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校对)第20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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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自药材入手。”
  “虽
是这样想的,梨子也去找许大老爷商量。据我所知,许大老爷虽能往军中供应药材,量也不是很大。前年许涣得罪了林姐姐,林姐姐很是恼怒,去将军府走动,许家
药草的供应量被削减了一部分,在诸多药商中只能算中等的。”赵长卿道,“若我是冯简,军粮生意要打点、要还利钱,哪怕不赚钱,只要不亏钱,都是愿意做的。
如今他这高利的名声已出去了,听说多的是人上赶着借给他钱。他只要现银在手,哪怕得不到军中药材生意的许可,但若是大把银子把持了药草做庄家,岂不仍是要
看他的脸色?”
  苏先生想了想,道,“长卿,有没有想过与银号联手?”
  银号?
  赵长卿做生意,对银号并不陌生。寻常在银号存钱,每年都要有保管费,银号开出银票,带在身上很是方便。银号在府城或是极繁华的地方才有,若是寻常人做远道生意,有大宗银钱来往,经银号非常便宜,只是收费贵了些。
  赵长卿道,“我有些钱存在银号,每年付的保管费也有十几两。他们那里的管事劝我,可以把钱借给他们做生意,这样不需保管费,每年还能多少得一些利钱,只是没多少。我只拿出一半借他们做生意,两相抵消,正好不必保管费了。”
  苏
先生温声道,“银号没你想的这样简单,你想一想,许多有钱人,都会在他们那里存钱。或者大宗的贸易银钱兑换,人们也喜欢在银号,虽要给他们一点钱,关键是
省事。寻常百姓家无余粮,自然用不到银号。凡是用银号的,皆是有钱人。你有没有想过,这将是何等巨大的一笔银钱。”
  赵长卿原本没想过这件事,苏先生一提,赵长卿也惊了一惊,咋舌,“难以想像。”
  苏先生轻笑,“别觉着银子多就难以想像,最难以想像是,朝廷也坐视有银号的存在。据说在先帝年间,国库艰难的时候,都向银号借过银子,你信不信?”
  赵长卿不解,问,“银号有钱这不稀奇,先生怎么说朝廷坐视有银号存在?”
  苏
先生不说银号,反说起冯简来,道,“冯简哪怕一时得意,终不是什么大人物。别的不说,他往各家以高利借贷,这已是险而又险的手段了。一个人借钱,起初肯定
是往相近的亲戚朋友的借。可是,冯简做生意要本钱,必是越借越大,借的范围便广了,往各官员、乡坤、大户那里借,因有高利,人们自然乐得相借。冯简高利借
贷,无非有三个结果,一是生意失败,不必说,他还不了钱,这些人就得要了他的命。二则,他生意做大,可是,这军粮生意虽大,首先,他的本钱多是借来的,除
了利钱、打点的银子,他要干多久才能攒够本钱。只要他攒不够本钱,这些事终究是为别人做嫁。冯简是个有野心的人,粮草生意尚不满足,又想插手药草生意。他
很可能还做一件事,边城里官员、大户、乡绅都是有数的,这些人借完了,他就该往寻常之家高利借钱了。一旦他往寻常人家借钱,他就危险了。如果一个人借了整
个边城的钱,做着边城最大的生意,他就是挟持了边城,不说别的,御史一本奏章,朝廷必不容他!”
  赵长卿机敏非常,问,“其实冯简哪怕有钱,我也不信他能比银号更有钱。照先生的意思,银号必是有大靠山的。”
  苏先生笑而不语,赵长卿思量片刻,低声道,“莫不是也不是西北派的官员做其后盾。”
  苏先生笑,“只怕不只是西北派有官员。银号能这样长长久久的开着,朝廷亦不取缔,自有他的道理。要我说,银号比冯简那种到处高利借银子可安稳的多。”
  赵长卿问,“我们能想到银号,冯简也不是傻瓜,如何想不到?”
  苏先生抚弄着手中蓝皮线装书本,温声道,“冯简出身寻常,当初拿什么去跟银号借钱?待他做大,那些高利借的银子,已经借了,不是他想还就能还的。冯简是个聪明人,只是太年轻,做小的时候,他能做主。待做大了,他恐怕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这世上,有几人能把握自己的人生。
  冯简不可怕,苏先生甚至觉着,等二十年,冯简在或不在都得两说。可是,冯简又太危险,不可不防,亦不能不防。
  
  第189章
  
  有了夏老爷同苏先生的建议,赵长卿并没有急着入伙药商的事,倒是许大老爷有些迫不及待的下帖子请夏文赵长卿夫妇品茶,连带着梨子一并请了。
  说
来赵长卿成亲时,许大老爷还送了厚礼,不仅是因为赵长卿在他药行进药,两家有生意往来。还因大家同是土生土长边城人,赵家是小官宦之家,两家算是拐着弯儿
的亲戚,许大老爷是生意人,长袖善舞,自然有交好之意。再者,赵长卿自己颇有产业,甭管外头人怎么说赵长卿,许大老爷能混到今日,绝不是人云亦云的眼光,
他觉着赵长卿挺能干。这年头,什么都不如银子有用。赵长卿手里有银子,就有底气。
  只是,许大老爷再料不到赵长卿这般神通广大,能与少将军攀上交情。
  边
城与西蛮关系紧张,许大老爷为了能在药草上发一笔,连家里的户籍都入了商籍。结果,许涣得罪了林老板,连带着药行生意都受到牵连。许大老爷也没少被合伙人
抱怨,一怒之下敲了许涣一顿,只是,就是把许涣敲死,失去的生意也回不来了。这两年,许大老爷没少找门路,想着多弄些军中份额,奈何能做军队生意的商家,
哪个不是神通广大、精明过人?谁料得,天上忽就掉了馅饼下来。
  这样的机会,许大老爷怎能错过?
  原本赵梨子往他这里似露非露的露了几分风声后,他琢磨着,赵长卿应该会主动找他来商量的。结果,赵长卿没动静了。或者是这女子手握重要关系,故此很是抻得住。
  罢了罢了,山不来就某,某便去就山吧。于是,许大老爷亲自下帖子请了诸人来家里品茶。
  许大老爷尽管非常想与赵长卿合作,到底是老江湖,并没有做出卑三下四的嘴脸,反是与赵长卿闲话起来,笑道,“当初贤侄女的调味粉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时,我就知道,贤侄女非等闲之辈。”
  赵长卿谦道,“伯父客气了,我于生意并不精通,全靠梨子和李掌柜打理。”
  许
大老爷笑,“这已是了不得。李掌柜是帝都来得高人,与咱们边城人本就不一样。就看梨子贤侄,如今城里谁不赞他有出息。”赵梨子的确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可
是没赵长卿抬举,他起不来这样快。当初赵长卿的包子铺果子铺如何关门,许大老爷是知道的。李掌柜更不消说,这原是与西蛮做皮草生意的,东穆与西蛮交恶,早
断绝了贸易往来,李掌柜原是打算关门回帝都的,不知怎么同赵长卿相识,便开始倒腾起调味粉的生意来。如今更是什么神仙养容丸、胭脂水粉的都有在卖,卖的那
叫一个老贵。许大太太一把年纪了,天天吃那啥神仙养容丸,一边吃,一边念叨金贵,割肉似的心疼银子。其实许大老爷建议过老妻,大意如下,“这把年纪,再怎
么养容也养不回来了。这老贵的东西……”结果,许大老爷话未说完就给老妻铁青着菊花儿老脸抢白道,“是啊,这东西多贵啊。砒霜不贵,我弄二两来吃吃,以后
都给你省下了。”自此,许大老爷再不敢就这割肉的神仙养容跟老妻发表任何意见。
  许大老爷正回忆赵长卿那卖的比金子还贵的神仙养容丸,听赵长卿笑,“伯父是咱们边城药材商会的行首,我那小药堂,平日里多亏伯父照顾。”许大老爷为了在军需药材上分一杯羹,自家必须入商籍,为此还把有举人功名的许涣出继了出去,也就难怪这般着急了。
  许
大老爷笑叹,“哪里说得上照顾,何况我也不只是为了贤侄女,还有二姐儿……”说着,许大老爷不禁黯然,道,“我就那一个妹妹……哎,叫贤侄女笑话了,不说
这些扫兴的话。”许大老爷温和的望着赵长卿,温声道,“贤侄女并不是欣慕钱财之人,何况以往并未听说贤侄女想做药材生意,我私下忖度,贤侄女想着做药草生
意,应是有原因的。”
  “贤侄女有事先想到我,我也不能拿糊弄的心待你。”许大老爷敢请赵长卿来家中,自然是摸准了赵长卿的脉,直
言道,“冯简此人,成不了大气侯。这军中生意,向来是咱们西北人的地盘。我年轻时在药行做伙计五年,一路到管事、大掌柜,足有二十年,到自己出来单干,这
又是二十年了。该有的运气、该流的汗、受的累,一样不少,方有今日。这西北,不只一个边城,远的不说,甘肃府多少大商家,世代都是做军中生意的。冯简是巴
结上了少将军的小舅子,如今又娶了少将军的妻妹,自觉有了靠山。只是贤侄女想一想,少将军的小舅子原是在军需处做官的,因他行事不检,官已革了。革他的
官,若非将军府点头,谁敢呢?要我说,冯简这靠山就不稳。你别看他如今像个人儿一般,外头瞧着有些噱头,可实际整个军中粮草生意,他能占的不过十中之一罢
了。他如何敢说把持了军粮生意?若一个初出茅庐不过六七年的小子都能把持了军粮生意,咱们这些老东西也不必混了。”
  许大老爷颇有
几分意气,“他是想在药草生意掺一脚,为何要插手药草生意,无非是粮草生意就这样了,他再想做大,那是万万不能的。哪怕将军府掌数万大军,可也不能为了自
己小舅子不给咱们饭吃。我好歹是药材商会的行首,若是冯简这般心大,有了粮草生意尚且不足,想做我的主,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赵长卿问,“伯父这药材生意占得几成?”
  许大老爷脸上微窘,叹道,“不瞒贤侄女,我生养了不肖子,如今整个西北军中药草供应,我也只能在二十分中占得一分罢了。”
  赵长卿道,“伯父已是咱们西北屈指可数的大药商了。”若不是许涣色令智昏,许大老爷的生意不止于此,大概也不会似如今这般急着与她联手了。
  许大老爷感慨,“干了一辈子药行,也只爱干这一行,只懂这一行。”
  赵长卿道,“伯父是知道我的,我不大懂经营,就是梨子,于药草也不精通。这一行不比别的,外行人轻易干不得。我也不打算拿银子入股,少将军那里,我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许大老爷心下一喜,他知道赵长卿这是吃干股的意思了。他舍得给赵长卿干股,让他喜的是,赵长卿没有插手他经营的意思。许大老爷半点不含糊,道,“市面的规矩,少将军那里的关系疏通好了,贤侄女占两成干股。咱们不是外人,我做主,给贤侄女两成半。”
  赵长卿道,“我只要两成,不过,伯父要跟我保证,不能与冯简合作。”
  许大老爷一诺千金,“这是自然。”
  生意谈好了,说起话来就愈发的投机,及至赵长卿一行告辞,许大老爷亲送出门。还将自己学医的长子介绍给夏文,笑道,“老大跟着林家药堂做了几年学徒,医术远不及夏大夫精湛,你们都是年轻人,咱们不是外人,多走动才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方热情的送走了赵长卿几人。
  许海是家中长子,最为父亲倚重,随父亲回了书房,许海问,“父亲,那事可说妥了?”
  许大老爷拈须而笑,道,“八|九不离十了,就看赵老板同少将军交情到底如何了。”
  许海倒了盏茶捧给父亲,道,“我倒也听说赵老板常去青云巷给少将军的外室看病,只是不想竟有如此交情。”
  许
大老爷叹,“有本领的人,到哪儿都有本领。先时还有人笑话赵老板去万花楼诊病……”陈少将军的外室就是万花楼出身,听说陈少将军宠的了不得,这都好几年
了,仍是放在心尖尖儿上。只是那外室轻易不见人的,等闲没人巴结得上,赵长卿这是近水楼台哪。至于赵长卿此举是不是有违礼法,哪怕赵长卿真的违了礼法,今
日许大老爷也得远接近送、笑脸相迎的热络着。许大老爷忽有所悟:或许这个小小女子甚至根本未将礼法放在眼中。
  真是……
  梨子还有事,先一步走了。
  坐在车里,夏文悄声对赵长卿道,“咱家本不缺银钱使,若不是因着冯简,我看你原也无意插手药草生意。这两成干股不如给了青云巷,再怎么说,托少将军办事,不好不孝敬些什么的。”
  赵长卿笑,“咱们想一处去了。”她是想给瑶瑶,让瑶瑶留着傍身。
  夏文握住赵长卿的手,笑,“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赵长卿道,“咱们在狮子街绕一下,上次公公不是说羊头李家的羊肉味儿好么,咱们正顺路带些回去,给老人家下酒。”
  夏文低笑,“父亲晚上一喝就多,挨了母亲两回念叨。”
  赵长卿笑,“你要劝着老人家些,倒看老人家的笑话。再者,二弟也要考官学了,如今天还不算太暖,卤肉放得住。他念书念得晚,到夜里,用卤肉下碗面条,吃了暖和不说,也亏不着身子。”
  两人低语说话,待买东西时,夏文挽了赵长卿下车,道,“岳父也好这一口,多切二斤一会儿叫永福送去。”
  因是一条街上的买卖,这家伙计是认得赵长卿与夏文的,笑着打了招呼道,“今天咱们这儿还有卤好的牛肉,夏大夫、赵老板要不要切几斤。”
  夏文问,“这牛是怎么死的?”牛是耕田用的牲口,每头牛在官府都有记录,等闲杀牛是有罪的,非得横死的牛,给官府验明正身,才能杀。夏文身为大夫,比较关心牛的死因。
  伙计笑道,“今早下田时不小心摔死的,已经给官府看过了,这才敢卤的。”
  赵长卿与夏文商量道,“牛肉不多见,切十斤,给纪大哥家送一份。”
  夏文让伙计分成三份包好,伙计推荐道,“明儿家里少东家去庄子上打猎,兴许有山鸡野兔的送来。咱们街坊,若您二位想尝一尝野味儿,我给您留着。”
  赵长卿笑,“野兔肉不香,野鸡只有炖汤还算鲜美,若是卤来吃就可惜了。”
  伙计十分活络,奉承道,“看您就是懂行的人。现成的野鸡我打发人给您送府上去,您府上有的是好厨子,炖汤是极好的。”
  赵长卿笑,“野鸡要六只就够了,若有獐狍鹿一类的肉,每样也送些去。”
  伙计连声应了,夏文给了银子,伙计客客气气的送走二人。
  夫妻两个回家时已是晚霞满天,打发红儿给纪家送牛肉去,夏太太嗔怪,“又买这许多吃食回来。”得花多少钱。这让过惯了细日子的夏太太有些不习惯。
  赵长卿笑,“我想着,公公喜欢羊头李家的烧羊肉,牛肉算是稀罕的了,且是摔死的小牛肉,嫩的很。弟弟妹妹都是长身子的时候,就是母亲,天天在家操劳,就多买了些,咱们都尝尝。”
  夏太太心下熨帖,笑,“你们先去洗漱,我把这些收拾出来,过一时饭也就好了。”
  赵长卿忙道,“叫相公先去洗漱吧,我帮婆婆一起收拾。”
  “哪里用得着你,就装装盘,我看着紫儿干就行了。”夏太太笑,“去吧。”夏文笑眯眯的拉着赵长卿的手回房,赵长卿拍开他,他便再去拉,看得后面的夏太太直抿着嘴笑。
  日子过得慢悠悠,悠悠然。
  赵长卿去寻瑶瑶说药材生意的事,瑶瑶并无二话,笑道,“待将军回来我与将军说,只是干股不必给我。还是那句话,我这里没用钱的地方,姐姐自己收着吧。银子在姐姐手里,比在我手里有用。”
  赵长卿温声劝她道,“你这个脾气,也该为自己想着些。”
  瑶瑶不以为意,笑,“前些天将军说抱个庶子在我这里养活,我都没应。”
  如瑶瑶这等犯官之女出身,在狱中已服了药,一辈子不能生育的。陈山此举,绝对是为瑶瑶考虑。赵长卿劝她道,“有个孩子,你这里就热闹了。”
  瑶
瑶淡然一笑,“姐姐,我这一辈子,只有少将军,唯有少将军。”男人纵使不可靠,男人纵使心易变,她所能倚靠的,也唯有这个男人而已。她没有家,没有亲人,
更不会有子女,唯一拥有的就是与一个男人的爱情。爱情在,她在。哪一日爱情不在了,她便也不在了。自从成了万花楼的花魁时她便明白,她这一生,只能为爱情
活着。
  赵长卿望着瑶瑶,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子,这样全心全意的爱着陈山,依赖着陈山,她一无所求,把陈山的爱视为自己的生命。陈少夫人如何敌得过瑶瑶,有爱情的世界里,没人敌得过她。陈山又怎会不爱她呢?
  陈山简直爱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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