一生混迹青楼,有了这个背景,如此理解他的这句词,未必不通情理。
  ※※※
  朱厚照的圣旨早在昨晚便有小宦官送到了秦府,府里上下一同跪聆旨意后才明白,原来家主提前置办年夜饭,只因又要离京了。
  随同圣旨而来的,还有全副的钦差仪仗,以及禁中百名技击高手。
  鉴于天津三卫如今混乱不堪的现状,秦堪思索许久,于是派人进宫奏请,调御马监麾下勇士营二千官兵同行,朱厚照二话没说答应了,御马监掌印张永更是全力配合,不仅很痛快地将勇士营拨给秦堪,更将御马监所属唯一的一支二百人的鸟枪队调给了他。
  鸟枪并不止神机营才有,京师十二团营和御马监麾下或多或少都有火器列装,只是相对而言神机营的火器装备数量最多,故以“神机”名之。
  至于锦衣卫所属,秦堪也调动了一个整编千户随行。
  卯时刚至,秦堪领着这支三千余人的队伍,打着仪仗出朝阳门出城往天津而去。
  ※※※
  天津位于京师东南方,离京师只有二百余里,距离非常近,快马一日可至。
  三千余人的队伍步行两天便已清楚看到天津的城墙。
  天津原名直沽,元朝时又改名叫海津,是军事重镇和漕粮转运中心,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更担当着京师屏障的重要作用。
  “天津”是由永乐皇帝亲自赐名的,靖难之役时,永乐皇帝从当时的北京起兵,夺九门,废官衙,发兵直沽,直沽聚兵之后渡河偷袭沧州,发动了正式的靖难战役,而直沽也就成了永乐皇帝的龙兴之地,攻占南京登基为帝之后,永乐皇帝第二年将直沽赐名为“天津”,所谓“天”者,即天子之意,而“津”者,则是渡口之意,天津二字的意思是天子兴王师渡河之地。
  赐名后的同年,永乐皇帝派遣将领筑城设卫,一共设三卫,分别为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每卫满编五千六百人,三卫共计一万六千八百人。
  奇怪的是,天津驻兵如此之多,但天津城内除了军事和漕盐衙门外,并未设地方行政官府。直至今日,天津城里也只有三卫指挥使司和漕盐衙门,城内百姓居民二千余户,却是由指挥使司这些军事衙门所管辖。
  天津城并不大,筑城之初城墙周长九里左右,整体结构东西长,南北短,看起来像一把算盘,故天津也有“算盘城”的别称。城墙最初全由夯土所砌,仁宣之后天津城的地理位置越来越重要,于是开始将土城墙改建成砖墙的工程,由于工程实在太过浩大,所耗国库甚巨,几代帝王更替,天津的砖墙工程仍旧没完成。
  如今的天津城只是一座夯土和砖墙合建的小城,城外破旧潦倒,一条丈许的土路弯弯曲曲直通城门,城头并无城楼箭楼,一眼望去光秃秃的,此情此景,哪有后世半分人口逾千万,繁华之极的直辖市的影子?
  秦堪骑在马上,远远扫了一眼天津城,不觉舒出一口沧海桑田的感慨之气,然后命勇士影二千官兵于城外驻扎,而他则领着一千锦衣卫入城。
  城门处,天津三卫的指挥使和漕盐衙署官员已早早等候在此,三位指挥使领着各自麾下的将领恭谨立着,城门已被兵丁封锁,百姓军民不得出入,远远瞧见钦差团龙大旗猎猎飘扬,众文官武将打起了精神,举步迎上前去。
  领头的不是三位指挥使,竟是一名四十余岁的文官,秦堪于城门前百丈下马之后,文官走上前躬身行礼,行的却不是跪礼。
  “剌封平江伯兼漕海运总督,领太子太保陈熊,拜见天使钦差秦侯爷。”
  秦堪微笑还礼:“原来是平江伯当面,陈家世代忠良,代天子总督漕运海运已五代,为我大明互通南北稻米丝绸瓷器茶叶,可谓劳苦功高,本侯当不起平江伯的礼呀。”
  说起这个陈熊,虽然在弘治正德两朝名不见经传,可他的祖上却很有名,其祖陈瑄,是洪武建文年间有名的水利专家,永乐起兵靖难之后,陈瑄颇识时务,很快站对了队伍,主动迎降燕王,靖难之后被封平江伯,从陈瑄那一代起便总督天下漕运,世代相传承袭,可谓漕运世家。
  众多文官武将里,之所以由陈熊领头出迎钦差,倒并非因为他官职最高,而是阖天津全城只有这么一位世系了爵位的官员,就跟京师早朝大臣排班一样,爵位高的排在最前面,爵位代表的身份地位,是那些寻常官员无法攀比的。
  陈熊拘谨地笑了笑,在天津城别的文官武将面前他或许可以自傲一番,然而秦堪的爵位却是侯爵,比他又大了一阶,更领着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又是天子最宠信的臣子,而且此刻的身份是代表皇帝的巡狩钦差……
  诸多身份相加,小小的平江伯在秦堪面前哪来的狂傲资本?更何况秦堪的名声他也多少听说过,眼前这位笑容儒雅,风度翩翩的年轻钦差,动手杀起人来可是眼都不眨的呀。
  二人寒暄几句,陈熊立马为秦堪介绍天津城其余的文官武将。
  对漕道盐道官员,秦堪也没仔细记住名字,却特意记住了三卫指挥使的名字,三人皆四十余岁年纪,身着三品武官绯袍,中间绣着老虎补子,神态恭敬之极。三卫指挥使分别是天津卫指挥使梁胜,左卫指挥使王炎生,右卫指挥使马松龄。
  与三位武将笑谈一会儿,秦堪暗暗记住了他们的相貌,至于为人秉性一时倒瞧不出究竟。
  ※※※
  留下勇士营城外驻扎,在一众官员武将的陪同下,秦堪领着千余名锦衣卫和二百人的鸟枪队进了天津城。
  天津城内比他想象中的整齐,永乐二年筑城时却是花过心思规划的,一排排规格大小相同的民居整齐地列于城中,有专门的东西二市,也有江湖艺人聚集的杂耍戏班,巡城的军士来往如梭,东城门外有一座吞吐庞大的码头,码头上有扛包的民夫,赶车的车夫以及扯着嗓子叫骂吆喝不已的商人,小小的城内竟已渐具繁华气象。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秦堪微笑不变,心中却疑惑丛生。
  如此一派繁华景象,按理说白莲教应该生不起事呀,为何厂卫所属在这城里频频折损?
  平静繁华的表象下,这里究竟暗藏着怎样的杀机?此时此刻,有多少白莲教众在阴暗处冷冷盯着自己这个朝廷派来的钦差?
  入城后婉拒了将陈熊漕运衙门后院作为临时官驿的盛情邀请,一干官员陪同秦堪来到设于天津的锦衣卫指挥使衙门。
  天津城里的锦衣卫指挥使衙门是永乐十五年所设,当时永乐皇帝打算迁都北平,于是在迁都之前专门在天津设立了锦衣卫指挥使衙门,以作为探听京津地区官场民间舆情的前哨战,直至迁都之后,又于京师设了南北镇抚司和经历司,天津锦衣卫指挥使衙门便渐渐没落了,但这个机构却一直存在,不曾裁撤。
  如今天津城的锦衣卫指挥使衙门里住着的是一位老熟人,——牟斌。
  秦堪进天津城后第一个要见的人便是他。
  曾经的老上司,一手掌握天下数万锦衣卫的指挥使,如今却被贬谪天津当了一个小小千户,而且还落得被白莲教徒刺杀,几近丧命的下场。
  跨进略显破落的锦衣卫指挥使司的大门,秦堪的心情没来由地低落许多。
第398章
收服牟斌
  权力的争夺是一件无情的事,为了权力欲望人们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厮杀搏斗,最后的结局通常只有“成王败寇”四个字。
  秦堪和牟斌就是这样。
  若论当初的恩怨,说不上恩,也谈不上怨。将秦堪强行调进锦衣卫是因为与牟斌自己的前程息息相关,对秦堪逐级的提携升官也是牟斌为了迎合圣心,一次又一次的将秦堪作为弃子更是出于牟斌生存的本能……
  牟斌是典型的官场中人,他对秦堪所做的一切都符合官场生存原则,最终落得贬谪天津,只能说应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老话。
  身处朝堂越久,秦堪对牟斌就越恨不起来。他很理解牟斌的一切做法,易地而处,若秦堪是牟斌,处于当时的境地里,恐怕秦堪做得比他还要绝。
  双脚跨进天津锦衣卫指挥使司大门的那一刹,秦堪便发现自己怒了。
  ※※※
  衙门前堂和二堂是处理公务的地方,成化年后天津锦衣卫不设指挥使,只设了一个常驻的千户所,原本的指挥使衙门自然就成了千户办公和居住的地方。
  穿过二堂后,衙署里的景色变得幽雅怡人了,后院正中一棵参天古树,古树旁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正中水榭凉亭皆俱,沿着卵石小径往里走,各色花草整齐地排列小径两旁,百余步后便豁然开朗,一个十余丈方圆的空旷大院子出现眼前,院子东西北三面合围,三面皆是厢房。
  牟斌就住在东厢房里。
  漕运总督陈熊倒是知趣之人,将秦堪带到内院,指点了牟斌的屋子后,便微笑着领了天津众官员武将转身到二堂内相候。
  李二右手一挥,禁宫百余名高手分别占住了内院的各个厢房门口和厅堂入口,厢房的琉璃绿瓦屋顶上隐隐有人影闪过,那是埋伏在暗处的锦衣卫肃敌高手,天津凶险虎狼之地,秦堪此行终于调用了很少出动的卫中肃敌高手相随。
  ※※※
  独自走进东厢房,秦堪首先便闻到一股很浓的药味,屋子外一名俊俏少年正蹲在地上熬着汤药,屋内光线有些昏暗,摆设倒破为幽雅,两个书柜一个书案,书案四宝皆俱,内里便是一张简陋的土炕,牟斌穿着一袭白色里衣正强撑着从炕上支起身子,望着秦堪的目光又惭又喜,神情很是激动,眼中却落下泪来。
  秦堪急步上前,阻止他下床行礼。
  “牟帅……年余不见,别无恙乎?”秦堪深深叹道。
  牟斌摇摇头:“下官贬谪待罪之人,可不敢当侯爷‘牟帅’之称。”
  “且不论当初恩怨是非,我有如今腾达之日,全托牟帅提携之恩。你是我的老上司,我怎能不敬之礼之?”
  牟斌流泪道:“侯爷越是这样说,下官越是羞惭无地,恨地无缝啊。”
  秦堪叹道:“当初……你并没错,我也没错,错的是钢刀加颈般的朝局,错的是将我们步步逼进绝境的内外廷,牟帅不必心怀歉疚,那时我是棋子,你是下棋的人,重用或是弃子,存乎一心,棋盘上的风云诡谲,有时候连下棋的人也不由自主的……”
  牟斌泣道:“侯爷,当初……牟某也是棋子啊!”
  秦堪笑了:“既然都是棋子,是非恩怨就揭过去吧,都是身不由己,何必再翻前帐……”
  朝牟斌眨了眨眼,秦堪笑道:“其实啊,当棋子挺好的,幸好牟帅也是棋子,比如说上次内外廷联手的结果,棋子都活得好好的,反倒是下棋的人被弄死了,内外廷的老伙伴们都惊呆了……”
  牟斌悚然一惊,后背没来由冒了一层冷汗,目光略带惊惧地瞧着笑容灿烂的秦堪,却没品出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也不知是为自己二人庆幸还是暗含警告。
  沉吟思索半晌,秦堪说话间不知不觉改了口:“天津白莲之事过后,牟大人还是回京师北镇抚司任指挥同知吧,锦衣卫需要牟大人这样的前辈打理日常事务,这些事务靠手下那帮只知打打杀杀的杀才是办不成的,至于另一位同知赵鉴以及那几位指挥佥事,还有南北镇抚司内林立的派系……呵呵。”
  秦堪摇摇头没再说,牟斌却非常清楚他的意思,自弘治以来,锦衣卫系统内人浮于事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官僚作风盛行,作为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这样的风气无疑是非常危险的,秦堪虽为锦衣卫指挥使,但毕竟独木难支,将牟斌重新召回北镇抚司正是他思索许久后的决定。
  牟斌闻言不由感动得涕泪交加,艰难地支起身子哽咽道:“下官定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秦堪急忙扶住了他:“牟大人不必客气,一啄一饮皆由缘定,你我是有缘之人呀。”
  “是是。”
  看着牟斌感激的表情,秦堪忽然似玩笑又似认真道:“下回我若有难,牟大人可不能再拿我当弃子了,不然……锦衣卫还缺一个去司礼监刘公公身边当卧底的残缺型人才……”
  牟斌顿觉老蛋一紧,急忙拱手道:“下官向天盟誓,将此残身卖予侯爷,从此绝不背叛,违者天雷劈之!”
  秦堪不怀好意的邪恶目光在牟斌胯间打量了一番,忽然想起当初朱厚照说过,牟斌都这么老了,割一割有什么打紧,秦堪顿时有些懊悔,这句警告远不如把他家孩子扔井里有威慑力……
  一来一往之间,秦堪和牟斌就这样完成了昔日身份的对调,当初的老上司变成了老下属,二人神情从容自若,非常自然,仿佛这种关系已维系了很多年一般。
  “好了,发毒誓没必要,本侯岂是相信毒誓的肤浅之人……咳,不对,本侯岂是让属下乱发毒誓的肤浅之人,说说正事,你如今伤势如何?当初是怎样被白莲教刺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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