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校对)第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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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谁,谁能心服啊!
尤其,倘平世子真是天纵英才,那柳二公子服也便服了,偏生平世子除了早生两年,啥啥都比不得柳二公子出众。但,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关键是,柳二公子虽强平世子百倍,但,嫡母王氏可不是吃素的。当初娘家倒台,夫家无情,王氏下堂多年都能隐忍活下来,这就不是个寻常妇人。待娘家宁国公府平反,平国公府接她回去,宫里胡太后也宣王氏进宫予以抚慰,王氏什么都没说,就提了一件事,“臣妇离府多年,乍然回府,无事可忧,唯忧一事。”忧的就是儿子的世子之位。
王氏把话直接说到胡太后跟前了,平国公牙根痒痒的第二日就上了给嫡长子请封世子的奏章,穆元帝一个准字落下。平国公府世子之位就落到了王氏亲子,如今的平世子的头上。
有这么一位亲娘,平世子甭管多不招平国公待见,他的世子之位都是稳如泰山。
不过,也可能并没有外人看上去那般稳固,不然,王氏何以让儿子一定要拜江北岭为师呢。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如同谢莫如等人为李樵谋北岭先生之事,王氏打的是同一个主意。只是,平世子才能远逊李樵,先前送礼又出了丑,王氏怕是没好法子,才用了这“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的办法——让儿子在国子监外苦等。北岭先生一日不应,便等一日。两日不应,便等两日。
王氏与平世子不可谓不用心,不过,谢莫如觉着这种法子是没用的。
一则,这是诚意诚心,但,同时有没用以身份相逼的意思?二则,北岭先生并非常人,当年太祖皇帝亲自登门请他入朝为官,北岭先生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谢莫如的法子很简单,她只是在随谢太太赴宴时见了平国公夫人王氏一面,告诉了王氏一件事。郊外西山万梅宫原是前朝明月公主所建,万梅宫前面有一株梅树,是当年薛东篱与明月公主一道手植。后来明月公主过身,薛东篱住在万梅宫,一直到去逝。
而江北岭,正是薛东篱的高徒。
这段典故,并不是秘密。王氏也知道万梅行宫原是前朝明月公主所有,但再多的事情,她便不及谢莫如知道的这般细致了。
王氏能为儿子夺来世子之位,自然不是凡品。谢莫如将此事一说,她立刻明白其中关窍,倒有几分奇异的望向谢莫如,道,“谢姑娘为何帮我?”
谢莫如道,“谈不上一个帮字,只是给夫人提个醒儿罢了。”
王氏已年近五旬,不要说同谢太太这般一辈子养尊处优的贵夫人比,过于坎坷的经历让王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苍老些。王氏轻声道,“我总记着姑娘的好。”她亦知晓柳妃在胡太后跟前挑唆的事,谢莫如没理由喜欢柳家,但谢莫如行事的方式别出一格,她显然深知平国公府嫡庶之争,不过,谢莫如并没有挑唆什么,而是直接给她与她儿子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
实在太宝贵不过。
当年,刘邦欲废太子刘盈,吕后求策于留侯张良,为太子刘盈请来商山四皓辅佐。刘邦废太子之意乃歇。
平国公不是刘邦,但她母子的处境不会比当年的吕后刘盈好到哪儿去。
她的儿子实在太需要一个能亲近北岭先生的机会。
平世子在国子监苦侯未能得北岭先生青眼,数月后,北岭先生去万梅林祭奠先师,见到在那里打理梅树的平世子。他老人家自然知道平世子屡献殷勤是别有用意,此次,祭过先师,北岭先生却是不吝于同平世子好生说了几句话。就像谢莫如对平世子的判断,这人有点儿笨,但品性并无瑕疵。
北岭先生依旧未收平世子为徒,不过,平世子得了北岭先生的青眼也是真真儿的。
平世子自己这辈子是有限了,王氏便时常让儿子带着孙子去北岭先生府上请教,一时间,人们对平世子的印象也大有改观。
而高先生,此时终于明白,谢莫如为何这般关注北岭先生留帝都之事了。
北岭先生不过刚来帝都数月,谢莫如已自这位誉满天下的大儒身上得到无数好处。
☆、第66章
朱雁
  谢柏此去西蛮,桃花酒都未来得及酿。
待得杏子成熟时,谢莫忧道,“不知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西蛮那边沿子地界儿,远着呢,走时说快则两月,慢则三月。这个月不回,六月必回的。”谢太太一面说着,一面将宜安公主生辰的礼单给两个孙女看,让她们心里也要有个数。
宜安公主的生辰要到了,虽是儿媳,亦为君臣,谢家必得备礼以贺。如何备礼,也是当家主母必备功课之一。自从跟谢太太学着管家,谢莫如谢莫忧大大小小的礼单见识不少。宜安公主的寿礼,无非就是金玉古董布匹绸缎之类。谢莫忧道,“我看公主比较喜欢蜜蜡。”她颇得宜安公主眼缘,宜安公主有什么宴会,时常带谢莫忧去。谢莫忧是个机伶人,相处久了,自然知道宜安公主一些喜好。
蜜蜡多产自海外,虽难得,也不算稀罕物。谢太太点头,“咱家倒有几样蜜蜡挂件。”当下命素蓝寻出来。
宜安公主的生辰是个不大不小的事,谢家郑重相待,皇室也自有寿礼赐下。宜安公主既已开府,又是开府以来第一个生辰,更不肯委屈自己。这并不是说宜安公主奢侈,只是,宜安公主身份摆在这里,她本就是亲王之女,破格封的公主。倘真就排场不足,反容易招些势利眼的小人小瞧。
宜安公主这次学乖了,皇亲第一天接待,亲戚第二日接待,主要是避免譬如过年时谢莫如与永福公主之事。
谢家算在第二拨里,这没什么丢脸的,文康长公主、宁荣大长公主、承恩公府,都是第二拨。谢柏不在帝都,宜安公主请谢松谢芝帮着招待大小官客。
谢莫如同胡家女孩子不熟,索性就坐着听戏,由谢莫忧与胡家女孩子寒暄。谢莫忧常随宜安公主赴宴,与胡家女孩子们亦是相熟。
直待下午谢太太带着两个孙女告辞时,宜安公主着实松下一颗心,今日有谢莫如在场也平平安安的度过了,真是菩萨保佑。
宜安公主一直认为,谢莫如是个无法揣摩估量的人,这个女孩子身上藏有莫大危机。宜安公主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纵然丈夫待谢莫如格外不同,宜安公主与谢莫如之间仍是保持了一定距离。
于是,哪怕宜安公主有什么事,也是让谢莫忧代为传话。
谢莫如是在宜安公主生辰宴后,才听得谢莫忧吞吞吐吐同她道,“我听公主说,太后娘娘一直为永福公主的事烦恼来着。”
谢莫如闻弦歌知雅意的人,此时偏生不开口,她知谢莫忧还有后话。果然,谢莫忧轻声道,“大姐姐先时同永福公主,毕竟是生了嫌隙,倘大姐姐能想个法子使得陛下放永福公主出来,此怨和解就容易些了。大姐姐说呢?”
时近六月,暑意颇浓。二人中午放学自华章堂出来,谢莫如站在一处浓荫下,丫环婆子于后相随,知道两姐妹说话,都很有眼力劲儿的保持了一段距离。谢莫如对谢莫忧的主意不置可否,她问,“是公主殿下叫你来问我的?”
谢莫忧轻摇团扇,恢复了些许自若,笑,“什么都瞒不过大姐姐。公主在我面前提及,还不是想我给大姐姐带个话么。大姐姐要是有好主意,与我说了,我好去同公主交差。”
谢莫如微微皱眉,此事最急的应该是二皇子才是,怎么宜安公主倒叫谢莫忧给她带话?谢莫如暂且不去想这里的头缘故,只是道,“这事也不难,陛下万寿便在六月,铺个台阶儿,永福公主也就出来了。”
但,这种法子,并不难,不一定非要问她吧。
果然,谢莫忧团扇撑着下巴,轻声一叹,“要是这样容易,公主就不会让我请大姐姐想个主意了。陛下万寿节就在眼前,我听公主说,二皇子原就想借此良机接永福公主出来,谁晓得陛下似不置可否。太后娘娘亲自求情,陛下也没应。”
天有些热,谢莫如原就对永福公主的事无甚兴致,刚刚也只是在应付谢莫忧。结果,谢莫忧对她说话竟只说一半。倘她刚刚说个能直接让永福公主回宫的好法子,恐怕后头的话谢莫忧就不会说了。谢莫如心里有数,想着谢莫忧终是难改这自作聪明的脾气,不欲再与她多说,把玩着掌中一块碧玉玦道,“莫忧,陛下以孝治天下,太后娘娘亲自开口跟陛下求情。如果能让永福公主回宫,陛下何需违逆太后娘娘的心意呢?既然太后娘娘都不能令陛下回转,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谢莫忧每逢听到谢莫如说皇帝太后,就禁不住心脏呯呯乱跳,那实在是想像中高不可爽神明一样的存在。
谢莫如淡淡,“说明此时并非良机。既非良机,何必强求。这时强求,无非是引得陛下不悦,碰一鼻子灰罢了。”
谢莫忧难掩失望,“连大姐姐都没好法子,看来真是难了。”
谢莫如一笑,法子从来没有好与不好之说,好法子用在不恰当的时机,也成不了好法子。谢莫忧需要的不是好法子,而是好神仙。
与谢莫忧略说几句,谢莫如便与之分手,回了杜鹃院。
张嬷嬷带着丫环迎出来,见谢莫如颊上微染薄红,忙自小丫环手里接了茶奉上,道,“这天热的很,姑娘先喝盏凉茶消消暑。”
这茶是用菊花、金银花、甘草、仙草等十几味药草加饴糖煮成,晾凉后湃在井水中,没有冰镇的寒气,不伤肠胃,却又极是解暑。
谢莫如足喝了一盏,张嬷嬷服侍她换了家常衣裳,又命小丫环过来打扇,方略好了些。
天太热,谢莫如与方氏胃口有限,母女二人用过午饭,各在各的房间消夏。谢莫如吩咐紫藤,“下午多备些凉茶,晾凉后给纪先生和高先生那里送些去。以后只要咱们院里煮凉茶,都送一些。”
紫藤连忙应了。
谢莫如又命找出她的记事簿来,谢莫如凡事喜欢整理记录,集结成册,就是记事簿。谢莫如坐在湘妃凉榻上细细看着,一时合上簿册,午憩片刻。待到了时辰,换了衣衫去松柏院跟谢太太学着打理家事。
谢莫忧到的比谢莫如还早些,正在同谢太太说话,见谢莫如过来,谢莫忧起身,待谢莫如给谢太太行礼后,姐妹两个相互见了礼,彼此坐下说话。
谢莫忧笑,“正想跟大姐姐说呢,舅爷家有喜事。”
舅爷。这说的是谢太太主娘家,朱家。谢莫如顺口问,“什么喜事?”
谢莫忧偏卖个关子,“不如大姐姐猜一猜?”
素蓝捧来凉茶,谢莫如接了,徐徐道,“人间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谢莫忧抿嘴一笑,谢莫如呷口凉茶,慢悠悠补一句,“看来,这四样都不是。”
谢莫忧郁闷的翻个白眼,她如今也认了命,谁叫她生来没有谢莫如那等不动声色的本领呢。谢太太亦觉可乐,其实谢莫忧不差,谢太太这把年纪,知道谢莫忧在闺秀圈儿里也能占个中上游。但前提是不跟谢莫如比,其实要谢太太说,谢莫忧也不必不服气,帝都这些闺秀,谢太太还没见过比谢莫如强的。
谢莫如喝两口凉茶,道,“若我猜没错,大约是舅爷家谁升官了。”如今朱家当家的是谢太太的娘家兄长朱捷,任礼部左侍郎。没听说礼部要换尚书,倘平级调动,或者外任,算不得什么喜事。所以,朱捷升迁的可能性不大。
谢莫忧道,“大姐姐再猜,升官的是哪个?”
哪个?若是长辈,谢莫忧断不会用“哪个”二字来形容。谢莫如略一思量,道,“外任的大表兄。”
谢莫忧都不能信,谢莫如为何能一猜得中。谢莫忧再追问,“那大姐姐再猜,大表兄是升了什么官?”
谢莫如一本正经,“那得明天了。”
“如何要明天?”谢莫忧不懂。
谢莫如打趣,“明天我去庙里找菩萨问问啊。”
谢太太直接笑出声来,屋内丫环亦是眼中带笑,气氛一时大好,谢莫忧嗔,“大姐姐真是的,又打趣我。”说话间,自己也乐了。她就是不明白,怎么谢莫如总能一猜一个准。她问原由吧,谢莫如是断不肯说的。谢莫如不说,谢莫忧就总想一试再试。只是,每次试,都是一样的结果。到现在,谢莫忧都有些自暴自弃了。真不晓得老天怎么叫她跟谢莫如做姐妹,她在外面应对别家闺秀皆游刃有余,唯回家面对谢莫如,总要打叠起十二分精神,还总有矮谢莫如一头的感觉。
既生瑜何生亮啊。谢莫忧暗暗感叹。
谢太太对谢莫如道,“你大表兄守县有功,打跑了上岸打劫百姓的海匪,斩首两百余人。陛下大喜,升为闽州府正六品通判。”
谢莫如笑,“舅太太总算能放心了。”
朱家是官宦之家,族中为官者众多,反正别管大官儿小官儿吧,除非太不成器的子弟,不然总要给族中子弟弄个官身的。这位大表兄是朱捷的嫡长孙朱雁,年纪较谢柏还长三岁,天资亦极是出众,十五岁便中了举人,据说几年前,人们说起朱雁,都是用“朱家千里驹”来形容。当然,这也只是几年前人们的评价了。朱雁是个与从不同的人,朱家好容易出他这么个千里驹,其祖父朱侍郎就指望着他给家族脸上增光添彩光宗耀祖呢,谁晓得朱雁中举人后没跟家里商量,偷偷摸摸的谋了个县令差使。
但凡大家大族,对子弟培养皆有一定规章,如朱雁此等天资,朱家又不是急等着他当官挣口粮。其祖父朱侍郎对朱雁的安排是金榜题名六部历练入阁为相的道路,这种道路,有个前题,先得进翰林院。倒不是别的缘故,主要是陛下喜欢翰林出身的官员,如今阁臣,个个都是翰林出身。
朱家把路安排好了,朱雁偏生不按正道走,自个儿偷偷去谋差使。
要说谋差使这事儿吧,第一需要人脉,第二需要钱。朱雁这事儿,之所以办的隐密就是他既没用家里的人脉,又没用钱。倒不是他手眼通天,实在是他谋的那地方有问题,那县叫平安县,属闽州府管辖。甭看叫平安县,委实不大平安,惯出海匪,三年死了五个县令,倒找钱都没人乐意去。你要跟谁有仇,把那人安排过去,没几天就大仇得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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