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校对)第1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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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头带着赵大出去赌钱,赵大一晚上便输了万两白银,连带着将小梨花儿输给人家为妾。这次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未说买卖,有正经的纳妾书。
  赵老头还劝小梨花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冯家也是上好人家。”
  小梨花儿听后只是一时怔忡,眉毛都没动一根,淡然道,“祖父所言很是,想我这个年纪,原本还发愁没个婆家,不想祖父、父亲如此为我着想。虽是做二房,也不能就叫我这样素净着去,起码也得置办一两身鲜亮衣裳我才上轿。”
  赵老头欢喜无限,“应当的应当的。”
  小梨花儿再道,“家里还需摆两桌酒,请二叔同族人们过来热闹热闹。”
  梨子已是忍耐不住,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都蹦了出来,喊一声,“姐!”
  梨果握紧小拳头不说话。
  小梨花儿板着脸,寒声道,“你们若是我的兄弟,就给我老实的听着!如今我这一走,再没空管教你与梨果,你们爱上进就上进,爱烂到泥里做下三赖,也没人管了!不过,今天都给我欢欢喜喜的,梨子去买十坛好酒来。梨果拿银子去外头叫上两桌席面,难道叫我饿着肚子去不成?”
  赵家听说小梨花这事儿时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赵老太太哭了一场,“哪辈子造了孽,修来这些畜牲。”
  凌氏也跟着掉了一时泪,赵长卿与苏先生过去看了看,杏嫂子已是躺上床上起不来了,小梨花儿倒是没什么不欢喜的。赵长卿实在伤心,忍不住落泪道,“就是欠了再多的银子,想想办法总能还上。”
  小梨花儿言笑自若,“妹妹与先生来送我一送,就不枉我认识你们一场。只是,这是我家的事,你们到底是外人。我大喜的日子,何必做这等哭泣之态。好了,看一眼便罢,我也不请你们吃我的喜酒了。你这样哭哭啼啼,倒叫我心下不快。”
  赵二太太是闻信儿与男人一并过来给小梨花儿梳妆打扮的,闻言笑道,“可不是么?大姑娘可不兴这样,我家姑娘明天嫁去就是正经的二房姨太太,大喜的日子,你这样,岂不扫兴?大妞儿,送客吧!”这是吩咐自家闺女。
  此情此景,赵长卿与苏先生也实在难呆下去。
  除了赵大赵二两家,也没人去吃小梨花儿这喜酒,只是再未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第二日冯家人上门迎亲,敲了半日门也无人应。那冯家的管事早得了主家的吩咐,不管不顾的将门撞开,一看之下险没吓丢了魂魄。
  赵老头赵大赵二的人头就摆在院里,余下人等或是趴在酒桌上,或是倒在地上,或是躺在院里。来迎亲的人都吓昏了,赵家先闻了响动,连忙去官府报了案。
  阖族震惊。
  赵勇将杏嫂子与梨子梨果接到家里安置,凌氏其实心下有几分不愿,赵勇私下劝她道,“邻里一场,也实在可怜。”赵勇说着都红了眼眶,总不能看着几个小的走了绝路。
  见丈夫这般情境,凌氏什么心都没了,连忙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不应。”
  赵勇沉沉叹口气,骂一句,“赵大这个畜牲。”终究不再说什么,“我还要去族长那里,你多照应着些。”
  “我知道了。”
  赵长卿赵长宁赵长宁与梨子梨果都交好,小梨花儿逃到不知何处,杏嫂子听说家里这事,精神一日日败坏下去,醒着也只知流泪。
  梨子梨果木呆呆的,赵长卿道,“梨子与我出来。”
  赵长卿带着赵梨子坐车去了铺子,赵长卿道,“当初知道楚家出事,心如刀绞尚不足以形容一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连上门都不敢上门,苏先生也告诉我,那时再去楚家就是找死。总不能因我一个连累一家子。听说楚哥哥已经过逝了,如今梨花儿姐也走了,可这日子,依然要过下去呀……”赵长卿苦苦压抑,喉间仍抑制不住,发出一声极低极细的哭泣,她浑身不住的颤抖,泪如雨下。
  赵长卿哭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用楚渝的话说,没有半点梨花带雨的味道。可赵梨子看她将脸埋在丝帕中,泪水都不住的自指间落到裙裳上,也禁不住心中酸痛难忍。
  半晌,梨子方嘶哑着声音道,“当初,把他从祠堂接回家。我姐是想……下手的。是我,觉着已经打断了腿,他再也出不去,就拦了下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的当断不断,害的竟是自己的至亲。
  赵梨子眼中尽是血丝,及至到了铺子,赵梨子道,“你别去了,我去把人手安排一下。”
  赵梨子将铺子里的事安排好,让赵长卿回了家,自己去了族长家。
  说句心里话,族长现在看到赵梨子便心烦,小梨花儿一个女孩儿就能手刃父祖叔三人,赵梨子身为小梨花儿一母同胞的弟弟,族长赵承看到赵梨子的目光便有些深意。
  赵承尽量和气的道,“听说你母亲身子不大好,你不在家侍疾,来这做什么?”
  赵梨子恭恭敬敬道,“因有要紧的事要同族长阿伯说,侄儿怕耽搁反误了阿伯的事。”
  “什么事?”房长五爷问。族中出此大事,族中长辈族老都在商讨对策。
  赵梨子道,“五叔,我姐是过了纳妾书的,虽没抬到冯家去,到底也是冯家的人了。如今我姐杀了人,她虽是赵氏女,更是冯家妇。此事,衙门该问赵家,更该问一问冯家。”
  因赵老头赵大赵二一道给小梨花儿宰了,这般惨烈,族长尚未理清是是非非,听得赵梨子说有纳妾书,顿时心下大喜,连忙问,“纳妾书在何处?”
  赵梨子自怀里取出来,恭恭敬敬的将婚书呈上。
  这一张纳妾书迫得小梨花宁可杀人远走,如今却成为赵家翻牌的有利证据,恐怕是冯家亦料想不到的。
  赵承一目十行的看过,一拍桌子,“好!看这回叫冯家吃不了兜着走!实在欺人太甚!”
  赵梨子垂眸不语,暗暗握紧双拳,这婚书定是他姐放在他怀里的,姐姐肯定早预料到了吧……
  ——
  冯太太对着母亲哭道,“简儿不过是买房妾室,哪里料到那贱人会丧心病狂做出这等事来。如今可不是祸从天降么。”
  朱家小五房的五老太太怒,“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买哪门子的小老婆!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冯太太泣道,“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暂没跟母亲提。”
  “都这个时候了,姑太太还要糊弄老太太到何时?”五太太推开门,请五太爷与五老爷进去,冷声道,“今天索性这个恶人我便做到底了。老太太还不知道表少爷买的这位二房是谁吧?这一二年,包子铺的生意不比往常,皆因有另一家包子铺有独家的配料,味儿也极好。这家包子铺不是别人的,就是常去老祖宗那里请安的二姑老太太家的孙女开的。本来做生意各凭本事,可是表少爷联合赌场设下圈套,使得人家包子铺大掌柜的父亲在赌场一夜输了万两白银,连带着做大掌柜的女孩子也被那烂赌的父亲输给了表少爷为妾。所以,纳妾书是签得明明白白的,不是买来的丫头,是正经的二房!”
  “那女孩子早早出来讨生活,十七岁就做了好几年的大掌柜,岂是好惹!把人逼到绝路如何?那女孩子把卖了他的父祖叔三人,用迷药迷晕后,把脑袋砍了下来,自己跑了!”五太太怒道,“纳妾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那姑娘是表少爷的正经二房,此事,不找表少爷找哪个!”
  “就因一个铺子便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夫君与帝都大伯都是正经进士出身,家里书香传世。孔子都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如今做此罪孽,将来不知是要哪个子孙来偿了。”说到心酸处,五太太亦不禁泪盈于眶。
  五老太太指着冯太太,不可置信的问,“真有这样没天理良心的事?”
  冯太太放声大哭,“母亲,简哥儿也是为了家里的生意啊!女儿就这一个倚靠,他若有个好歹,这不是要女儿的命吗?”
  五老太太流泪道,“我是白疼了你一场。”
  冯太太哭得更是悲切。
  
  第136章
  
  哭归哭,骂归骂,该为冯简走动的还是要走动。
  家里成日间乱糟糟,五太太干脆让朱唐休息的日子住到三舅陈三老爷家去,正好与陈三郎做个伴,省得在家不得清静。五太爷对老妻道,“待简哥儿之事一了,便让他们搬出去另过吧。”他倒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做过一两件不能诉诸于口的事。只是赵家这事却又不是,那丫头能把自己父祖叔三人砍死,且逃亡在外,若死在外头还好,万一……
  五老太太落泪道,“我思量着,给那家送些银子去可好?”
  五太爷没说什么。
  朱赵两家扯皮,一家说花轿未过门,一家说过了纳妾书,无非就是各自使力罢了。
  赵家是军户家族,朱家却是大族人家。
  只是,这事赵老太太早提前去跟朱老太太说明了来龙去脉,朱老太太这等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禁唏嘘,“好个心狠手辣的丫头!”
  之后严令六房插手此事,朱老太太将话与朱六老爷说的明白,“不是咱家就怕事。也不是没见过逼死人命的事,此事与别事不同。叔父祖三人皆被这丫头宰了,这丫头也算个人物了!这等人物,死在外头是天收了她!倘若九死一生活了回来,寻常人惹她不起。如今伸手容易,怕日后为子孙招祸。”
  朱六老爷显然也是听说此事了,叹,“为着不大点事,真是……”
  朱老太太道,“这世上,为一个馒头杀人的都大有人在。”只不过,为一个馒头杀人的不过是莽夫,莽夫无甚可惧之处。最可怕的是小梨花这种人,聪明,狠心,打破了世俗的约束力,这种人能干出什么事来,常人绝对想像不到。小五房这次真是做得过了。
  其实,如这种事,倒不一定看真理,往往是看哪家的关系广、靠山硬,哪家就占据优势道理。
  这次情形却与以往不同,知府大人倒想糊弄过去,无奈边城还有个铁面御史郑岩。初听闻这等骇人听闻之事,郑岩便去知府衙门了一趟,痛斥边城民风野蛮,其人不识教化!
  郑岩是个茅坑里的石头,不过七品小官,一张大嘴喷四方,江南的兄弟姐妹们忍不了他才将他一脚踹来大西北。自从郑岩到了边城,知府大人忍他不知忍得多辛苦。偏生前些天郑岩因为楚家上书之事得了陛下的夸赞,且这臭石头帝都里还有知己同年相帮,知府大人等闲也不好弄死他。只得集中精力审这件案子,又下大力气缉捕小梨花儿。
  其实审案子不收礼倒没什么,知府大人不见得就缺那仨瓜俩枣,知府大人郁闷的是,若辖下发生此等骇人听闻案件,其吏户考核必然会受极大的影响。尤其是有郑岩在,他也不好随便弄个人来搪塞。抓不到凶手,便更是无能加一等。知府大人已经可以预料自己仕途是何等悲凉了。
  寻了许久也未寻到小梨花儿的下落,这案子却也审得颇是分明了。既过了纳妾书,不管小梨花儿有没有过门,都是冯家妾室。毕竟朝廷律条上可没写着,纳妾是以喝酒过门为依据,凡是过了纳妾书的,这关系就成立。
  小梨花儿杀人逃蹿,知府大人报到刑部,举国发通缉文书。
  小梨花儿跑了,冯简身为夫主也有责任,打了四十板子后罚银五千两抚慰苦主。这抚慰苦主时又发生了纠割,小梨花儿说是冯家妇,亦是赵氏女,杀赵老头与赵二还好说,结果小梨花儿还把自己亲爹赵大宰了,这真是……于是,知府大人判这五千抚慰银,二房得三千五百两,长房得银一千五百两。
  余者赵氏族长赵承也受了训斥,说他教导族人不利。
  这官司打到六月中,只得这么一个结果。至于冯简同赌场的人做套让赵大输银子之类,赵大赵二赵老头父子三人皆身死。赌场如何会认?冯简如何会认?
  赌场虽矢口否认,也收到了整改通知书,令其关门整休。
  冯简在衙门使了银子,四十板子太太平平的过了。回到家后,冯太太心肝儿肉的一通哭,又忙请早在一畔提前请来的大夫给儿子诊视身子。
  待大夫开了方子,冯太太一面打发管事婆子去买了药来煎,一面又守着儿子问长问短,又骂一通,“不过是为着个包子铺,值当的吗?你这样熬心熬肺的盘算,又有谁会知你的情呢。”
  冯简面色微白,精神倒也还好,闻言冷笑,“定是二舅妈又说我的不是了。”
  冯太太叹,“罢了,你也别嫌你舅妈说你,你也是,算计谁不好,偏算计个小夜叉,自己爷老子都能下手!还有谁不敢下手的?亏得你没给她捞着机会,不然连你都砍死,难道是说笑的不成?咱家也不等那几两银子买米下锅,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
  冯简道,“母亲就放心吧,我既然没死,这回的买卖,亏不了!”
  冯太太叹口气,“我这就给你看看伤,这裤子得剪下来,你忍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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