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精校)第1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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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问沉默了片刻,说道:“孙公和棋馆是什么关系,钱益谦呢?”
  “咱家和他们没多少关系,不过是分点银子,偶尔来玩玩。前几天咱家才知道,这里现在的管家实际上是钱益谦,所以咱家不能动他,也动不了他,张大人也动不了。”
  张问点点头道:“不错,在浙江这地方,总督之下,布政使的确说得起话。那么钱益谦做布政使之前,浙直总督是崔呈秀,之前这里的管家是崔大人了?”
  孙隆摇摇头道:“咱家可不知道,咱家只知道他们上边肯定有人,大伙都分了银子。钱益谦和棋馆的关系,咱家刚刚才听说,所以咱家要张大人明白,钱益谦不能动。”
  崔呈秀已经投奔了魏忠贤,现在是彻彻底底的阉党;但是钱益谦却参与弹劾过魏忠贤,那是彻彻底底的东林党。这里边的关系有点复杂,不过张问很快就抓住了要害:政见是政见,利益是利益。
  张问低头沉思,孙隆继续说道:“咱家给张大人想了个法子,你看中不中。有棋馆里安排,张大人又是浙直总督,提拔个官儿、照顾个商人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几十万两军费根本不是问题,何况只要张大人也参一股,分的银子也不少。至于对付东林党,您也犯不着死盯着一个人,找一些愣头愣脑只会读书的人就行了,那样的人踢了就踢了,让他多个直名,大家都高兴。正事办好了,咱们就只管分银子,然后玩玩,等着回京便是,管那么多干甚?”
  纸醉金迷的日子其实过着挺爽的,张问也不否认这点。
  但是他想说:福建那边的乱贼就在卧榻之侧,不是镇压下去之后派个贪官继续收刮就可以完事。现在北边几个省常常遭天灾,就指着江南数省来支撑朝廷开支,户部不是每年都缺银子么?
  在张问心里,他坚定地认为,大伙的官要当得舒坦,统治者的位置要坐得稳,还是多少应该看远一点。
  不过这些话,此时张问只是在心里边想,他并没有说出来。既然钱益谦放出身份挟制孙隆,让孙隆劝服自己,那么自己回杭州找孙隆,然后由孙隆带到这里来,恐怕钱益谦都知道了。
  张问明白自己的处境,这时候要是横着来,连孙隆都不会放过自己,恐怕会遭阴招。
  于是张问就随口说道:“今天我只看到棋馆的一部分,挺赚钱的,恐怕浙江还不只一个这样的棋馆吧。我参一股,每年能分多少?”
  孙隆脸上一喜,想了想说道:“咱家每年都能分三四十万,到这里玩儿还不用掏钱。张大人也差不多这个数吧。”
  “三四十万……”张问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顶咱们几百年的官俸了。”
  孙隆笑道:“咱家早就说过,张大人是识时务的人,不然魏公也不会看中你。只要张大人能这么想,咱家就可以松口气了。”
  张问点点头道:“可正事得先办,这样,如果上边的人同意让我参股,先预支今年的分红给我,福建那边不赶着点,还得出大事。”
  孙隆道:“成,咱家给你说说。”
  张问皮笑肉不笑道:“要不是孙公提醒,我这么一番胡干,恐怕连崔大人也得罪了,以后是左右不是人啊。”
  孙隆抓住张问的手道:“魏公能派张大人来,咱家在浙江也轻松得多呀。”
  张问的手被孙隆抓住,今天又见识了棋馆里的各种玩意,也不明白孙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张问的身上照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就把手抽了回来,转而拍了拍孙隆的肩膀,将事掩盖过去。
  “那成,我还得去安排温州那边的事情,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有什么事儿,相互照应。”张问急着想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他在这里实在没有多少安全感。
  同时张问心里更加急迫地想拥有一支自己控制的军队,这样斗起来,才有底气。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二九
公子
  夜色如水,凉丝丝的浸泡着张问的皮肤。当他走出“西湖棋馆”时,天色已经暗淡了。旁边的酒楼依然生意红火,人来人往,在红灯笼映衬下的楼阁分外华丽,楼上传来粉头歌妓们的歌唱,还有公子王孙们的调笑。
  张问上了马车,再次看了一眼棋馆的招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和孙隆的谈话中,张问明白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上面有人。
  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张问仿佛站在战场上,对方千军万马,波涛汹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果仅靠一个人去挡,瞬间就死无葬身之地。
  张问是有些胆寒了,当然,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张问的胆子很大,一向很大。
  他回到住处,立刻就叫人带柳影怜到客厅相见。柳影怜在温州被张问抓住之后,一直就被软禁看管。
  柳影怜走到门口的时候,张问不自觉就将她和棋馆里那个销魂的妖精沛璇比较。柳影怜在诱惑力上,比不上沛璇,柳影怜的穿着要庄重得多,她的眼睛里闪着智慧的目光,举止得体,优雅端庄。如果说沛璇是个魔女或者妖精的话,柳影怜给人仙女般的感觉。虽然她是风尘女子,经常抛头露面,但是她精通琴棋书画、善于交际,显然不是靠床上技术吃饭的角色。
  张问不久前才被柳影怜算计了一把,险些丢掉性命,说句实话,他对柳影怜的好感已经不多,但是又想起她救过沈碧瑶母女的性命,张问有心有感激,所以他的心里有些复杂。
  “柳姑娘在府上,没有受委屈吧?”张问随口问了一句,他心里复杂,但是本来就不是一个习惯将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
  柳影怜先给张问作了个万福,礼节周全,从容不迫,声音如珠玉般清脆,“蒙大人关照,以礼相待,妾身先行谢过大人。”
  “柳姑娘请坐。”张问指着旁边的红木椅子,“钱大人……”
  柳影怜的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脱口而出道:“你会怎么对付钱大人?”
  张问见状,心里有些不快,但是他也明白:钱益谦对柳影怜像正室夫人一样,一省大员,这么对一个风尘女子,柳影怜如果没有点感念之心,她的为人确实就很有问题了。
  同时张问也猜测:看来柳影怜并不清楚“西湖棋馆”的事儿,她不是那个圈子的人。否则柳影怜不会这么紧张、否则她应该明白张问暂时不敢拿钱益谦怎么样、至少不敢轻易动他。
  张问想明白这一点,也不点破,便顺着话说道:“柳姑娘不必紧张,我现在就放你回钱益谦的身边。”
  柳影怜听罢将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显然十分吃惊,“张大人这样就放了妾身?”
  张问点点头道:“我张问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受人指使处心积虑欲置为于死地,这是怨;但是期间我的夫人产难,你手下留情、没有将官场恩怨祸及到我的家人,反而在众郎中无可奈何之时施以援手,无论如何我心存感激。所以,你我之间的个人恩怨现在两清,你不欠我的,我不欠你的。”
  柳影怜听到张问提到往事,神情复杂地看着张问道:“如果张大人像对家人仁爱那样、对百姓也仁爱,未免不是一个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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