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精校)第1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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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谦听罢,只觉天地一阵旋转,险些晕倒过去,王福急忙托住,叫人扶赵谦进房休息。赵谦一把甩开丫鬟,对王福说道:“去叫韩佐信过来。”
  “是,是……”王福战战兢兢,口不成句。
  少顷,韩佐信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见赵谦面色苍白,忙宽慰道:“大人勿急,事情佐信已经从王福口中知道了。”
  赵谦真想哭将出来,悲伤地说道:“咱们累死累活,眼看这事儿就办成了,现在不是白忙活一场,反而得罪宫里的人么?”
  韩佐信宽慰道:“大人,从李林贵处查抄的数百万两财产,大大超过了朝廷给我们的定额,那是一箱箱真金白银,谁也偷不走的,大人的功劳朝野尽知,皇上更知。事情还没有坏到想像的地步,起码咱们完成了皇上的托付。”
  赵谦一想,确是如此,心下稍安,说道:“咱们到浙江不过两月,我也觉得事情似乎太顺利了,怎么没有点波折?账簿失窃,看似偶然。然江浙遍地是元辅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把别人逼急了,迟早会出点事儿。佐信所言颇有道理,我现在想通了。只是现在宫里那份账簿不知被谁拿走了,要是抖落了出来,这事儿就麻烦了。”
  韩佐信道:“宫里那账簿,都是记在卢公公头上,卢公公那里的账簿,才能牵扯到司礼监。如果那东西真的被人抖落了出来,我猜卢公恐怕得一个人担着。”
  此时卢九德已回到府中,忙叫小太监把自己那份账簿找了出来,卢九德叫人点了火盆,看着门外的大雨,叹了一声气,抓起账簿正要向里面丢。
  旁边的太监看懂了卢九德想寻短,急忙说道:“干爹,咱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干爹千万不要作践自己……”
  卢九德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却叫自己干爹的太监,此人叫王知,颇有些见识,本来是个秀才,在家把老婆娶了孩子生了,了却后顾之忧,觉得科举太难,遂自阉入宫,从端屎尿盆开始做起,很快就得到了卢九德的赏识,招到了靡下。
  王知常常会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所以卢九德的手停在半空,并没有将账簿扔到火盆中。上人的生活,鱼肉百姓的肉食者的生活,是如此安逸,所以只要有一线生机,卢九德也是不愿意走那条路的。
  只听王知说道:“将这些东西交给高公,当着高公的面儿再烧,干爹对高公这样忠心耿耿,高公念在干爹一片孝心的份上,指不准会给干爹指条生路。”
  段十六
八月桂花香
  卢九德没有从京杭大运河北上,而是走陆路快马赶到京师,不过几日路程,到了京师,却也进入了八月间了,桂花香,这让人想起杭州的“三秋桂子”。
  高启潜的府邸在纱帽胡同,卢九德故意不作洗漱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高启潜府上,见到高启潜,扑通一声就跪倒在高启潜的前面,失声痛哭。
  那份账簿失窃的事儿,高启潜已经在卢九德赶上之前就知道了。王承恩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监管东厂,东厂太监又管锦衣卫。王承恩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有些事务忙不过来,于是就将锦衣卫一部分事务交给他亲自提拔起来的高启潜管理。
  高启潜在锦衣卫有人,所以这些大事是瞒不了他的眼睛的,实际上,这段时间,高启潜甚至已经在着手调查谁偷了那些账簿。
  卢九德哭诉道:“浙江巡抚赵谦抄了李林贵的家,扣了所有的账簿,连儿子的那份也拿了去,儿子去问他要,他却说弄丢了。干爹,儿子把事情办砸了,干爹处罚儿子吧……”
  “你手里是不是有份宫里的帐?”高启潜打断了卢九德的哭诉,直接问道。
  卢九德从身上掏出一个盒子,双手呈了上去,“儿子专程从浙江赶到京师,就是要将这东西交给干爹。完成了这件事儿,儿子这就去了,呜呜呜……”
  高启潜接过盒子,交到旁边的小太监手上,小太监打开盒子,取出账簿,放到高启潜的手上,高启潜翻开看了一眼,对卢九德说道:“皇上叫你镇守江南,没有名诏你就上京来了,总得提防点闲言碎语不是?”
  卢九德在地上连连磕头:“儿子这就去了,不再给干爹增麻烦了。”
  高启潜看了一眼一身尘土的卢九德,道:“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瞧你那脏兮兮的样子。”
  “干爹……”
  “剩下的事自己琢磨去,琢磨不明白再来问咱家。”高启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今儿早朝,朝里又得热闹一阵,小李,叫人备车。”
  赵谦筹集到四百余万两银子的邸报到了京师,早朝的时候确实有事说了。朱由检叫人读了邸报,新增军费四百余万,朱由检打心眼里高兴呐,可嘴里自然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就有见钱眼开的嫌疑了。
  温体仁趁机说在广东的官员见到祥瑞,出现了一个老王八,预示着大明社稷千秋万代。
  朝堂上一面呵呵高兴,一面周延儒以下脸上都是愁云密布,户部一小官气氛,嘀咕着什么一个老王八就是祥瑞,那不扯蛋么?终于一个官员出列道:“臣弹劾浙江巡抚赵谦,倒行逆施,致使福建、浙江南部百姓暴动,一心敛财,置社稷于不顾……”
  那个御史还未说完,温体仁那边的人就立刻反驳:“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赵谦到浙江不过两月,如何就能激起民变了?湖广几年大旱,流民流窜,你偏偏要说是激起民变,居心何在?”
  “朝廷既未提前征税,又未加派军饷,为陈督师筹措的军饷,乃是从大明蛀虫李林贵那里所得。李林贵勾结敌国,走私茶叶,乃资敌叛国之罪,他敛取的银子,恐怕在此庙堂之上的某些人,也分得一杯羹了吧?”
  “姓廖的,你说清楚,谁分了的?血口喷人!”
  “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喊得最大声,谁就勾结李林贵的蛀虫!”
  ……
  朱由检看着乱哄哄的朝堂,大怒道:“住口!”臣工这才安静了下来。朱由检十分郁闷,好不容易高兴一点,又被这帮人给搅黄了。
  朱由检眼中充满了疲惫,党争到了如此局面,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他心里火起,对旁边侍立的王承恩说了几句话。
  王承恩大声说道:“拉他出去廷杖二十!”
  锦衣卫一拥而上,将那率先挑起口水战之人按在地上,拖了出去。廷杖须得锦衣卫将领和宫里太监共同掌刑,按照情况,有的是打的皮开肉绽不伤筋骨,有的是留一口气,有的是直接打死。
  高启潜正巧从午门出去,见到监刑的太监摆的八字脚,意思是直接打死,忙走了过去,低声对那太监道:“好生体会一番皇上的意思,再行行刑。”
  因高启潜长期出入冬暖阁,掌刑太监听罢以为高启潜传达的是皇上的意思,立刻长嘘了一口气,心道险些创下大祸。
  这时百官也出来了,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那官员,一个个摇头叹息。温体仁冷冷看了那官员一眼,漠然地从旁边走了过去,见到高启潜,施了一礼,然后走出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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