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精校)第5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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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病了,病得很重,文官贪财,武将怕死,只有一帮不知所谓的言官慷慨激昂,空谈误国,头顶着‘道德’二字便能吃一辈子,百姓哭嚎视而不见,自土木之后,大明各地乱民频频造反,鞑靼瓦剌屡屡犯边,文官立于金殿口沫横溅,边镇将士节节败退,如此世道,如此君臣,大明国祚能有几年?”
  “所以我要改变它,所以我耗费了十多年的心血,这些年我做过很多事,杀过很多人,也许做错过,也许杀错过,但我问心无愧,因为大明在我的手心渐渐在改善,百姓丰衣足食,边镇久无战事,四方藩国邻属争相朝觐,我一件件做着这些事,该做的差不多已做完,如今只剩下一件事没做……”
  朱厚熜冷笑:“只差谋朝篡位了是吧?”
  秦堪表情仍旧平静,丝毫不被他的态度所影响,平静地道:“只剩朝堂官场了,陛下,朝堂的大臣,该治一治了,如今大明的民间,百姓衣食无忧,商事兴旺发达,开海禁之后交通万邦诸国,实为盛世气象,然而,朝堂的大臣还是那些大臣,打着道德的幌子做着祸国殃民的事,嘴里喊着忠君忠社稷的口号,私下收受贿赂,搜刮商贾良民,为排除异己而置国家兴衰于不顾,做完了坏事只需喊一声‘为民请愿’似乎便可抹去他的一切罪恶,如此朝堂,如此恶吏,纵创出一个堪比唐宋的盛世,却能维持几年?”
  朱厚熜眼中恨意愈浓:“这是你篡位的理由?”
  秦堪笑道:“我不篡位。”
  朱厚熜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指着殿外虎视眈眈的将士,怒道:“你当我是小儿可欺耶?这么多叛军刀剑指着我,兵变都已打进了皇宫,俘虏了当今天子,这不叫篡位叫什么?”
  秦堪看着他,一字一字缓缓地道:“这叫‘兵谏’,你对我起了杀心我不介意,我可以逃,逃得远远的,到日本,到琉球,从此流落异国他乡,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毁去我和诸多老臣耗费了十多年才堪堪扭转的中兴盛世,你布局肃除秦党,遣钱宁去天津大开杀戒,罗织诸多能臣的罪名,恢复海禁祖制……天下不知多少黎民百姓因你的一个决定而重新回到贫穷困苦的日子,从此衣不裹体,食不果腹,失地流民再次遍布大明各地,活不下去的百姓不得不频频举旗造反,然后被朝廷残酷镇压,大明的国运在这种周而复始的循环中走到绝路……”
  秦堪的目光不复刚才的和煦,变得越来越阴沉冷森:“对付我秦堪一人而已,陛下有必要以国运气数为赌注吗?有必要以千万黎民百姓的生计为筹码吗?如今的盛世景象,不知多少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换来,却因你一言而几乎倾塌,你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要么天真烂漫安心当你的太平皇帝,要么深沉冷酷城府心机修炼到家,装天真你装不像,玩城府你又玩不过别人,不知跟谁学了一些四不像的所谓帝王心术,便以为可将朝堂和天下人玩弄指掌之中,我今日若不兵谏,天下会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子?”
  秦堪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阴森。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朱厚熜气得满脸通红,眼中似喷火般怒视着他,瘦弱的胸膛上下急促起伏,显然已是怒极。
  “秦堪!你这逆贼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篡位就是篡位,哪怕我已是你阶下囚,天子尊严不容你侮辱!”
  秦堪静静看着朱厚熜愤怒的模样,缓缓地道:“我已说过,我不会篡位,这辈子我没有当皇帝的命。”
  朱厚熜怒意顿滞,睁大了眼睛:“秦堪,你到底什么意思?”
  “君仍是君,臣仍是臣,你继续当你的皇帝,我继续做我的臣子,只不过,从今日起,宫禁戍卫由辽东边军接手,而天下各地卫所指挥使及众多都司将领,便需要陛下的圣旨和兵部的调令,将他们打乱对调……”
  朱厚熜浑身一震,失声道:“你欲做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朕绝不答应!就算朕答应,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秦堪,你小瞧了天下人,小瞧了天下的文官,大义当前,他们不会屈服你的!”
  秦堪冷笑:“施之以德,吓之以威,佐之以官爵和屠刀,他们怎能不屈服?当年王振祸国,陛下可知朝中大臣奴颜婢膝?当年刘瑾乱政,陛下可知朝中多少大臣谄媚邀宠?更何况,我既非乱政亦非祸国,我将亲手扭转乾坤,创下一个远迈汉唐的繁华盛世,大臣们有眼有耳,所见所闻皆是世道繁荣,人心思定,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反对我?陛下,你太小了,人心之复杂,不是你这般年龄能揣度的,‘大义’这个东西很反复,一件事不论善恶,说它好的人多过说它坏的人,它就成了‘大义’。”
  朱厚熜失神地看着他,神情布满了惶恐,摇头喃喃道:“不,朕绝不能答应,绝不能答应……”
  秦堪没理他,自顾端起一杯刚沏好的茶,浅浅地啜了一口,叹道:“茶虽好,可惜喝茶的人不对……天下朱姓藩王多如牛毛,或许,我能从中找到一个可以陪我喝茶的人……”
  朱厚熜浑身一颤,眼中迅速浮上极度的恐惧,手脚顿觉冰凉如坠冰窖。
  秦堪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原来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筹码,此刻京师已在这恶贼的掌握中,他完全可以换一个人来当皇帝,而被换下来的那个皇帝,以这恶贼的心性,岂能容他活着?
  淡淡一句话,朱厚熜却从中听出了隐隐待发的杀意。
  “我,我……”朱厚熜浑身颤抖,望向秦堪的目光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桀骜,此刻他才豁然惊觉,自己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只消面前这人一念左右,便能决定他的生死。
  朱厚熜怕了,他只是个孩子,兴王府出生后便是世子,被千百人宠着怜着,没受过丝毫苦楚,更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他怕死,他不想死。
  有心想求饶,朱厚熜却实在拉不下脸,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他已习惯了高处的风景,永远也学不会仰视别人。
  幸好秦堪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他总是不忍心看别人太窘迫的样子。
  轻轻端起面前的杯子,秦堪将它双手捧到朱厚熜的面前,笑道:“茶尚温,陛下可饮否?”
  “朕,我……自是可饮。”朱厚熜战战兢兢端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双手小心地将它放回原处,想到自己种种委屈愤恨之处,再看着眼前这恶贼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讨厌,朱厚熜终于忍耐不住,嘴一瘪,哇地大哭起来。
  秦堪微笑着举袖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水,道:“陛下,从今以后天下事可交托于臣,臣为陛下担尽天下之忧,陛下只管在后宫读书幸妃,为天家开枝散叶便是,莫再哭了,别人会说臣欺负小孩子的……”
第750章
正德现身
  秦堪面带微笑离开了乾清宫,脸上的笑容很轻松,仿佛今日进宫的目的真的只是与皇帝喝茶聊天,顺便谈谈理想聊聊人生。
  边军将士们仍团团围在乾清宫门口,恶狠狠地注视着朱厚熜的一举一动,丁顺单手按在腰侧的绣刀上,杀气凛凛地瞪着朱厚熜,眼中凶光毕露,似乎有种将皇帝斩于刀下的冲动,然而一想到秦堪那张冷森的脸,丁顺生生打了个激灵,不得不悄悄敛去了眼中的凶光。
  朱厚熜仍呆呆地坐在殿中,盯着眼前茶具上的空茶杯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沉寂中,一道袅娜多姿的身影悄悄地出现在殿门外。
  丁顺和无数将士急忙让开并躬身抱拳行礼,齐声道:“见过四夫人。”
  唐子禾款款而行,莲步轻抬走进殿中,站在朱厚熜面前盈盈一拜,道:“秦门唐氏拜见陛下。”
  朱厚熜木然的眼神慢慢转到她身上:“秦门?你是秦堪的夫人?”
  唐子禾笑道:“是,不过是夫人之一。”
  “你见朕有何事?”
  唐子禾抬头,毫无顾忌地打量着他,俏丽的脸庞带着笑意,眼神却比寒铁更冰冷,朱厚熜一阵不自在,只觉一柄锋利的刀锋在他脸上刮来刮去,渐渐有些羞恼了。
  良久,就在朱厚熜准备发怒之时,唐子禾幽幽开口了。
  “天时地利人和,真教他占全了,再大几岁便成不了事,小几岁也无法成事,老天赐下的运气吧。”
  “你究竟在说什么?是秦堪派你来辱我么?”朱厚熜加重了语气。
  唐子禾轻轻一笑,道:“我家老爷眼中只见天下,连造反都是堂堂正正从城门打到宫门,他怎会如此狭隘,专门派他的夫人来侮辱你?陛下真是多虑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
  唐子禾满脸笑意,却故意叹气道:“老爷做事倒是干脆利落,可惜有些马虎。我这做妻子的命苦,只好到处帮他收尾善后。明明是任劳任怨,他还朝我横眉竖眼常常责骂我,你说我命不命苦?”
  朱厚熜怒道:“你说这些与朕何干?”
  “当然有关系,刚才我不是说过么?我到处帮他收尾善后呢。今日陛下便是我需要收尾善后的人之一……”
  “什么……意思?”朱厚熜看着她那张艳若桃李的俏脸,却仿佛看到一条斑纹美丽的毒蛇在他面前吐着信子,神情不由浮上几许惊恐。
  唐子禾从袖中取出一颗褐红色的药丸,放在朱厚熜面前的茶杯里,拎壶将杯中注满水,药丸遇水很快化为虚无,一杯浅黄色的水却渐渐变成了红色,红得像血。
  “陛下放心,我家老爷既然说过‘君仍是君,臣仍是臣’这样的话,我们便不会害你性命。不过呢,你放心了,你也要让我家老爷放心才是,你说对吗?”
  朱厚熜盯着那杯血红色的药水,惊惧地道:“这,这是……”
  唐子禾仿佛与多年挚友聊天一般侃侃而谈:“这是七种毒草加七种毒虫配成的药,不错,它是剧毒之药,发作时仿佛万箭穿心,腹中五脏六腑会急速膨胀,然后急速萎缩,最后一命呜呼,令人生不如死,所以我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名叫‘蚀腹’,不过此物虽毒,但毒性缓慢,每年若服用一次解药的话,便可抑制药性,永不发作,如果有一年忘记服解药……唉,那可就糟了,神仙都救不活呀。”
  “这种毒药是我闲时无事琢磨出来的,天下纵然名医无数,可谁也解不了它,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七种毒草和七种毒虫是哪七种,更不知每样毒物的分量搭配,不客气地说,这种毒天下只有我能解,当然,明日开始,我家老爷也能解了,陛下何不试一试?我在里面加了一点蜜糖,味道还是很甜美的……”
  唐子禾说了一大通,仿佛推销药品的医药代表似的,竭尽全力地哄骗小皇帝吃药,神情非常的和蔼慈祥。
  朱厚熜吓得面色惨白,惊恐地看着面前那杯血红色的药汤,死死抿住唇使劲摇头。
  皇帝没当好,但并不证明他傻,相反,他比绝大多数同龄人要聪明得多,否则也不会以他小小年龄便给秦堪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显然所谓“味道甜美”这么诱人的广告词也打动不了他,这是毒药啊,喝下去不吃解药会死人的,朱厚熜又不是徐鹏举那样的吃货,再甜美他敢吃吗?
  唐子禾无奈地又劝了几句,真诚恳切的表情如同电线杆老军医劝病人不要放弃治疗似的,劝了半炷香时辰,唐子禾终于失去了耐性,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一颦一笑动辄杀人成百上千的女豪杰,耐心向来不怎么好的,今日已是大大破例了。
  “陛下以为今日此时,你是什么?”唐子禾眼中射出锐利的冷光。
  朱厚熜瑟缩了一下,讷讷道:“秦堪说……朕还是大明皇帝。”
  唐子禾诱人的樱唇悄然一勾,轻轻地道:“看来陛下对自己的处境还是很不够呀,自今日始,我家老爷为刀俎,陛下为鱼肉,陛下难道还看不清时势么?”
  朱厚熜又惊又怒,满腹悲愤恨意,在唐子禾面前却不敢发作,垂头盯着面前的茶杯默然不语。
  良久,朱厚熜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流着泪端起茶杯,默默地饮下。
  ※※※
  一夜的激战,城内城外,宫前宫后布满了将士的尸首,宫中的白玉石地砖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天色刚亮,宫中千余宦官在太监们的带领下拎着木桶和刷子,用力洗刷着宫内各处干涸凝固的鲜血,不停的洗,不停的刷,没过多久,鲜血终于被冲洗干净,白玉石重新露出了原本的高贵色彩,仿佛一切都被抹杀,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边军将士们团团护侍着秦堪,众人慢慢走出宫门。
  神情惶恐惊惧的宦官和降了的大汉将军匆忙打开承天宫门,目光敬畏地看着秦堪慢慢走出来,他们知道,从今日起,大明变天了,偌大的江山社稷从今后真正的掌权人将是这位名震天下的秦公爷……或许,他很快就不止是公爷了。
  丁顺跟在秦堪身后,隐隐落后一步,正在禀报昨夜战果。
  “昨夜团营被击溃,边军铁骑击杀团营将士二万余人,余者溃退,遁入乡野山林,按公爷的吩咐,任其退去。”
  “今日凌晨,朵颜部一万精骑到达汤河镇外,正与密云,燕山等三卫勤王兵马遭遇,双方一触即战,朵颜部塔娜阵前斩燕山卫前锋,几番冲刺后,三卫兵马溃败……”
  秦堪一边听一边点头,却不发一语。
  ……
  宫门打开,金色的阳光倾洒,照在秦堪的身上暖暖的,秦堪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承天门广场上,近千名大臣穿着各自的朝服,静静地站在广场上,大臣的周围布满了披甲的边军将士,将士们刀离鞘,箭搭弦,神情冷肃戒备地盯着这些大臣们。
  杨廷和,梁储,蒋冕三位内阁大学士站在前列,六部尚书侍郎其后,再后面便是一排排六部员外,主事,各寺正卿,少卿,各司局库主官,大大小小站了一千多人,可以说,京师的官员此刻差不多全到场了。
  离大臣不远处,还站着一些勋贵和武将,他们与大臣的阵营泾渭分明,然而大家的目光都同时盯在秦堪身上,有愤怒,有悲切,有憎恨,也有窃喜,不一而足。
  迎着各种含义不同的目光,秦堪平静地与大家对视,目光坦荡,无所畏惧。
  良久,谨身殿大学士蒋冕往前踏了一步,道:“秦堪,圣天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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