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精校)第2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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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秦良玉道:“秦将军守备此门半月有余,巍然不动,为整个战局作出了重要的贡献,令我敬佩之至,待战后我一定亲自向皇上陈奏秦将军的功劳。”
  秦良玉正色道:“在其位谋其职而已,末将既为大明将官,杀敌报国是为本分。”
  张问点点头,说道:“来人,去宣府大营和大同大营给两位总兵官传令,让他们即可到城楼参与军务。”说罢又回顾室中的将领,说道,“敌兵夺取了六座城门,严重威胁皇城的安全。这种时候,我们必须得尽快拿出对建虏产生威胁的威胁,迫使他们从城中撤出去!建虏在京师一天,京师的数十万百姓就多一天的苦难,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这么一番以百姓安危为重的言论,不过是场面话。其实张问表明速战速决的态度,主要原因是考虑到紫禁城里面的人……敌兵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嚣张不已,皇上的感受可想而知,这种时候下边这些官员如果敢有任何消极的态度,都会让皇上无比愤怒。
  说了一阵话之后,侯世禄和朱彦国也来到了城楼上,照例见礼相互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坐到两边的靠前位置。
  坐定之后,张问说道:“现在侯将军和朱将军也到了,都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个决定。”
  由于张问那貌似公子哥的英俊外表,却说出这样直截了当的话来,让侯世禄和朱彦国都有些不习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说决定了。
  但是张问知道在动乱的时候,必须有一个果断的人引领方向,而他是总督也是文官、在战场上代表的是朝廷和皇上的立场,皇帝给了他这个位置,那么这个引领方向的人,就只能让他在担当。果断有时候也可以说是武断,很不容易做到面面俱到和完善,但是相对于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战场上的独断更有好处。
  “本官决定:明日一早,即刻集结主力抢攻正南门即永定门!拿下正南门,不仅能扩大我军的活动范围,而且我大军直接处在建虏的正中间位置,就能像一把利剑,时刻悬在他们的胸口!建虏军队东西两边的联系,也时刻处在我军的威胁之下,对整个战局将产生巨大的影响。只要拿下永定门,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愿诸位心怀大明江山社稷、汉家千秋功业,上下一心,戮力报国!”
  朱彦国忍不住皱眉道:“军门,咱们满打满算不到七万人,建虏是十万……强弱十分明显,现在我们却时时进攻、不断消耗兵力,恐怕非长久之计。”
  张问冷冷道:“纵观历史无数战争,被动防御有多少战胜的例子?只有全力掌握主动,时刻威胁敌军的安全,才是正道!你只看到敌强我弱,我们兵少,但是应该知道,这里是我大明的京师,勤王援军将源源不断地赶来,我们只会越打越强,要比消耗,建虏耗得过我们?”
  众将听张问口气坚决,都默然不语。张问见状便道:“本官从南到北,指挥过数次大战,从来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当初温州大营差点全军覆没,张问上报的是暂时失利)……诸位自个掂量掂量,现在虏兵就在皇上眼皮底下,究竟是自家兵马重要,还是我大明社稷重要!”
  秦良玉第一个支持张问,说道:“末将愿全力执行军门的方略,报效朝廷,虽肝脑涂地,绝无怨言!”
  而刘铤却笑道:“张大人虽然是文官,但我刘铤和张大人打过不少交道,他其实是个直爽人,知道咱们是大老粗,瞧,什么话都说清楚了,咱们还不明白?我又不是没和文官打过交道,要是换作其他文官儿,恐怕很多事都会藏着掖着。咱们看不明白这皇城内外的道理?人家也懒得点拨你,大伙等着到时候挨参吧!”
  侯世禄也觉得张问其实对将士还算不错,没有动不动就威胁要打小报告,他也跟着附议道:“军门是勤王总督,我们都得听你的,既然军门这样安排,我侯世禄也没啥话说,您指哪,打呗!”
  朱彦国也听明白了其中的关联,随着也附和了张问的意思。皇城脚下,你不做出一副不怕死、甘愿为皇上挡刀枪的态度来,忠心就一定有问题……大伙来勤王救驾是盼着立功的,不是等着以后遭到打压的。
  张问见众人达成了一致,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明天我们一打永定门,建虏肯定会调遣重兵死守,这是一块硬骨头,所以我们得全力以赴。这样安排,侯世禄、朱彦国各领本部全部人马,辽东军两万分出一半由刘铤率领,三路合击永定门,我与秦将军只留一万兵马留守左安门。”
  刘铤皱眉道:“要是我们打永定门的时候,建虏分兵袭击左安门,张大人和秦将军兵力单薄,顶得住么?”
  张问镇定道:“秦将军带两万人马能守住左安门,现在你们打永定门牵制了大部分敌兵,这里有什么守不住的?你们不用管中军,只需要使用一切办法、不惜任何代价,全力拿下南门!”
  第五折
扇分翠羽见龙行
段二六
效死
  “哗哗哗……”养心殿传出来一阵阵刨子推木头的声音,很明显,那是朱由校在做木工活。在整个大明,除了他,谁干在养心殿刨木头?刨声有些凌乱,没有什么节奏感,朱由校的心有点乱,但是他确实在做木工!
  如果大臣们知道这时候这时候朱由校还有心情干木匠活,脑子肯定会蹦达出两个字:昏君!但是,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就算他有文盲的嫌疑,敌兵都打到皇城门口了,应该知道急吧?又有几个人能静下心刨木头?
  (这段是私货,不喜私货者跳过。)历史上流传着许多亡国之君的故事,敌军兵临城下了还在玩女人,于是青史给他们一个评价:昏得几乎是傻叉。他们真的昏到这种地步吗?兴许是已经知道没救了,不如最后享受一下欢乐。就如一个人知道自己将死了,他很可能也会最后享受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一切都是正常人的行为,和昏无关。
  就在这时,王体乾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养心殿,他尽量放低脚步声,生怕惊扰了皇上。
  但是朱由校连头也没回,就说道:“王体乾,有什么事儿?”
  王体乾吓了一跳,百思不得其解皇上是怎么知道是自己的,难道皇上的背上长着眼睛?这时他才发现朱由校的对面站着一个太监,那太监是自己的人,王体乾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一定是那太监看见自己进来,表情有异。
  王体乾跪倒在地上,十分潇洒地嗑头……风雅的王体乾连磕头都能那么帅。其实下跪并不完全代表低声下气没有尊严,在明朝,跪是一个重要的礼节,比如跪皇帝、跪祖宗牌位的时候,不但没有辱没的感觉,反而跪得那么理直气壮、跪得那么自豪:咱要不是根正苗红的炎黄子孙,还没资格跪祖宗呢。
  “皇上,张问传来最新的消息……”王体乾见皇帝没有任何表示,便接着说下去,“八月二十二日报,臣协调宣府总兵官侯世禄所部、大同总兵朱彦国所部,共计五万兵马,以大将刘铤为先锋,大破左安门前之敌军。时敌营向西败退,永定门之敌兵大部出城增援,观其旗帜,疑为敌酋代善亲自统率。两支敌军合并一处,涌到左安门前,被臣等击败十数次,敌兵退回永定门……”
  “……八月二十二日晚,臣等已进驻左安门内,决定今天上午、即八月二十三日发动对永定门的攻势。臣长歌当哭、望北而拜,感怀皇上信任、皇恩浩荡,臣已下定决心,不成功则成仁,以报皇上知遇之恩……”
  念到这里,朱由校有些动容,突然转身说道:“快,快马传出圣旨,命令张问不论成败,不准死!朕命令他活着,不得抗旨!”
  王体乾心下一喜,张问和他的关系深厚,如果张问得到皇帝崇信,得势之后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下就急忙说道:“是,奴婢这就叫人传旨。”
  朱由校丢下手里的刨刀,周围的太监们急忙上来侍候,又是擦脸又是擦手,还把茶水端到朱由校面前。
  朱由校刚喝了一口茶,突然旁边有个太监面有戚戚,眼角竟然滑下一滴眼泪来。朱由校见状便说道:“没出息的东西!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怕建虏,是想着……想着……奴婢该死,奴婢不敢说,魏公公知道非得拔了奴婢的皮不可。”
  听到魏公公,朱由校眉头一皱,厉声道:“说,朕叫你说,魏忠贤!魏忠贤说的话能比朕的话还管用?”
  太监急忙通通通地磕头,一边说道:“奴婢遵旨,奴婢说了,奴婢是想着皇爷喝的水……一时伤感,竟然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了。”
  朱由校愣了愣,又喝了一口茶杯里的水,味道为纯正,不禁说道:“对了,朕知道京师城里的水苦,宫里喝的水都是从城西北玉泉山上运来的。京师都戒严这么久了,还有玉泉山上的水?”
  太监哭道:“都是奴婢们冒死从玉泉山运回来的,因为常常遇到建虏的游兵,一路上死伤甚众,奴婢今天见侍候皇上的小奴婢锯子已不在了,就是死在了运水的路上……奴婢一时伤感,就哭了出来。”
  朱由校叹了一声,说道:“是魏忠贤叫你们出去运水的?”
  太监点点头道:“魏公公说皇爷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皇爷喝不惯城里的苦水。咱们整个京师城、整个大明朝都指靠着皇爷,死几个奴婢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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