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司马(校对)第3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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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蒙仲认为还是要加紧赶路。
  因此他传下命令,令麾下诸魏军立刻折道往西,沿着颍水逆流而上,前往一座位于颍水北岸的,叫做「负黍(shǔ)」的城邑。
  据蒙仲所知,前几日待阳城被秦军攻破后,大批守城的韩卒与城内的韩人皆逃亡到了西边的负黍城,既然他已决定在惮狐、阳人一带追歼秦军主力,那么负黍城自然最适合作为他魏军的后方,无论是为了确保粮道,还是考虑到负黍一带的城邑尚有一些粮草,可以供应给他魏军。
  是的,蒙仲此刻已经在考虑与秦军打持久战的问题,毕竟他也不至于盲目乐观地认为,能在短短几日内就可以击破那支五万人的秦军。
  同日,暴鸢已收到了华虎派人送递的消息。
  正如蒙仲所猜测的那般,由于白起率领的秦军主力被魏军死死拖住,秦军方面当时就只剩下秦将向寿的寥寥四万军队守着主营、新城两地,而暴鸢这边呢,却仍有七万余韩卒。
  这快接近两倍的兵力了,试问向寿如何守得住他那座秦军主营?
  当然,事实上就算守得住,向寿也不敢守,因为他担心暴鸢绕过他主营偷袭新城,因此,当暴鸢率领七万余韩卒、近万东周军队进攻秦军的主营时,向寿稍作抵挡便放弃了这座主营,趁机韩军士卒哄抢营内粮草的工夫,火速后撤。
  然而在他撤兵的时候,问题就来了:往哪撤?新城?还是宜阳?
  新城在秦军主营的南边,在伊水的西岸,而宜阳在秦军主营的西侧,在雒水的北岸,两地相距一百二十余里,而向寿麾下却只有四万军队,根本无法做到兼顾。
  倘若是白起的话,此刻想必会明智地放弃宜阳,将四万军队退到新城,然后再伺机反制韩军,趁暴鸢越过新城攻打宜阳之际,趁机袭击其后方——总之,先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考虑战胜敌军。
  而向寿,最终却选择了分兵驻守,将麾下四万军队一分为二,分别驻守新城与宜阳。
  平心而论,这是最愚蠢的策略,就连向寿自己也明白。
  因为这意味着在七万韩军攻打新城的时候,新城其实就只有两万秦军在防守——退守宜阳的两万军队,根本无法支援一百二十余里外的新城。
  从战略上说,这是白白分散了己方的力量,正因为如此,兵法才有「不可拘泥于一城一地之得失」的训诫。
  但向寿办不到,他无法弃舍任何一座城池,毕竟新城与宜阳,无论是对秦国还是对韩国,皆意义重大。
  而这样做的结果,自然难免遭到失败。
  “分兵同时退守新城、宜阳两地?哈哈,对面肯定是向寿!”
  得知秦军撤退的路线后,暴鸢哈哈大笑,当即下令麾下士卒用从秦营缴获的粮草饱食一顿,然后立刻猛攻新城。
  不过短短三日,新城便被暴鸢攻破,守城的秦军兵卒仓皇逃往宜阳。
  攻下新城后,暴鸢留下一万韩军驻守新城,率领其余近六万韩军与数千东周军队直奔宜阳,对宜阳展开了猛攻。
  然而截止到五月初九时,暴鸢却忽然得到了从新城送来的消息,据说是有几个魏国骑兵送消息到新城,言那支秦军主力,在魏军主力的追击下逃窜到了惮狐、阳人一带,或许试图向伊水突围。
  得知这个消息后,暴鸢二话不说提兵回伊水,准备截住这支秦军,与魏军主力一同对这支秦军展开前后夹击。
第259章
追至!
  五月初十,即秦军攻陷惮狐城的次日,白起又立刻遣大将卫援、孟轶、仲胥三人,率领约三万秦军攻打惮狐城西南方向约二十里左右的城邑「阳人」。
  阳人城内的韩国军民得知惮狐城被秦军攻破,几无斗志,大量城内军民外逃,以至于秦将卫援三人仅仅只用了三个时辰便攻陷了这座城池。
  期间,蒙虎与华虎二人亦各率骑兵给秦军捣乱,几次故意勾引秦军追击他们,在拉开一定距离后将那些追赶的秦军杀死,似这般重复几次之后,再没有秦卒胆敢追击这些魏军骑兵,哪怕是负责巡逻的士卒,在看到这些魏骑后亦立刻掉头就逃——只要他们距离大军不是太远,这些人往往能够从蒙虎、华虎二人所率领的骑兵手中侥幸逃脱。
  而让秦军上下感到颇为郁闷的是,在五月十一日的白昼里,第三支魏军骑兵出现在了他们的周围,这三支人数皆在三百余人左右的骑兵,时不时地就在惮狐、阳人这两座城邑四周游荡,专门猎杀外出的小股秦军军队,比如说白起派往西边伊水打探消息的斥候队伍,明明是五百人的队伍,却连伊水的边都摸不着,半途就被那三支魏军骑兵杀死。
  有几个侥幸逃回惮狐、阳人两座城邑的秦卒,将那三支魏军骑兵的作战方式禀报于白起,这让白起对这三支魏骑感到颇为忌惮。
  此时白起才意识到,季泓等人都错了,他们小觑了骑兵,骑兵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弱小,相反骑兵很强,尤其是在这种广阔的平地上,根本就是战车队与步卒无法战胜的存在。
  五月十一日入夜后,白起将季泓、卫援、孟轶、仲胥、童阳等军中的大将们召集到了一起。
  当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诸将们心中沉重:“据我估测,魏军主力距离咱们最多还有两日路程……”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似白起这等心思缜密的统帅,难道他就不晓得在颍水一带留下监视魏军的斥候与细作,非要自己提高难度去猜测魏军主力究竟会在几时赶到么?
  事实并非如此,白起当然有派一队队斥候外出,问题是这些斥候都被游荡在他们四周的那三支魏军骑兵给杀光了啊——只要与他秦军主力拉开十里距离,纵使是千人规模的斥候队遭到那些魏骑的攻击,到最后也剩不下多少人逃回大军,这还怎么监视魏军的动向?
  值得一提的是,在意识到骑兵的厉害之处后,白起亦在军中尝试着组建了一些骑兵,但遗憾的是,他军中上下没有一个懂得骑术的士卒,纵使勉强翻身上了马背,也无法像那些魏军骑兵那样策马奔驰。
  这让白起感到十分纳闷:魏军中竟有懂得骑术的将领么?
  也罢!
  既然效仿魏军组建骑兵这条路被堵死了,白起便索性用常规的策略来解决当前的危机。
  首先,军中的粮食严重不足,虽然秦军可以从惮狐、阳人这两座城邑抢掠到不少粮食,但这需要时间,而目前秦军最紧要的就是时间。
  其次,即是上一个危机的最根本,即追赶他们的魏军主力,在白起看来,倘若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姓蒙的家伙此刻正率领魏军主力步步逼近,可能距离他们只有短短两日的路程。
  别看尚有两日路程的距离,若算上秦军在惮狐、阳人两座城邑抢掠粮食的时间,说不定这次他真会被那支魏军主力追上。
  是战?是撤?
  这即是白起这两日内反复思考权衡的难题。
  再次,即秦军尚不清楚伊水一带的情况:新城是否已被韩军攻陷?且韩军究竟有多少军队部署在伊水一带?他麾下五万秦军是否有机会突破韩军的封锁。
  这些,皆是白起迫切想要得到的情报。
  但可恨的是,虽说前一阵子他在率军抵达惮狐的时候,便已派出斥候前往伊水一带打探消息,但迄今为止他还未收到半点消息。
  整整七日了!
  惮狐距离伊水近百余里,距离新城也只有一百二十余里左右,七日的工夫,就算那些斥候用爬的,也差不多该爬回惮狐了,可结果呢?没有丝毫消息。
  显然,这些斥候在回程时遇到了那些魏国骑兵,被那些魏骑当做猎物猎杀了——这是一个很恰当的比喻,落单的斥候在那些魏骑面前,就仿佛麋鹿遇到了群狼,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怎么办?究竟是向西撤离,还是在此地与魏军决战?』
  在诸将们讨论纷纷的时候,白起亦在苦苦思考着这个问题。
  首先,他那「务食于敌、以战养战」的策略已经被对面魏军那个姓蒙的家伙给破了,此刻有三支约三百多人的魏军骑兵在他秦军四周游荡,虽然迄今为止这帮魏骑只敢猎杀小股秦军,但反过来说,他秦军亦被对方盯得死死的,再也无法像前一阵那般,有游战的战术戏耍魏军主力,使后者疲于奔波。
  其次,他麾下五万余秦军在近段时间的游战、攻城中,亦损失了近六七千的兵力,再加上近两日被那三支魏军骑兵猎杀的士卒,总兵力只剩下堪堪四万多,而魏军在这段时间内并无作战,总兵力仍在六万余。
  以四万余秦军抗衡对面六万余魏军,说实话白起没有多少把握。
  『……实在不行,就南渡汝水,以汝水阻挡魏军。』
  看着摊在面前的行军图,白起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而这,也是他四万余秦军最后的退路。
  在军议结束后,白起召见了大将季泓,吩咐后者派士卒准备好建桥的材料。
  “建造的材料?”季泓当时听了这话很是惊讶。
  “唔,我有意在阳人南边的汝水上建一座桥梁,倘若此番招架不住魏军的攻势,可借这座桥梁南渡汝水,撤到河对岸,借汝水抵挡魏军……”白起缓缓地说出了他的计划。
  听闻此言,季泓愈发诧异,忍不住惊讶说道:“未曾战、先算败,在下还以为只有向寿将军才会如此……”
  不得不说季泓确实感到很奇怪。
  要知道他对白起的印象,即勇猛、胆大、果断。
  伊阙山一役,白起不管对面的十万韩军,率领主力偷袭位于韩军后方的十八万魏军,一夜之间先后击溃二十几万魏韩联军,似这般令人震惊的韬略,纵观他秦国近代,恐怕也只有「丹阳、蓝田一役」中的名将樗里疾才能够与白起相提并论。
  而随后,白起在魏军有意逼迫他们撤往东周国境内的情况下,毅然而然反攻至韩国境内,先后攻破荥阳、宅阳、郑城、阳城、惮狐、阳人六座城邑,将追击他们的魏军主力玩弄于股掌之上,这让季泓对白起愈发佩服,觉得白起胆大、心细,精通兵法,具备着不下于甘茂、魏章、嬴疾等人的才能。
  然而似这般人物,眼下在还未与魏军主力交战的情况下,就考虑起了万一战败后的退路问题,这让季泓很是错愕,感觉有点不符合白起的性格。
  听了季泓的话,白起愣了一下,旋即勉强一笑,解释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未战而庙算胜,方为智将……今有魏军追击于后,前方伊水又或有韩军阻截,我身为主帅,一令而决四万余将士之存亡,不敢不察。”
  “原来如此。”
  季泓闻言肃然起敬,连忙告罪道:“是在下欠计较了。”
  白起亦不在意,在点点头后叮嘱道:“为避免被魏军的骑兵察觉,季将军不妨命士卒多砍些林木,于惮狐、阳人两座城邑外所摆设些防御,无论对于那些骑兵,还是即将到达的魏军主力,相信多少能起到一些帮助。切记,小心士卒在伐木时遭到骑兵的偷袭,派军中的弓弩手负责警戒,倘若骑兵靠近,便远远放箭,不可追击。”
  “喏!”季泓抱抱拳,领命而去。
  看着季泓离去的背影,白起沉默了片刻,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左肩。
  此时他左肩的箭创,早已结痂,再过些日子就能痊愈,但那日他险些直面死亡时所留下的畏惧,却化为了对魏军某个家伙的忌惮。
  正如季泓所言,他白起是一个非常胆大之人,“出奇制胜”、“兵行险招”,是他得以击破公孙喜的兵法。
  但魏军主力当中有那个姓蒙的家伙,他不敢再用那些险招。
  务食于敌、以战养战,这是兵法中最高的运用,若换做其他对手,白起有自信令整个韩国都陷入对他秦军的恐慌,顺便还能解决掉那六万魏军,但那个姓蒙的家伙,反应极快,立刻组建了三支骑兵,破解了他「务食于敌」的策略,反过来再次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纵使是白起,面对一个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对手,亦不敢妄言胜败。
  当然,虽说没有把握战胜那支魏军主力,但白起亦不认为对方可以轻易战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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