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校对)第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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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是怎么说的?总得是人家哪里不是,才好回绝。就一个不对眼,要是以后万一对眼了,要怎么办?”
  陈萱道,“我看难,陆三爷一看就是那样人,说不上来,我觉着,这人不是个踏实人。”
  魏年找人打听陆三爷的事,一时还没有回音,就顺嘴问陈萱,“你细说说,如何一个不踏实。”
  “你不知道,今天他们来了,我沏茶给大家伙儿。陆老太太有陆大少奶奶伺候,这是应当的,媳妇可不就得伺候婆婆。可陆三爷,陆二少奶奶把茶递给他,连声谢都没有,这可是他亲嫂子。北京人不是最重礼貌么?还有,就陆三那说话,也不大好。一来就问阿银有没有在新学堂念过书,阿银很不高兴,那个陆三,自己个儿也就是高中毕业,他又不是大学生,也不是硕士博士,看他说话那样儿,就是楚教授都没他那口气大。还有打扮上跟咱家也不是一路,阿年哥你虽然也是成天把头发捯饬的跟牛舔了一样亮,你捯饬起来就显得稳重,那个陆三,就显着轻浮。老话不是还说,相由心生么。”
  魏年问陈萱对陆三的看法,陈萱一向实诚,咣咣咣的把心里话全都一股恼儿的说出来了。
  魏年笑,“阖着不光阿银没看上,你也没看上啊。”
  陈萱认真的说,“我看不看得上不打紧,是阿银在跟陆家说亲事,要是阿银喜欢,我一样是盼着阿银好的。这不是阿银不喜欢么,我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陆家可能是比较有钱,可是这谈婚论嫁的,也不能光看钱啊。阿年哥,你可得好好的为阿银打听一下。”
  魏银的亲事,魏年自然会尽心。让魏年心下惊诧的是陈萱,想到陈萱去年刚进门儿时的小心翼翼,这一年的辛苦学习,面对比魏家家境更好的陆家时,才会有这样的见解和见识。
  不过,魏年眯着眼睛打量陈萱片刻,方嘴角含笑,眼中却似有不善的问陈萱,“什么叫‘把头发捯饬的跟牛舔了一样亮’,我那就是用了一点儿发胶。说,你平时是不是在别人跟前都是这样说我的!”
  陈萱慢半拍的回神,一捂嘴巴,“唉呀,我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然后,陈萱做出让魏年哭笑不得的解释,“平时我都是心里想一想,都不会跟别人说的。阿年哥你就放心吧。”
  是啊,阖着你成天这么想的。
  我岂止放心,我简直放心死了!
第59章
贱人一个
  魏年认为,
陈萱是越发胆子足了,
亏她成天“阿年哥”长“阿年哥”短,马屁拍的山响,
肚子里还挺会笑话人。魏年这种紧追潮流的大臭美,
没想到竟叫陈萱肚子里笑过。他不就是每天用些发胶么,
现下外面有身份的男子,都是这样打扮。
  第二天起床,魏年本来想不用发胶,
但,用惯了发胶的人,看着镜中蓬松短发,
魏年认为欠缺了一些气派。最终,
魏年还是把头发捯饬的锃亮,瑞气千条的出门了。想着陈萱这笨妞儿还夸他这样打扮稳重来哪。
  过了龙抬头,天气转暖,陈萱就把草莓上盖着的草垫子掀开,
去年冬天冷时,陈萱怕冻坏了草莓苗,给这些苗盖了一层草垫子,
剩下有些没盖草垫子的苗,都冻死了。好在,
盖了草垫子的那部分只是有些儿不精神,
苗儿还是好的。陈萱浇了一回水,
把冻死的草莓苗刨了,
松过土,上些草木灰做底肥。然后,把去年留的草莓种用水浸了,放屋里育种。
  魏银跟着陈萱一道忙,魏银做不来农活,但浸种什么的,陈萱交给她,都是做的既快又好。
  姑嫂俩正忙着,许家姐妹过来找魏银玩儿,陈萱请姐妹俩到屋里坐,有些奇怪,“你们不是正月十六就开学了,今儿怎么有空,没上课?”
  许三妹快人快语,“二嫂,今儿是星期天,你忘啦。”
  陈萱瞅一眼桌子上的月份牌儿,给姐妹俩端来两杯温水,还有一碟子炒花生,“还真是,都过懵了。”见许二妹手里拿着本书,陈萱问,“是什么书?”
  “云大诗人的诗集。”许三妹接过陈萱手里的托盘,魏银帮着把温水、花生都放小炕桌儿上,陈萱仔细看了一回许二妹手里的书,青白皮的封面,上面印有五个墨字:云中鹤选集。
  自从去岁参加过几次沙龙,还有看报纸后,陈萱对于文化界就有了些了解。陈萱笑,“云大诗人的诗,报纸上也看到过几次,去年我跟阿年哥去书铺子,书铺子里的伙计还跟我推荐了这本书来着。”
  “云大诗人的书可好了。”许三妹把书递给陈萱,“这书在外面买,得五毛钱一本,挺贵的。我大哥在北京大学念书,这是我跟二姐央了大哥从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借来的,我跟三姐已经看过了,拿过来,二嫂和阿银也看看吧。云大诗人的诗,当真是特别的好。”
  陈萱对于这种现代诗没什么兴趣,在陈萱看来,现代诗不如古体诗漂亮。陈萱感兴趣的是北京大学图书馆,原本大年初一说好过了灯节就去的。后来事情多,就把这事儿忘了。陈萱道,“阿银你先看吧,你看完,我再看。”
  魏银接了许二妹手里的诗,招呼许家姐妹喝茶吃花生,说说笑笑,玩儿了一下午。陈萱把院子里的草莓浇透,另外,陈萱今年准备大规模的种草莓,当然,所谓的大规模,也就是把自家能种草莓的地方都种上。所以,院子里但有闲章,陈萱都扛着小锄头,咣咣咣的翻松了土,为开春后的种草莓做准备。
  魏银看书极快,不过两日,就把诗集给陈萱看了。
  陈萱对这种白话诗兴趣不大,不过,还是问魏银一句,“如何?”
  魏银点头,“极好。”
  陈萱决定郑重认真的看一看,晚上学过洋文,陈萱把这诗集拿了出来,在灯下阅读,魏年瞥一眼,正扫到书皮,便随口说,“哎,你怎么也看起这姓云的诗集了?”
  “怎么了,这诗不好?”
  “谁知道。我又不看诗。”魏年放下手里的小说,揉一揉眉心,长眉一挑,“你不晓得,这位云大诗人,先前在北京城可是报纸上的热门人物。他现下的太太,你知道是什么人不?”
  陈萱自是不知道的,魏年自问自答,“原是云大诗人朋友的妻子,老话说的好,朋友妻,不可欺。这云大诗人,就从这上头来说,就不大讲究了。”
  “原来是这样的人!我听许家妹妹说,是个极有名的大诗人。我在报纸上,也看到过这位大诗的人诗。怎么诗人还做这样不要脸的事儿?”
  “诗人跟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魏年笑,“你不知道的还有哪,这位诗人,离个婚还要登报,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不晓得这帮读书人是个什么想头儿,跟前妻过不下去,离婚也没什么,可也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吧。这叫前妻脸面往哪儿搁?就是离婚,又不是成仇人,那也是做过一场夫妻的。就看他这人品,他也就配那种能背夫偷人的女子了。”
  魏年这话,简直刷新了陈萱的世界观,陈萱感慨,“这样的人,还能这么有名声,还能到大学教书?”
  “人有没有名,跟德行没什么关系,再说,他这也不全是好名声,略懂些道理的,谁不说这事下作?就是有许多半懂不懂的男青年女青年的,倒拿这位云大诗人偷人妻的事当做冲破旧家庭追求真爱的好事,简直岂有此理!难道为了真爱,连人都不做了?什么诗人干人的,先得是个人。竟然偷朋友的妻子,你说,这是人做的事吗?”
  陈萱摇头,斩钉截铁,“不是!这哪里是个人!”
  “这就是了,这种人的诗你也少看,人品这般,写出的诗也有限。”
  陈萱点头,立刻把这云大诗人的诗集合上,放到一畔,还说,“明儿我就还给许家妹妹,以后也再不看这人的诗了。”
  魏年颌首,对陈萱道,“把洋文书拿来,都学到哪儿了,魏先生检查一二。”
  陈萱看他装模作样,不禁也眼中带了笑,难得魏年今天心情好,陈萱连忙去抽屉拿书,想着趁机要多与魏年学几句洋文才是。尤其,以前两辈子,陈萱也没觉着,魏年竟这样明事理,要不是魏年同她讲,她都不知这位云大诗人竟是这般人品的小人。
  陈萱一向同魏银要好,这云诗人的事她既知道,没有不告诉魏银一声的理。
  魏银倒是并未在意,而是说,“啊,云先生的事我早就知道啊。”
  陈萱瞪大眼睛,“妹妹你知道他这样的人品,干嘛还看他的诗啊?!我听阿年哥说,他这人可是很不怎么样。”
  “二嫂,现下外头这样事可多了,许多男人出门念几年书,学了些学堂里的学问,就觉着自己是新青年,看不上家里旧娶的妻子了。要认真计较,哪里计较的过来?你不知道的可笑事还有呢,这位云先生娶了他那位心仪的小姐后,听说,小报上还有说这位小姐花销甚大,竟令云先生难以支撑家用,不得不多家大学兼职,赚些银钱以供家用。”魏银知道的趣事也很多。
  陈萱深觉解气,“这才活该。报应。就该他遇着个败家媳妇!”
  听了陈萱的话,魏银不禁笑出声,“二嫂你这话,怎么把什么不是都往女人身上推。二嫂你不晓得,云先生后娶的这房太太原也是北京城有名的小姐,家里父亲极有地位,听说是国民党要员,政界高官。现在许多人说如今的云太太生活奢侈,可人家从小就是呼奴使婢的过日子,以前怎么没人说人家奢侈?如今云先生为家用劳碌,就说人家奢侈,却没人说云先生无能,这也不过是世上人对咱们女人的偏见罢了。”
  陈萱不禁道,“原我以为阿年哥就是个极有见识的人了,不想,阿银你比阿年哥还有见识。”
  魏银随手把云大诗人的诗集扫抽屉里去,拿着绣绷绣花儿,“我这不过公允一说罢了,有什么见识。”
  陈萱道,“比我有见识,要是我,我就得说是现在的云太太不过日子了。哎,我到底想的浅,是啊,人家以前就是大家主儿的小姐,过惯了这样的日子的。”
  感慨一回云诗人的乱事,陈萱不禁问魏银,“阿银,现在外头都这么乱么?”
  “我也不知道。咱家的女孩子都不念书,平时也不出门,我就是常听许家妹妹说些外头的事,听说,现在新学堂,都是新思想了。以前还有学生在大街上举着旗子、条幅巡游哪。哎,我也不懂那个。不过,听说现在是跟以前不一样了,都讲那个男女平等。”魏银眼皮一掀,看向院子里刚刚抽芽儿的香椿树,继续低头绣起花来,“这话,说的容易。你看看咱家就知道了,哪儿就能平等的起来?就是后邻许叔叔家,家里孩子们倒是念的新学堂,许叔叔还不是一妻一妾。”
  “是啊,真不知以后世道会变啥事。”
  “这谁晓得呢。”
  姑嫂俩八卦一回云大诗人,准备傍晚把这书还给许家姐妹,陈萱准备跟魏年一道过去许家,问一问许太太开春种菜的事,要有什么帮忙的,虽然魏家今年家里全都改种草莓,不种菜了,但许家给陈萱的帮助很大,所在,许家种菜的事,陈萱一直放在心上。
  结果,姑嫂二人刚一出门,就听一阵刹车急响,陈萱把魏年往身边一拽,护在身后,就见一辆黑色的雪佛莱小汽车停在了陈萱魏银跟前,魏银当时就火了,指着小汽车里的人大声问,“你怎么在胡同开这么快车!撞到人怎么办?”
  车里跳下的是一位半生不熟的熟人,陆三。魏银一见这油光的五五分头,就满心厌恶,不禁别开脸去,握着手里青白书皮的诗集,小声说,“二嫂,我先去还书了。”
  陈萱点头,让魏银先去了许家,陆三下了车,随手甩上车门,满嘴对不住,两条快腿就奔魏银去了。陈萱一瞧,当下轻轻把魏银往前一推,上前挡住陆三,道,“陆三爷,你这开车可不成啊,吓人一跳。”
  陆三给陈萱一挡,只能伸长脖子往魏银远去的背影上望了又望,就那模样儿,不知是不是陈萱不喜陆三这油头中分的缘故,总之是十分之不顺眼。陆三身高不算太高,比魏年矮了半个头,陈萱站他跟前,挡住陆三视线,略提高些声音,“陆三爷过来有事?”
  许魏两家就是前后邻,魏银两步到了许家,待魏银背影消失不见,陆三方恋恋不舍的回头,从车里副驾的位子上拎出两个点心匣子,赔笑道,“我买了刚出炉的奶油蛋糕,还有一匣子萨其玛,想着魏婶子爱吃这口儿,特意送了来。这奶油蛋糕是我瞧着点心师傅做好的,萨其玛也是出锅未久,我想着,点心还是趁新鲜好吃,就急着给婶子送了过来。车开的急了些,倒险些惊着二嫂和……二妹,那是二妹吧?”
  陈萱最老实不过的性子,她就是没陆家有钱,可也看不上陆三这样的人。在陈萱看来,轻佻。陈萱没理会陆三的话,只是冷淡的同陆三道,“请进吧,以后你开车可小心些。我们这胡同儿里,老人孩子的,惊着谁都不好。”
  “是,是。”陆三何曾对陈萱这样的礼貌过。陆三进门时,忍不住侧身向北,深深的望一眼魏银的背影消失去,口吻中略带三分惆怅,怅然道,“刚刚二妹手里拿的,是云大诗人的诗集吧?云大诗人的诗,我也最爱读的。”
  陈萱心说,那你这可真是表错情了,阿银可不喜欢云大诗人。
  贱人一个!
第60章
消息之一
  陆三亲自带着礼上门儿,
又诚心奉承,
把魏老太太哄的眉开眼笑,直接留了陆三在家吃饭。因着陆三是客,
何况,
人家还没有空手过来,
魏老太太吩咐李氏,“去外头肉铺子买些五花肉,咱们晚上炸丸子吃。”
  李氏去买肉,
魏老太太与陈萱道,“晚上不要煮粥了,蒸米饭,
不是有关外的大米么。”转头同陆三道,
“那关外的大米,比咱们这儿的要好,香的很。”
  陆三微微前倾身子,一张油头伸到魏老太太跟前去附和,
“是,我妈也常说,吃米就要吃关外的大米。”
  魏老太太点头,
“我跟你妈,别看是刚认识的老姐妹,
却是很能说得来。”
  “我妈在家也常说起婶子,
这不,
昨儿她刚吃了这糕点,
说味儿好,原是昨儿就叫我去买来送给婶子尝味儿。当时天晚了,人家铺子都关门儿了,我今儿原说一大早上就去,可他们一大早上没鲜奶油了。等到下午,才给婶子送来。婶子你要觉着好,明儿我还买。”陆三那样一幅孝子贤孙样,陈萱也得说,就是在他亲娘跟前怕也没有这样孝顺。
  陈萱瞧不上陆三,认为陆三不稳重,又谄媚,就去厨下蒸米饭了。要是家里是有别的客人来,陈萱一定是要多烧几个菜的,虽然她只会烧家常菜,但是,家常菜也能看出用心不用心。像这次陆三留家里吃饭,陈萱准备就炒一大锅的醋溜白菜,别个菜,一个都无。李氏买回肉,陈萱接过,先放清水盆里洗一遍,放在红案斩块,之后才是细剁成糜。李氏在一边儿剁出葱姜末儿,见陈萱就洗了一大瓦盆的白菜叶子,便说,“二弟妹,就一个炸丸子,一个白菜,是不是菜少了些?”
  “老太太不是说过日子要节俭么。嫂子不知道,那个陆三爷,做事特别不稳重,开车过来的时候,车开的极快,险些撞到我和阿银。要是老人孩子,还不得吓坏?”陈萱悄悄同李氏道,“他家有的是钱,想吃好的回家吃一样。咱家勤俭,就是这样的家风。”
  李氏问陈萱可有被刹车吓着,陈萱道,“我倒是没事,把阿银气坏了。”
  李氏摇摇头,就陆三这副油滑相,可能别个人家会喜欢,李氏陈萱都是再正经不过的女子,故而,俩人都不大看得上陆三的行为举动。李氏进门儿早,对魏老太爷魏老太太更了解些,李氏道,“两个菜还是少了,不如我再洗两条萝卜,再做个炖萝卜。”
  “也好。”
  妯娌俩商量着把晚饭料理出来,魏家的男人们就回家了。见着陆家,自有一番寒暄说话,就是到吃晚饭时,魏家桌上也摆了八个盘子,其中是三盘醋溜儿白菜,三盘炖萝卜,两盘子焦炸丸子。魏老太太让陆三坐在魏老太爷身边儿,看这一桌子菜,不禁皱眉,说,“这也太简陋了,老二媳妇再去摊个鸡蛋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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