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校对)第1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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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候直言便可。”审配应下同时倒也颇为自信。“魏郡没有我不认识的人物!”
  “听说就在邯郸东南几十里处的广平,有一位沮授沮公与……”
  “君候放心!”审配当即应承下来。“沮公与我焉能不识?恕我思家甚切,现在就走,也好尽量为君候打听到沮公与此时的情况……”
  公孙珣当即颔首,然后就目送审配领着几个侍从直接转道而走。
  “少君真是求贤若渴。”娄圭见状不由失笑。“之前在襄国便让子衡转道钜鹿去寻田丰,这审正南回家探亲时也要帮少君找什么沮公与……”
  “你也去!”公孙珣忽然打断对方。“与义公一起去。”
  “这?”娄圭和韩当面面相觑,当即愕然。“我们又不认得什么河北名士……”
  “你二人也去钜鹿。”公孙珣正色言道。“替我查探太平道张角……带足人手,小心查探,不要露了痕迹!”
  娄圭与韩当依旧不解,而后者也是赶紧拱手追问:“少君,到底怎么查探?”
  “如打探敌军一般查探。”公孙珣认真应道。“可以从昔日那个太原王氏的王宪身上入手,听说他如今在钜鹿颇受张角信任!”
  娄圭和韩当纷纷面露恍然。
  “不过少君,我们都走了,这向栩、赵平又该如何?”韩当依旧有些迟疑。
  “我自己对付便可!”公孙珣自信满满。“区区一个废物,一个杂碎……何须你们在旁?”
  二人当即俯首。
  ……
  “那边那位采桑姑娘!”出来‘例行劝桑’的赵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恰恰相反,此时的他忽然眼前一亮,甚至觉得整个人生都被点亮了,只见他匆忙让人停下仪仗车马,就在陌上扶着车檐惊喜询问。“那边那位采桑的姑娘,梳着倭堕髻的那个,你唤做什么名字啊?”
  被唤住的漂亮采桑女子无可奈何,只好抱着采桑的筐子来到陌上,微微曲身作答:“回禀贵人,小女子乃是城东南……”
  “问你叫做什么名字!”赵平喜不自胜的打断了对方。“姑娘叫做什么名字……说这个便可!”
  “小女子秦罗敷。”事到如今,采桑姑娘只能放弃幻想,昂首坦然作答。
  ……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养蚕,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陌上桑》·汉·乐府
  PS:秦罗敷是邯郸人,而且就应该是这个时期的人……没想到吧!
第四章
陌上正相思
  “罗敷姑娘!”
  赵平看着对方严肃起来,反而愈发忍耐不住,居然就在自己的车上错开一个身位,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你看我车子华美吗?”
  “贵人的车子乃是从王上库房中取出的宝车,”秦氏女罗敷倒是有一说一。“恐怕是邯郸最漂亮的车子了……”
  “这么说,你居然认得我吗?”赵平愈发惊喜。
  “贵人执掌王上宿卫已经有大半年,邯郸城内外谁人不知?”
  “既然如此,”赵平不禁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然后起身在车上做了一个请的姿态。“那就不废话了,能否请罗敷姑娘同车而行啊?春夏交汇,人心相昧,我正好带你入城见识一下王宫的繁华与威仪……如何啊?”
  男女同车,还要去这赵平所居的王宫侧近,这就是当场忍耐不住,准备要把人载回去成好事的意思了!
  而且还是当众相邀,准备白日成事!
  所以说此言一出,不要说田间巷陌正在劳作的邯郸百姓,和周边道上停下来看热闹的商旅过客,便是赵平自己手下的仪卫、士卒都觉的自己这位上司未免太过于无耻了……急色也不是这么急的吧?!
  你要是真看上了,下个聘礼什么的也好,当场邀人同车而归算什么?!
  只是话得说回来,除非是此时打南边魏郡那里突然来了个州中的贵人,否则谁又能制得住这位郎中令呢?
  国相?
  是,国相向栩听说是河内朝歌名士,一等一的名士!可自打这位名士到任以来,城内外的士民愣是没人见过那位国相长什么样!
  于是乎,几乎所有人都为这位邯郸城南著名的美女而感到担忧和惋惜,但偏偏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年纪轻轻便是千石郎中令,更有天大的靠山呢?周围有些年轻的小伙子,此时甚至于感到面红耳赤,然后羞愤的想要逃离此处!
  “贵人说的哪里话?”秦氏女一开始听到此言也是慌乱失色,但旋即就羞愤驳斥。“贵人来我邯郸大半年,城内外都知道你是早就有妻子的人……”
  “那又如何啊?”立在车上的赵平当然不以为意,甚至振振有词。“我固然有妻,可大丈夫妻妾成群,本属平常事。至于罗敷姑娘你,虽然看衣着你家中也不是普通人家,但既然出来采桑,总不可能是邯郸李氏、魏氏、邯郸氏这几家的嫡女吧?哦,你姓秦对否?那不就更对了吗?我虽然在邯郸不久,却也没听过什么秦氏有什么门第……既如此,你自己说,你为我千石郎中令之妾,岂不是门当户对?!你要晓得,我同车邀你回去,并不是看不起你,只不过是怕耽误时间,嫌再往你家中跑一趟费事而已……”
  秦罗敷几乎要怒极而笑……是,自己家中在邯郸只是个三流家族,千石郎中令要取自己为妾似乎也是门当户对。可是眼前这位阉宦子弟,来到邯郸不过一年,就已经纳了七八个妾室,且不说月月做新郎,光是这个喜新厌旧又有哪个未嫁女子愿意委身呢?
  自己家世颇好,颜色也是半城知名,寻个好人家做正妻难道不更好吗?
  然而,眼前这个郎中令虽然让人厌恶,却正如他言……真要是去自己家中求娶,让自己去做妾,自己父母为了家族恐怕也是不敢违逆的吧?!
  一念至此,罗敷心中一边是愤然不堪,一边却又慌乱不止。
  “如何啊?”赵平见状也是冷笑不止,他立在车上居高临下,宛如洛中名兽狸猫戏鼠一般。“罗敷姑娘还有何话说?”
  “不瞒贵人,”罗敷放下装着桑叶的藤筐,咬牙曲身行礼。“罗敷确实有话未曾对贵人言明……小女子已有婚约,如今是约为人妇!”
  “幸亏你没说你已然嫁为人妇,”赵平依旧戏谑言道。“梳着倭堕髻还说已经为人妇那就是明着骗人了……我只问你,你既然约为人妇,那你所约者是谁啊?说出来,我去寻他毁约!”
  女人嘛,一个谎言出口后自然是接连不断,罗敷到此时反而放下了包袱准备周旋到底了:
  “回禀贵人,我所约婚姻者,并不在此地,而且还在离家在外,怕是贵人一时寻不到!”
  赵平更加确信对方是胡诌了:“原来他是外地人,还离乡日久?”
  “是!”
  “是经商还是游学?”
  “是宦游!”
  “宦游?”赵平看着周围围拢的人越来越多,原本的戏谑之意却根本不停……他就不信了,今日居然不能把这个如此漂亮又有味道的秦氏女给载回去?非但要载回去,他还多了一层别的决心,乃是要当众把这个秦氏女给批驳干净,然后借围观的邯郸人把自己的威势传出去,让整个赵国都明白,此地无人能抗衡于他赵平。
  “正是宦游。”
  “那我问你。”有了想法的赵平更加不急了,只是慢腾腾地继续问道。“他是如何入的仕啊?如今又是怎样的履历?”
  “他……”罗敷自然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她就想起前几日父亲与族中长辈相谈时说起的一人故事,虽然记得不是很全,但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能直接拿来用了。“他十五岁束发后便去郡中为吏。”
  “出身本地世族的话,又有心仕途,自然都会束发后为吏……如此说来,此人出身不错?然后呢?”
  “然后到了二十岁成年,便是被公车征辟入朝。”
  “征辟乃是入仕正途,你倒编得圆滑……接着说,入朝后又如何?”
  “罗敷并未虚言编纂……入朝后,我夫君他便被举为了郎官,做了尚书郎。”
  “居然没闹笑话,你接着讲,尚书郎以后又该是何职务?”
  “自然是专城而居,为一地主官!”
  “说的对极了!”问答之间,眼见着周围无知氓首居然被这女子骗的信以为真,赵平却也是连连颔首,不急反笑。“若是一人本事、出身、名望都到了一定份上,确实该是如此履历。只是如此人物,不是一州俊才也是一郡十年难得出一个的人物,更别说朝中尚书郎都是有数的,之前数年我都在洛中侍奉我家伯父,也多能记得这些了不得的俊才……所以罗敷姑娘,你我直言好了,你的这位约了婚姻的夫君姓什么名什么,籍贯为何?然后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又是如何约定来娶你的?要真是对的上我脑中某位尚书台走过一遭的才俊,我赵平自然退避三舍!可要是对不上,秦氏女……我倒想看看你今日如何敢不上我这赵国郎中令的车子?!”
  一开始的时候,赵平堪称笑靥如花,而说到最后的时候,这位赵忠的族人却已经面色阴冷不定,语气也是强硬万分,就等对方谎言拆穿,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被问的言屈词穷的秦罗敷先是抿嘴咬唇,然后却又变得茫然起来:“我的夫君,应该是长得白白的,身材高大,然后留着很漂亮的胡子……”
  赵平差点没笑出声来,怀春少女心中的夫君莫非都长一个样?
  “有朝一日,他一定会骑着白马,领着成百上千的骑士,被众人衬托的格外威风,然后从邯郸城东那里,背对着上午最明媚的日光,来城东南的我家楼下迎娶我。”秦罗敷似乎是没有注意到眼前车上之人的嘲笑,反而越说越投入。“他腰中的宝剑一定是辘轳剑,价值千金的那种;最后,他的白马尾巴上一定要系着当日分别时我拿刀子割下的发丝,马头上的笼头一定要是黄金的,这样才会跟我的黑发,还有那匹白马相配……”
  邯郸城外的陌上,一时鸦雀无声,只有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不停的修饰着自己‘夫君’的形象,周围真正有些脑子和阅历的人此时哪里还不明白……秦罗敷所言的夫君根本是不存在,根本是为了吓退对方而胡言乱语。而到了这份上,眼见着再也编不下去,她就只好放肆的幻想自己心目中‘夫君’的形象了。
  当然,没人会打扰这位秦氏女,因为周围人和这个未出嫁少女一样,心中非常清楚,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放肆幻想心目中最美好婚姻的机会了。
  然而,就在几乎所有人都带着一种哀伤之意,听这位邯郸南城公认的美女说着自己怀春时所想的一切时。根本没人注意到,坐在车上,一直用戏谑的态度对待这个女子的赵平,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变得面色忐忑起来。
  因为,这个女子口中不停出现的一个词汇,让赵平升起了莫大的危机感!
  白马!
  这个女子怀春时心中经常浮现的物件,却是现实中一个人最大的特征!更重要的是,赵平非常清楚,那个真的在尚书台有过尚书郎经历的人,那个当日在洛阳拖着王甫尸首横行在铜驼大街上的人,那个孤身一人进入尚书台和曹节对峙反而取胜的人,那个跑到辽东一年就灭了一国的人……如果所料不差,再过一段时间,就应该会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而且还真是专城而居!专自己身后的邯郸城而居!
  如此局面下,自己居然不懂得收敛一二,反而依旧肆无忌惮吗?!
  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被那些吏员吹捧着以为人家会给自己这个亲戚面子,甚至于刚才还想着要当众立威,震一震邯郸人……然而,等过一阵子那个骑白马的真从辽东赶来,并得知这种事情以后,真会如那些吏员所言给自己面子吗?
  王甫那个滴着汁水的‘尸体’,自己当年可是专门偷偷去看过的!也不曾见他给王甫和曹节面子吧?!
  “你夫君居然是如此人物吗?”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平才一个激灵从昔日洛阳的回忆中脱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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