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难为(校对)第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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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上前,握住凤景乾的手,拉开,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再退开行礼,随着冯诚告退离去。
第43章
偏袒
凤景乾宣魏宁入宫。
魏宁的伤并未全好,不过走路已经不成问题。这便是执刑者的本事,有的虽然打得皮破血流,而骨肉不伤;亦有些下死的打,但见皮肤红肿,而内里却受伤甚重。
凤景南收拾魏宁,自然不会要他伤筋动骨。
魏宁听了凤景乾的吩咐,先去看了现场,然后提审证人,与明湛、明菲核实口供,直到晚间,才得出结论。
兄妹俩儿下死手互殴,竟然请来大理寺卿断案,也只有皇家才有此气派了。从血缘上,明菲与魏宁近些;不过自交情言,他与明湛更熟悉。
手心手背都是肉,魏大人好生为难。
魏宁并未编谎造谣,只一五一十的说了,“送茶点的宫女交待,她们奉命随明菲将茶点放到明湛的桌子上,明菲便命她们退下了。她们以为明菲与明湛有私话要聊,便将门掩上。所以,门是明菲让关的。这一点,我问过明菲、明湛,他们也都承认。”展示了一张经过签字画押的口供。
“然后送茶点的宫女守在佛堂门外,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听到里面明菲在尖叫救命,再敲门时,门已经从里面锁了。”魏宁道,“待撞门进去时,明湛脸上被划伤坐在地上,明菲躺在地上。经过确认,明湛的脸是被这支玉簪所伤,这支玉簪是太后赏给明菲的首饰,今日明菲插在头上,太后还赞了好几句。”出示证物——玉蝴蝶长簪,尖端似一抹殷红血迹尚未洗去。
“第一个可能,便是明菲与明湛发生争执,然后明菲用头上的发簪划伤明湛,而后两人大打出手。”魏宁道,“我刚刚问过太医,他在为明湛处理伤口时,伤口的血还流的很快。如果是明菲先伤人,那么在争斗中,明湛脸上的血会落到明菲身上。不过,明菲换下来的衣服上不见半滴血迹。”证物二,明菲换下的外衣。
“再有,明湛伤的是左脸,血很有规律的滴在左边的衣襟,伤口的正下方,没有半分凌乱的痕迹。”证物三,明湛换下的外衣,血迹已经干凝,“如果明湛受伤后,仍与明菲打斗,那有他滴在身上的血的范围会更广,不过自衣服上看,血迹太过集中,这说明,明湛受伤后,并没有太激烈的运动。”
魏宁道,“所以,明湛的伤不是在争斗前,亦不是在争斗中,而是在争斗后所伤。那时,明菲已经轻微昏迷,动弹不得,而明湛除了脸上的伤,身上并没有受伤的地方。故此,我认为,明湛脸上的伤并非明菲所为。”
凤景南脸色陡然阴沉,让魏宁想起一句唐诗,黑云压城城欲催。
凤景乾也微微皱了下眉。
“还有一件事,我去佛堂看过,两人都是在地上打斗,桌椅俱是安好。”内心暗暗叹气,我的心还是偏的,魏宁继续道,“桌上仍有明湛写好的一页心经,不过心经被茶水浸湿。茶杯安好的放在桌上,位置并不在明湛手侧,反是靠近右桌沿。我问过,明菲承认是她想端茶给明湛,结果手滑,茶水扑到了心经上。明湛因此大怒,才大打出手。”
“不过,这里有一个疑点。明湛坐着抄经书,从椅子的位置可以判定,他是坐在桌子正中,心经放在书桌左上角,而我们喝茶,定是右手接茶杯,当时宫女放茶点的位置也是明湛右首、桌子空处。那么当明菲应该也是站在明湛右侧捧起茶递给明湛时,就是失了手,茶杯也应该落在桌上正中或靠右的地方,那么茶水的位置也应该是从桌子正中或靠右起,向全桌漫延。不过依桌上的茶渍看,这杯茶水很明显是直接倾在左上角放置心经处,并且漫到桌下,打湿了佛堂的地砖,桌子正中偏右反是全干。所以,我的推断是错的,那么这杯茶并非失手,而是有人故意用茶浇湿这份儿写的心经。不过刚刚明菲已经承认是她给明湛递茶,故此,这杯茶被明菲故意泼出的可能性大于失手的可能性。也许便是基于此因,明湛才与她动手。事后,或许明湛出于害怕或者别的什么想法,用这支簪子划伤了自己。”魏宁斩钉截铁的说出自己的推论,并补充一句,“若是皇上与王爷有疑问之处,也可传明菲明湛前来对质。”
明湛当然不会是出于害怕自伤,如果明湛怕,那么他根本不会与明菲动手,他既动了手,就是不怕的。可是,把明菲打了,要如何交待?明湛这小子下手太狠,明菲几乎昏迷,若此时明湛完好的出现,不论真相如何,传的沸沸扬扬的永远是明湛暴戾,打伤妹妹的传闻。
所以,明湛必须要自伤,还要伤的显眼,大家一看即知。明菲脸上只是一个巴掌印儿,明湛却是半脸的血,哪怕明菲真的昏了过去,不过在宫里女人说昏就昏几乎是一种本能。可明湛脸上的血并不是做假的,于所有人第一眼的印象上看,明湛是不得已的,他被伤的很重。
“好了,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对外说。”
魏宁行礼退下。小子,我可算帮了你一码,只看你怎么报答了。
凤景乾看向凤景南,“你打算怎么办?”
“我带明菲回府,过了母后千秋,就带她回云南,皇兄给我准备两个教养嬷嬷。”凤景南道,“明湛那里,让他闭门思过,直到母后千秋再出来。”
“明湛不必你操心,他在宫里,自有我看着他。再说,他脸上挨了那么一下,要三五年才能好呢。”凤景乾毫不客气斥道,“这都是你偏心庶女的过错,他认为你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明菲,所以才会自残先堵上你的嘴!你当自省!”
凤景南那张脸写满无动于衷,凤景乾气个仰倒。
“明湛在手上给你写了什么?”有些好奇。
“我需要告诉你吗?想知道可以去问他。”凤景乾冷声道,“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去了,他也不会跟你说。”
凤景南挑了挑眉,“那我先回去了。”
魏宁这小子倒是会偏帮明湛,当然,他并不怀疑魏宁做假,魏宁不是这样低级的人,估计再让其他人来查,也不一定有魏宁说的更清楚。
只是,魏宁说话的顺序很是有些意思。先说明湛是自伤,他自然会大怒,再接着转承明湛的委屈之处,此时人最生气的时候已经过了,恰又听到明湛事出有因,从情感上言,对明湛的自然会升起几分怜惜。反而是被打的躺在床上的明菲,身为妹妹,竟然会忤逆兄长,被揍似乎也是自找的。
反之,如果魏宁解释这件案子的顺序相反呢。他们先听到明菲故意打湿明湛抄写的心经,明菲自然该罚,不过明湛身为兄长对妹妹大打出手,将妹妹打到昏迷也过了些!而后,明湛更是心机深重到自残脸面,以给人造成是明菲对兄长动狠,然后假装昏迷的错觉。这样的明湛,明显让人忌惮而厌恶。
同一件事,颠倒一下顺序,明湛明菲的待遇便颠倒了个个儿。魏宁啊魏宁,你是悉尊圣意呢,还是纯属私心偏袒明湛呢。
第44章
反误
与凤景南对明湛的冷淡相反,凤景乾十分关心明湛的伤势,待凤景南走后,又宣召太医仔细问询了一番。特意叮嘱道,“要配上好的药膏,只要能消了疤,朕有重赏。”
太医自然是一番忠心表白。
凤景乾却另有担心,他老娘和明湛是真的不对盘哪。这事儿的源头还是他老娘不依不饶的非要明湛抄什么心经来着。
再者,明菲与明湛之间的淡漠,连他这个没见过几面儿的皇帝伯父都瞧出来了,他不信他老娘不知道。
明菲明湛这一场互殴,伤了镇南王府的脸面,更伤了慈宁宫的脸面。
魏太后这几日身子总是不大舒服,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心病的缘故。只是明湛与太后总这样拧着也不是长法儿。
凤景乾三思之后,宣魏宁进宫。
魏宁是他老娘的亲侄儿,平日里最得他老娘喜欢,魏宁开口,事半功倍。
凤景乾刚一开口,魏宁已心若点犀。做皇帝的,有时不喜欢臣子太聪明,有时却又希望臣子不点即通。好比这事儿,即便是皇帝,也不好说自己老娘的不是。不过,凭心而论,魏太后的确是少了几分公道。
魏宁自然一千个愿意为圣上分忧,何况事涉明小胖,跑一趟凑个热闹也有趣。
于是,他奉旨去了慈宁宫请安。
实际上就算他不去,魏太后也打算宣他晋见呢。明湛明菲兄妹互殴事件由魏宁审断,魏太后身子一好,便打算细细的问一问来龙去脉。
魏太后屋里没留人儿,看到魏宁便想到田家姑娘,想起田家姑娘便是一肚子气。
“姑妈。”魏宁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捧茶捧果,“侄儿被二表哥打的床都下不来,姑妈若还生气,只管将侄儿拉出去再打一顿就是了。”
魏太后哼一声,“皇帝若相不中田家丫头,你跟我来说一声就是,倒上赶着去寿宁侯府结仇,你三姐找我来哭了好几回,说你人大心大,不把她放眼里了。”
“这话真是,”魏宁斜吊着眼睛嗔道,“我哪里敢不把她放眼里,撺掇着她家老头子上奏章参我,不然我能挨这顿板子!她还想怎么着,非要了我的命不能甘心了!这还是亲姐姐呢!”
“若不是你自作聪明,焉有今日。”魏太后薄怒,“你脑袋里想什么,不与哀家讲,只管自己做主,出了事,那也只有你自己担着。”
魏宁眼珠转了一圈儿,做低伏小道,“是,知道了。这事说起来,还是三姐的错,也不知道哪根儿筋不对,非要把女儿许配给明礼,只嫌卫王妃不堵心,是不是?姑妈,咱们也得适可而止,难道有魏家血缘的女孩儿就要清一色的全都嫁给凤家人么?世上也没这个理儿呢。”
魏太后叹道,“你二姐是乐意的,亲外甥女总比别人强些,知根知底的。”
“姑妈,想做亲是好事,只是也得想想,二姐到底是做侧妃的。如今明湛身有缺陷,虽不能继承王位,可到底是二表哥的嫡出。卫王妃是明礼的嫡母,外甥女虽好,嫁过去叫卫王妃怎么想呢?”魏宁温言劝道,“卫王妃打理王府内闱多年,惹她不高兴,对谁有好处呢?二姐有三个儿子,位子牢靠,又与卫王妃没什么大的冲突,何必要惹得卫王妃不高兴。到底还有永宁侯府呢?明礼要在帝都,与明湛交恶能有他的好处不成?”
“行了,这亲又没做成,我也想通了。”魏太后老眼一眯,问到正题,“我问你,皇帝叫你过去问明菲明湛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与哀家细分说分说。”
魏宁照实讲了。
魏太后惋惜道,“菲丫头糊涂。”略一沉吟,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明湛也太狠了。”
女人对容貌向来是爱逾性命,明湛自己能花了自己的脸,看来不仅心毒,手更毒。
魏宁低声问,“姑妈,是不是明湛抄心经时,您故意为难他,让他重抄了许多?”魏太后眼神微凛,魏宁解释道,“我是看他的字体长进不少,以前他那手字,可够丢人的。这字,就得多练,除了这些日子在你这里抄经,他哪里会主动练字呢。我随便猜了一猜。”
“就哀家这没念过几日书的,瞧见他那一手字都怕亵渎了佛祖。”魏太后没好气道,明湛这分明是有怨怼之心。
魏宁小小声问,“姑妈,您是不是不大喜欢他?”
“我倒是想喜欢,也得喜欢的起来。他哪回在哀家的慈宁宫安安静静的呆着过。”魏太后冷脸拧眉,满肚子的不满的扯前帐,“你说说,他头一遭来,哀家备了好吃好喝,好心好意赏他宫人,他立码能回绝了哀家。哀家这老脸皮子,不好跟他小孩子计较。他心里可有当哀家是他的亲祖母,还是怕哀家会害了他!”
魏宁轻声道,“姑妈,这些事就莫提了。我跟姑妈说件事……”俯在魏太后耳边念叨几句,魏太后大惊失色,魏宁覆住魏太后的手,目光稳定,温声道,“姑妈,别再为难他了。他可是不要命的,真逼急了他,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姑妈就算不在意他,也得想一想您和二表哥的母子之情哪。”
魏太后呼吸急促,险些厥过去,“不行,这事得跟皇帝说。万一有个好歹,皇帝怎么跟景南交待。”
“姑妈,我看明湛是有分寸的,这事说出去他也不会承认的。”魏宁一面给魏太后顺气,一面低声道,“我已经劝过他的,姑妈且想,这事若走露一丝风声,丢的可是皇上的脸面。”
魏太后心惊肉跳,悔道,“怎么就弄来了这么个孽障,不行,我跟皇帝说着紧把他送回云南吧。我,我真是觉都睡不安稳了。”
魏宁没承想太后反应如此强烈,赶紧安慰道,“姑妈,姑妈,姑妈信不信我?”
魏太后道,“自然信,只是兹事体大,真出事,你哪里担的住。”她是魏家的女儿,更是凤家的媳妇,这种天大的事,她怎么能瞒着皇帝。
“姑妈,您听我说,那东西我已经处理掉了,明湛也承诺了不再用那个。您若是跟皇上说,首先,我在他面前失信,”魏宁低叹一声,徐徐劝导着魏太后,“当然,这是小事。可现在已经没有凭证了,明湛断能认的!反倒让他疑心,再因这个闹出什么不好儿来,岂不失脸!没证据的事儿,姑妈您又早不喜欢他,若他不认,岂不是让你们祖孙再生嫌隙么?他虽是个哑巴,可心眼儿比常人更多呢,哪里是好惹的。”
魏太后勉强被魏宁稳住,魏宁心道,老太太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也不想一想他那张嘴,着实把心思简单的魏太后吓得连做三天恶梦,然后病倒。
眼瞅着魏太后都要大寿了,忽然玉体违和,凤景乾下了朝啥都不干,与凤景南去侍奉汤药,做足了孝子本份。
魏太后实在受不得内心如此煎熬,便拉着儿子的手跟儿子讲了,叹道,“皇帝,还是让明湛回云南吧。哀家这几日整夜做恶梦,哀家说句心里话,是不大喜欢他,可也不想他……”有些说不下去,再叹一声,“皇帝,你就听哀家的,哀家真是怕了他,哪儿有这样的孩子哪。他若有个闪失,哀家与皇帝怎样跟景南交待哪。让他回云南,有卫王妃看着他,哀家真是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凤景乾温声道,“母后放心,有朕呢。母后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事儿,明湛身边有朕的人,朕倒不知道。”
“是子敏说的。子敏已经把明湛手里的东西处理掉了,还劝了哀家一番。哀家虽说不喜欢明湛,可也盼着他好的。他这样偏执,哀家真怕他闹出不可收拾的事儿来哪。”魏太后日夜忧心,仿佛老了十岁。
始作俑者魏宁完全没意识到老太太凤体违合,是给他吓出来的心病。如今,他正特意拎了补品去看望明湛。盘算着自己已经劝住了太后,再劝一劝明湛,岂不两全其美么?
御医配了最好的伤药给明湛使,这些日子已经痂,左边脸颊自耳边到下巴,一条浅粉色的细线一样的长疤。魏宁每每瞧见,再想到明湛的处境,便有几分感叹。
明湛正在喝下午茶,茶是极品君山银针,奶是刚刚自奶苑挤出的鲜牛奶,煮熟消茵的,去了腥膻味儿,放了野蜂蜜。香甜的奶茶静静的栖在夜光杯里。桌上摆了四样点心:虾饼、黄雀馒头、脂油卷儿、雪花糕。衬着缠丝玛瑙的碟子,精致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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