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精校)第4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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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辅与我到值房说话。”张问接过折子,一边说,一边走进他的值房。
  奏章分别是两个人上的,一份是吏部尚书崔景荣的折子,一份是礼部尚书孙承宗的。
  他们都奏章里说一件事:西北问题。都是大员啊,张问便坐了下来,仔细阅读奏章的内容。
  同一个问题,两份奏章,主张却大相径庭。
  顾秉镰见张问久久不语,便说道:“奏章写了好几页,其实内容就那么点。礼部尚书孙承宗力主把朝廷投入到西北的人力物力用于屯军和水利,既定的徐州、彰德两大营从西北选拔青壮充足,同时在西北也开垦军屯、兴修水利,如陕西山河堰,因年久失修,失去了灌溉功用,此次资助西北可以修整这些重要的水利,收拢饥民屯田;而吏部尚书崔景荣除了支持南部两大营屯军,竟然提出一个离奇的主张:修路。”
  张问细细地阅读了一遍奏章,看到里面有个新词,忍不住愕然道:“铁路?铁路是什么东西?”
  顾秉镰摇摇头道:“老夫也不甚清楚,听工部的官员描述是一种路轨,车上路轨上行走很省力,载重极大,可以大量节省向西北调配粮食物资的运输成本。这玩意始于唐朝,主要在矿山中使用,咱们大明有些较大的矿山也用这种路轨,配以滑轮可以更容易地把矿石煤炭从窑洞里运送出来……在驿道上修路轨,实在是闻所未闻,因为修建长途路轨不仅耗资巨大,而且需要大量的铁,此等做法是得不丧失,没人提过这样的问题。”
  “吏部尚书崔景荣……”张问来回踱了几步,他突然想起,沈碧瑶的伯父沈光祚就任户部右侍郎,就是崔景荣举荐提拔的,这个崔景荣和沈家恐怕交情不浅。
  就在这时,顾秉镰也小声说道:“据老夫所知,吏部尚书崔景荣和新浙党关系不错啊;而孙承宗显然是站在三党(齐楚浙)那边的。所以张阁老要留意其中牵扯的关系……”
  顾秉镰倒是把朝廷看得透彻,张问略一思索,确实是那么回事儿。而新浙党显然和沈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初新浙党新起时,就是从沈家等家族主办的书院开始的,近年在张问的扶持下,新浙党在朝中的势力几乎有一党独大的趋势,旧的三党成员越来越少。
  顾秉镰又说道:“这个什么铁路实在有点无稽之谈,老夫觉得他们是在争夺治理西北的功劳和名声。”
  新浙党的许多重要成员都是张问亲手提拔起来的,明显可以算作他的嫡系,而老旧的三党里面成员复杂,就像孙承宗这些人,他们心里向着明朝,却并不一定向着张问……但是,让新浙党一党独大真的只有好处?张问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个事儿先缓一缓,我想先了解一下那种铁路究竟是什么东西,耗费几何,运载几何?”
  “如此倒是妥当一些。”顾秉镰点头道,一边又拿出另一些折子和张问商议。
  二人遂一起处理票拟,张问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无法集中精神,脑子里常常会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些不相干的琐事。
  他有些烦躁丢下一堆公文,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
  顾秉镰也感觉到了张问的烦躁心情,便好心询问道:“张阁老可有什么难事?”
  “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关系。”张问随口胡诌道,他脑子突然浮现出朱徽婧那张小脸,怯生生地看着自己说:良人……
  张问甩甩脑袋,继续拿起公文时,一会又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小绾……小绾说:你呀,就会花言巧语,子曰,巧言乱德。
  朱徽婧和小绾应该连半点关系都没有吧?张问纳闷,自己是怎么了,脑子为何如此混乱。
  过了一会,张问看到一本奏章里例举许多历史典故论证一个政治主张,他居然又想起了朱徽婧以前说的话“你关心着上下五千年,而我,只关心你”
……
  张问沉住气提醒自己:朱徽婧虽然是公主,不过也只是一个女人,岂能因为一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大事!现在和她搞得太黏糊,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他再次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马上发现茶水滚烫,他急忙“噗”地一口喷了出来,嘴里还火辣辣地疼。
  他抬起头,见一个皂隶正提着茶壶站在旁边,看来是他刚给张问加了开水,张问大怒,指着皂隶的鼻子骂道:“谁叫你倒开水的,啊?”
  皂隶无辜地说道:“今天该小的值房,端茶送水就是小的做啊。”
  张问骂道:“你还敢顶嘴,加了开水不会提醒一下,你想烫死老子?”
  皂隶不敢再说了,急忙跪倒道:“小的该死,请张阁老饶恕。”他心道:这些大官不都是饱读诗书的吗,怎么在内阁值房就称起老子来了,我要是有这么个老子,那也不用在这里提茶壶了,妈的。
  顾秉镰忙好言道:“张阁老,何必和皂隶一般计较,算了算了。你,还不快下去?”
  “是,小的遵命。”
  顾秉镰又对张问说道:“张阁老,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早些回去休息一下,这里的奏章老夫来处理,重要的先留着。快过年了,也不急这会儿,实在不行明年来处理也可以。”
  张问想了想,说道:“也罢,让大伙都回去过年吧,这些事儿,正月里再说。”
  两人站起来,相对作揖为礼,张问说道:“那我就先行回去了,告辞。”
  张问走出内阁办公楼,轿夫抬着轿子过来了,侍卫为他撩开轿帘,他便大摇大摆地坐了上去……内阁衙门在紫禁城内,张问在宫中就开始乘轿,权位已是登峰造极。
  在众多侍卫的护卫下,张问的轿子出了内阁衙门,这时张问突然敲了敲轿子,说道:“去北安门外。”
  张问住的地方在紫禁城南边,而北安门在紫禁城北边,大伙不知他为何要去北安门,但没人多问,轿夫只应了一声:“起轿,去北安门。”
  北安门建于永乐年间,是皇城的北门,承天门是皇城的南门,南北互相对应,寓意天地平安,风调雨顺。北安门内就是皇城,其外是民房街道,这地方因为靠近皇城,商铺极多,十分繁华,不过张问倒是很少来这里。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十四
偏西
  仪仗轿子前往北安门的时候,张问又叫人去御膳房找来一个负责采办的太监,因为北安门外太大,张问不清楚那些太监平时走的是哪条路。
  到了北安门外,张问便下令停轿,他从轿子里走出来,对那个太监说道:“你们平日采办宫中用度,走的是哪条道?你前面带路。”
  太监不明白张问要干什么,心道:难道张问要调查内廷是否有贪墨?妈的,在咱家的印象里,内廷就没有不贪墨的时候,皇帝都没查过,这些外廷大臣急什么?
  但太监只是心里想想,因为现在张问的权势极大,别说在大臣中间登峰造极,就是宫里的太监也不敢不买账,他说句话比皇帝说话还管用(皇帝还不会说话)。就连太监的老大王体乾对张问都恭恭敬敬,其他太监更是唯唯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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