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校对)第1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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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的皮肤光洁雪白,美眸皓齿、唇红齿白……端庄得体的仪表中,弯弯的明亮眼睛里带着笑意,又有几分妩媚。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纷纷弯下腰、又敬又仰慕地向她执礼,宦官们急忙在地上铺上紫绫罗。这时符金盏才挺直着脖颈,淡然从容地从轿子上走下来。她虽然穿着深色料子的袍服,却给人的感觉干净到洁白无瑕,连鞋底都一尘不染;她本来就是大周朝最有权力的人,这样的排场一点都不让觉得过分。
  宦官们一面跪地铺地毯,她一面走到了高台上帝王用的黄色伞盖底下,在摆在上面的榻上正身跪坐下来。在风中面对万余众大军巍然不动。左右前呼后拥,就像绿叶一样衬托着她的气度气质。
  符金盏实在太出众,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纷纷侧目,只剩风声。人们的关注都在她身上,哪怕她除了一句平身还什么都没说。恐怕就算她不是太后,也会是万众瞩目的人物……美丽得直观、强烈、霸道、奔放。
  宦官杨士良俯首帖耳,弯着腰上前。符金盏侧目轻轻说了一句。
  这时杨士良上前大声道:“太后懿旨,铁骑军都头及以上将帅、各军将领上前听训话!”
  一排骑兵策马到大军方阵中,重新呼喊了一通。不多时,许多武将便纷纷策马出来,向仪仗前面聚拢,总共有一两百人。人们纷纷下马,来到前面列队。
  大伙儿一面看旁边用车装的铜钱,一面议论纷纷,虽然风吹得烟雾腾腾,但兴致都挺好。之前就得过赏了,这阵子还不错,既不用跋涉打仗又有赏钱,只是在这里站一会儿给上位者个面子、压根就不是事。
  但很快议论声就忽然停下来。
  符金盏一招手,就见一个带着手脚镣铐的人从一辆马车上被带出来,赵普。铁骑军的很多武将都见过此人,至少面熟。情况似乎变得有点不太妙了。
  大伙儿一时还不动声色。郭绍回到了亲随马兵前面,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上面的一台好戏。
  赵普垂头丧气拖着脚链走上台子,“哗……哗……”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愈发凄惨。就在这时,一个宦官上前从包袱里拽出一件黄色衣服来,忽然在前面一抖,颜色鲜艳的龙袍顿时出现了众将和大军的眼里。众人一片哗然。
  “赵普!这东西是不是从你身上缴获的?”宦官声色俱厉道。
  赵普无奈点头。宦官喝道:“说话!”赵普只得说道:“是,赵匡胤交给我保管的东西,不幸被缴。”宦官又道:“那天赵匡胤事败,仓皇逃窜、路遇追兵,这东西是不是当众被缴获?”
  “是。”赵普的声音道。
  郭绍注意观察,只见张永德的脸色已是非常难看。
  台子上的宦官大声道:“赵匡胤等人结党营私、培植党羽,得知先帝病重,便早早预谋谋反篡位,是也不是?!”赵普又道:“是。”
  宦官问完,便把龙袍挂在一副木架上,因风大,又拿绳子系住。一时间那袍服就像旗一样当众飘荡。在场的二百武将和千军万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东西。
  骑着马的一个宦官随即策马到军前,之前过去的一排骑兵的一个高猛大汉伸着脖子大声将刚才简单直接的问答吼了一遍。
  就在这时,符金盏脸上露出了冷笑,看向台子下面聚拢的大约两百武将,开口道:“赵匡胤以前只是开封府马直的一个小小武将;先帝对他信任有加,破格提拔、数年为殿前都指挥使。知遇之恩、信任之情不可谓不重;皇室对赵家的恩典不可谓不隆。”
  她的声音从容淡定,节奏舒缓而悦耳。众人都默默地听着。
  说到这里,她的眉毛一挑,脸色骤然变冷:“但赵匡胤等人是怎么报答先帝之恩的!现在叫天下人都看看,赵匡胤一党都做了些什么?”
  “庶民尚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乌雀亦会反哺,赵匡胤党居心叵测、恩将仇报,先帝若天上有知,会怎样痛心!”符金盏叹道,“哀家获知此事,心寒甚矣。”
  说罢侧目看向曹泰。
  在场所有人怔怔地站着,看着台上的场面无言以对。曹泰一挥手,一众重甲马兵从两侧齐出,奔至其后,堵住了一众武将的身后,众将顿时嘈杂起来,纷纷转头看周围的景象。杜成贵带数列下马的骑士列队上前,挡在符金盏的伞盖前面。
  这时曹泰上前拿着一卷绸缎稍稍展开,说道:“杂家念道名字的,都站出来罢。莫要敢做不敢当!”
  “铁骑左厢第一军第二指挥使、李耀祖!”
  台下面面相觑,曹泰转头道:“请张检点,叫你的部将上去认人。”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武将被人掀了一下,一个踉跄走出了队列,惶恐地站在那里。
第二百六十七章
霸道的妇人(二)
  风在千军万马之间肆虐,曹泰一口气念了六十多个名字,迎驾的武将队列里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喊了出来。接着曹泰便尖声道:“以上人等,先是赵匡胤的亲兵。显德元年至二年,先帝误信赵匡胤忠心,授命赵匡胤为殿前都虞候整顿殿前司诸军,赵匡胤借机营私,将原本的铁骑军的将领淘汰清除、又把自己配置的党羽死士安插至军中,以备谋逆!而今出身来历、履历、证据查证详实,由不得你们不认!”
  曹泰观察下面的人没有动静,便一挥手道:“太后懿旨,没念到名字的将帅让开道路。”
  然后转身从前面的铁甲侍卫中间返身而去,不多时,里面一声令下,杜成贵等侍卫纷纷向两边让开了。
  可能以为悍将们会反抗前面才会部署护卫,但场面很平静。铁甲队列一让开,符金盏重新露面。曹泰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就在这时郭绍见符金盏转头看向自己,郭绍在这种场合不便多言,周围所有人也都沉默。他发现符金盏的冰冷目光里有些忧郁……完全理解她的这种心情,当初郭绍下令杀契丹俘虏都心慌,何况现在是杀自己人?
  但这等事只有手握大权、有名分的人亲口下旨,他帮不了符金盏……符金盏代掌的是皇权。在罪状公开的一刻,只要上位者认为别人有罪,连证据都不需要的,皇权想杀谁就杀谁;这是君权神授的规则下,名正言顺的权力,她不必怕。
  符金盏没有过多的犹豫,当下就开口说道:“传史彦超。”
  个头最高大的史彦超阔步上前,单膝跪地道:“臣史彦超叩见太后!”
  符金盏道:“这些逆贼都是殿前司的人,你替哀家……”说罢抬起手掌缓缓挥下,侧头避开脸。
  “臣领旨!”史彦超干脆地拜道。顿时在台子下的几十个武将队伍乱了,大声嚷嚷起来,“冤枉啊……”有人在大喊。他们后退涌了一段路,却见密集的内殿直马兵将拈弓搭箭,一个武将喝道:“上前者格杀!”
  不多时,史彦超带着两排精骑策马到了侧翼,他伸手拔出长长的马刀,喝道:“奉诏诛灭乱贼,杀!”顿时马兵直冲过来,众将惊慌失措向另一边跑。
  但片刻后便惨叫四起,史彦超像一个侩子手一样,一点手软的迹象都没有,手起刀落,冲进人群里乱砍。麾下亲兵也疯狂地刺劈,那些武将没有马、不成队列乱作一团,又没带长兵器,根本挡不住史彦超带领的成股的铁骑,一时间鲜血在风中乱飞。有个武将想反抗史彦超,一招都接不住,就被这个猛将一刀砍了。
  而无数人的人,只是看着面前的屠杀,连动都不动。
  不多时,地上已血迹斑斑,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尸体,史彦超部下纷纷从马上下来,拿到刀枪一个个补刀,刀枪刺在甲胄血肉里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寒。
  宦官曹泰白着脸俯视下方的尸首,上前又展开一张纸,尖声喊道:“控鹤右厢都指挥使赵晁!”
  一侧的武将众人中,被人戏称“杀星”的赵晁忽然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趴着手脚并用向前爬了一段路,大喊道:“太后饶命!太后,看在臣效命大周这么多年的份上……”
  符金盏正身坐在上面一言不发。
  曹泰便道:“谋逆罪,就地斩!”
  史彦超当下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单膝跪地道:“臣乐意砍赵晁这厮,请太后准臣亲手动手!”
  曹泰回头看符金盏轻轻点头,便道:“准奏。”
  史彦超提着滴着血的马刀大步上前,二话不说猛地挥起来,赵晁在地上抬起头来,瞪眼看着惨白天空中的刀光,惨叫道:“不要……啊!”
  曹泰又喊:“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韩令坤!”
  韩令坤的脸色唰一下白了,周围的同僚急忙让开一段距离,像是躲瘟疫一样远离他。
  曹泰见史彦超正在拿布拭擦刀上血,便冷冷地转头挥了挥手,十几个彪形铁甲大汉大步走下去,拽住了韩令坤,有人在他的腿后猛踢了一脚,韩令坤在原地跪到地上。他仰起头,咬住牙关、闭上了眼睛。
  “喀!”
  “铁骑军军都指挥使杨光义!”
  ……
  “铁骑军军都指挥使刘庆义!”
  ……
  “铁骑军军都指挥使刘守忠!”
  ……
  “铁骑军军都指挥使王政忠!”
  ……
  符金盏脸色已毫无血色,她觉得自己袍袖里的手都在发颤,身姿的端庄镇定仍旧努力保持着。但除了心惊胆战的紧张,她发现自己内心竟隐隐有些快意。
  以前她在河北、河中都经历过乱兵动荡,她很怕武夫。
  而现在,她忽然疯狂纵意地杀了这么多曾经威胁她安全的武将,像捏死一只只蝼蚁一样,他们连反抗的胆量都没有!那种把恐惧践踏在脚下的快意,好似忽然可以藐视暴力了。
  符金盏忍住心中的复杂翻滚情绪,她沉住气俯视众军,开口说道:“国家养武蓄威,是为天下大统、威福四海、保土安民,不是要养虎为患!那些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鼠辈,哀家自当清理门户。尔等以为这些人该不该杀,哀家杀错人没有?”
  “太后英明!”有人大喊道。
  无数的人纷纷跪伏在下面,大喊道:“太后英明……”“天下大统……”“威福四海,保土安民……”
  符金盏一拂袍袖,站了起来,说道:“害群之马已经被清理,剩下的人都是忠心赤胆的大周忠臣,是哀家今后倚重的精兵强将。现在无罪者,以前所有的事便既往不咎。铁骑军将士忠心值守,不仅无罪,更应重赏。来人,把国库里带来的钱分给将士们。”
  顿时表忠臣服者呐喊震动天地,在腥风中久久飘荡。符金盏转身离开了人前,很快消失在前呼后拥的宫人和护卫之中。
  ……郭绍待宫廷仪仗离开,便招呼随从道:“走了。”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校场上丢下的尸体和血迹。左攸策马上来,沉声道:“除掉了那么多武将,位置空出来了,铁骑军上下暗地里高兴也说不定。”
  郭绍道:“幸好现在外部形势很好,不然咱们哪有机会整顿内部?天助大周。”
  赵匡胤还有一个兄弟李继勋在外镇做节度使,不过早已离开禁军,已不再是燃眉之急,以后找机会架空其实力后贬职便可以。加上李重进等不稳定势力,都不是大患;等禁军重新整顿完毕,抽出手来,一切外镇节度使的战力都不在话下。
  “是可以松一口气了。”郭绍长吁道。
  他上了马行街,便派传令兵去东西两个大营,传来虎捷军左厢解除戒备,然后解散了随行马兵回应,只带亲兵向南而行。
  沿途看见赵普已经坐上了囚车,因不是禁军武将,他正被押往东市问斩。这厮最后还是没能逃脱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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