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孤注掷温柔(与子偕臧)第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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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宝瑟返席落座,悄声对她母亲道:“虞家怎么这样阔气?顾婉凝手上的那粒戒子不说,宝笙不过是他一个女朋友的同学,这虞四少竟也这样大方?”
  苏夫人俯在她耳边道:“虞家三代兵权在握,本就阔气得很,只是四少母亲家里倒比虞家还要豪奢。”
  苏宝瑟诧异道:“什么人能比虞家还阔?”
  苏夫人扫了她一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虞总长的夫人原是谢家大小姐,这陵江南北怕有一多半的赀财都是谢家的。你瞧着冯家开银行,开交易所,热闹的不得了,还不是谢家的荫蔽?就兴平家的厂子算起来也有谢家的股份。那虞四少真真的是个天之骄子,他眼里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苏夫人说的“兴平”,正是苏宝瑟的丈夫,她听了只是咋舌,只是她无从妒嫉顾婉凝,反倒愈发妒嫉起宝笙来。
  顾婉凝见了苏家上下的神色,悄声对虞浩霆说:“你今天这样,苏小姐心里恐怕是要恨死了。”虞浩霆道:“我就是要叫她不痛快。”
婉凝轻轻一叹,俯在他耳边道:“不过是女孩子间一点争强好胜的想头,不值得你花心思。”
  虞浩霆只觉她在自己耳边吐气如兰,心中一荡,揽住她道:“我只为了你高兴。”顾婉凝颊边微微一红:“我又没有在意她。而且……”虞浩霆见她神色娇羞,欲言又止,追问道:
“而且什么?”
  顾婉凝低低说道:
“而且你不必待我这么好。”虞浩霆一笑,握住她的手:“你总算知道我待你好了么?”说罢,又低头凑到她耳边:“我们回去吧。与其在这儿看别人结婚,不如我们自己洞房花烛去。”
顾婉凝顿时红霞浮面,躲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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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少:这是要变成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偶赋凌云偶倦飞”,出自龚自珍的《己亥杂诗》,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以这首诗批评龚自珍轻浮,说“其人之儇薄无行,跃然纸墨间”,不少人都打过抱不平,比如以“儇薄无行”著称的胡兰成。偶个人觉得这首诗其实是对世事和个人际遇洞悉通透之后,一种无奈的自我解脱。
  “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出自纳兰性得的《点绛唇》,“庾郎”是庾信,有《伤心赋》。
第23章
唯见江心秋月白
  “看样子这顾小姐是要留在四少身边了,不过,她就算真要进门,也得先等等少夫人吧?”龚晋仪打量着虞浩霆和顾婉凝,对汪石卿笑着说。
  汪石卿淡淡一笑:“旁人千金一笑,四少纵是万金又如何?”
  龚晋仪听了笑道:“我正经问你,你倒敷衍我。你不知道,那天四少带她到我家来,连我父亲都特意问了。”
  “哦?龚次长问什么?”汪石卿随口问道。
  “说来好笑,他问我顾小姐是不是姓顾?父亲说总觉得她像个什么人,却又想不起来。”龚晋仪莞尔一笑:“我心想芙蓉如面柳如眉,大约美人到了极处都是一样的,也不知道父亲是想起了什么人,却不敢跟他这么说。”
  汪石卿听了却疑云顿起,他深知龚煦初心思深密,筹谋老成,若不是意有所指,断然不会问到顾婉凝。他又想了一遍当初霍仲祺的话,却并无可疑之处。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他忽然心念一动:若是小霍……,那他去查的事情恐怕就靠不住了。汪石卿一念至此,反对龚晋仪笑道:“你倒敢翻你父亲的闲话。”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汪石卿走出来,打了个招呼给他的副官张绍钧:“你去一趟湄东,现在就去,查一个叫顾鸿焘的人,是前任的驻英国公使。

  张绍钧问道:“参谋长想查什么?”
  “所有事。回来直接找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张绍钧点头去了,汪石卿才转身回来,远远望着顾婉凝,目光中一片深冷。
  这边典礼已然开始,苏宝笙一身白缎子礼服,清秀的面容都遮在白纱之后,她微微垂了眼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她挽着父亲,一步一步踩在红毯上,纤柔中带着笃定。这许多年,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她都是顶不起眼的那一个,她人不聪明,相貌也不出挑,又不爱说话,别人提起她,不过是随口夸上一句娴静柔顺罢了。
  直到,她遇见他。
  她家里人都不能相信,谭家居然会来向她提亲。她母亲慌的什么似的,还偷偷搂着她哭了一回,她忽然就成了家里的珍宝,连父亲也对她有了两分客气。这都是因为她遇见了他。
  其实,她和他在一起,也很少讲话,无非是他在说,她在听。她也听说,他有许多风流故事,可是他待她总是十分好的,从没有人像他这样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现在,之子于归,她终于要嫁给他了。原来上天终究也安排了一个良人给她。她这样想着,几乎要落下泪来,泪雾隔着薄纱,叫她更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听见自己那声“我愿意”,恐怕是她这一生最勇敢最笃定的一句话了。
  婚礼虽是西式礼节,但新郎新娘礼毕又到花园拍过照之后,谭文锡还是依了国人的礼节出来敬酒,宝笙则由几个女傧相陪着在偏厅的新娘房休息,几个人正吃着点心说话,忽然谭文锡和几个男傧相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却是霍仲祺。
  谭文锡走过来对苏宝笙笑道:“出去跳舞。”说罢,又对他妹妹谭昕薇笑道:“人我给你带来了。”便听谭昕薇娇娇唤了一声:“仲祺哥哥!”,迳自走过去挽了霍仲祺的手臂。
  陈安琪一见这个情形,神色就有些不快,却见霍仲祺已神态自若走过来招呼道:“欧阳小姐、陈小姐。”
  谭昕薇闻言一怔,对霍仲祺道:“怎么我哥哥的女傧相你倒都认得?”
  霍仲祺笑道:“我不也认识你么?”
  谭昕薇却嘟了嘴:“你在外头总认识那么多女孩子!”
  谭昕薇只为跟霍仲祺撒娇,这句话原是无心,不想却听得陈安琪心头一怒,她也是娇纵惯了的千金小姐,怎么肯吃个亏?当下便对霍仲祺道:“拘束了这半日,我倒想跳舞了,不知道霍公子有没有兴致?”说着,便将手伸到他面前,眼波流转,甚是娇媚。
  霍仲祺在交际上头一向倜傥,见她当众相邀,洒然一笑便执了她的手:“乐意之至。”
  谭昕薇万料不到陈安琪竟这样大胆,眼看着自己已挽在霍仲祺身边,竟还开口邀他跳舞,面色一沉,撒娇道:“不行,你答应了陪我跳舞的。”
  这一下房中诸人都暗笑起来,等着看他们三人如何收场。霍仲祺已执了陈安琪的手,自是不便放开,便对谭昕薇笑道:“我又不急着走。”说着便去抽自己的手臂,谭昕薇却攥住不放。她哥哥谭文锡眼见纠缠的不像样子,便上前拉开了她攀着霍仲祺的手,笑着说:“都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也不怕小霍笑话你?”谭昕薇嘴巴一扁,这才松了手。
  霍仲祺冲谭文锡和苏宝笙点头笑道:“那我们就等新郎新娘开舞了。”
陈安琪也不看谭昕薇,只凑到霍仲祺耳边低低说了一句,霍仲祺听了一笑,当下便携了她出去。待走到门口,陈安琪却忽然回过头来笑着瞟了谭昕薇一眼,又娇俏又傲气。谭昕薇气恼之下,却无从发泄,只对苏宝笙说:“三嫂,你的女同学怎么这样轻狂?”
  新郎新娘出来开了舞,宾客们也纷纷下场。欧阳怡却走到顾婉凝身边,一面笑一面跟她说了刚才的事。一曲终了,陈安琪也挽着霍仲祺走到这边。顾婉凝和欧阳怡一见她俩便住了口,只掩唇而笑。
  陈安琪脸上顿时红了,娇嗔着说:“你们是不是在说我?”
  顾婉凝促狭道:“我们没有在说你,我们是在说……小霍的人缘真是好。”她在栖霞日子久了,许多称谓不知不觉终已随了虞浩霆。
  霍仲祺原本就是有心事的人,此时更被她说的面上一红,他只是懊恼怎么人人都偏要到她面前来说这些事情。
  虞浩霆却会错了意,对顾婉凝道:“他比你还大几岁呢。”
顾婉凝方觉失言,对霍仲祺歉然一笑。不料,虞浩霆又淡淡道:“不过,你这么叫也没错。他日后总要叫你一声四嫂。”
他这句话一出口,不但霍仲祺一惊,连不远处的汪石卿亦是一震。
  他二人对虞家的情形知道的极为清楚,一来,顾婉凝身世单薄,苏宝笙这样的身份嫁到谭家已是高攀,虞家更是断然不会娶顾婉凝这样的女孩子。二来,还有更要紧的一层,虞霍两家虽无婚约,却早有默契,霍仲祺的姐姐霍庭萱现下在国外留学,只等她回国便要和虞浩霆结婚。这件事虞浩霆虽然不甚热心,但也从无异议,只因他的性子冷傲惯了,长辈们也不以为意,都觉得虞霍两家联姻实是天作之合,他们二人也算的上青梅竹马。外人虽不知晓,但和虞霍两家走的近的亲眷都明白,虞家少夫人的位子除了霍廷萱再不作第二人想。
  此时,虞浩霆竟对霍仲祺说出这样一句话,欧阳怡和陈安琪都道他和顾婉凝调笑惯了,没有在意,霍仲祺心里却波涛汹涌起来,四嫂!四嫂……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发觉自己听了这一话,心神震动,竟不是为了姐姐,而是为了她。当下强笑道:“四哥,你跳不跳舞?你要是不跳,我就请婉凝了。”
  虞浩霆含笑扫了他一眼:“你等着吧!”,牵着顾婉凝进了舞池。
  霍仲祺见虞浩霆拥着顾婉凝翩翩起舞,心中惆怅,即向这边两个女孩子告辞。他刚一走,欧阳怡就对陈安琪俏皮地一笑:“你还不快跟了去,万一他去找那个谭昕薇呢?

  陈安琪今天主动邀他跳舞,半是为了他,另一半倒是为了和谭昕薇别苗头,方才淡定下来,心下已有些懊悔,怕他看轻了自己,此时听欧阳怡这样一说,不由羞恼起来:“好啊,你也来取笑我!”说着,抬手就去呵欧阳怡的痒,欧阳怡最是怕痒,见她朝自己过来,便慌忙去躲,没想到一个不稳,就往地上跌了下去,她轻呼一声,心道糟糕,这下要当着许多人出洋相了,却不防背后一稳,竟有人托住了她,她转脸一看,正是虞浩霆的侍卫长卫朔。
  欧阳怡面上一红,连忙轻声说道:“谢谢!”卫朔却面无表情,也不看她,只略点了下头,待欧阳怡一站稳,便将手收了回来,更向边上让了一步。陈安琪走过来瞧了他一眼,对欧阳怡道:“这人动作好快。”
  欧阳怡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差点让我摔在地上。”说着也看了一眼卫朔,却见他面容刚毅,神色冷峻,一双眼睛锐利地扫在场中,和这满堂的衣香鬓影倒分明是两个世界。
  宝笙婚礼过后,转眼就是中元节。虞浩霆对这些事向来不大上心,这一晚又要等绥江的消息,到淳溪陪着虞夫人行了祭礼,就去了陆军部。
  顾婉凝吃过晚饭,便和官邸的侍从打了招呼要出门,来的人却是蔡廷初。他早先是因了顾婉凝的事情被调去卫戍部,此番回来,这边一有事情,但凡有他当班,一班同僚便总是推了他去。顾婉凝一见又是他过来,心下也有些好笑:“我去瓴湖公园。你不要再带人出来了。”
  蔡廷初见她手里捧着一个十分精巧的莲花灯,犹豫了一下,说:“四少……”
  顾婉凝便道:“四少那里我跟他说。”接着又轻轻一笑:“不会为这个把你调走的。”
  蔡廷初本就年轻腼腆,听她这样一说,脸上便一热:“是!”当下便叫人开了车子出来,陪着顾婉凝去了瓴湖。
  一路上,沿途不时有人焚化锡箔彩纸,路边的店铺都设了摆着瓜果香烛的香案,关门歇业。顾婉凝让车子停在了公园门口,对蔡廷初道:“我去放了灯就回来,你们不用进去了。”
蔡廷初见瓴湖公园此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便道:“里面人多,又是晚上,还是我陪着小姐吧。”
顾婉凝点了点头,捧着那盏灯往里去了。
  她在湖边寻了个稍微僻静些的地方,此时,湖面上已浮了许多彩灯,有的灯上还依稀写着字。顾婉凝望着那幽深的湖面,想起一年多前,她带着旭明和父亲的骨灰回国,原本还以为能找到母亲,却没想到,等着她的只是梅林深处的一块墓碑。
  小时候,父亲总是哄她和旭明,说母亲病了,不能长途跋涉,等在国内养好了病就会回来。一直到她十岁那年,父亲才终于说,母亲病故了。旭明原就对母亲没有记忆,大哭了一场也就算了。可是她不信,她知道母亲当年是为什么回去的。她总想着,也许母亲只是被那人绊住不得自由而已,就算是她真的生了病,他也会想尽世上的法子把她医好的……可是,原来都是自欺欺人,母亲早已经不在了,十二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再也不在了。
  若母亲泉下有知,看到她如今的处境,怕是亦难安眠吧?
  她怔怔想着,心中痛楚,不觉落下泪来,蔡廷初见她默然流泪,却想不出如何劝慰,只好道:“小姐,湖边风凉,不宜久立。”
  顾婉凝闻言回过神来,匆匆用丝帕抹了眼泪,对他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将手里的灯放在地上,从手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来,划了两下却都没有点着。蔡廷初连忙掏出自己的火机,替她点了那灯,烛光一亮,更照见她神色凄然。
  顾婉凝捧了灯放在水里,一朵莲花便随着粼粼波光缓缓浮开了,她看着那灯悠悠飘远,和其他的灯汇在一处,才转过身对蔡廷初说:“我们回去吧。”
  顾婉凝刚走出了几步,忽然一个影子斜斜朝她撞了过来,蔡廷初用手一拦,那人却不闪避,直撞在他身上。顾婉凝看时,却是一个玲珑娇小的女孩子,便伸手过去扶她:“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孩子一脸惊惶地抓住她的手臂:“西门在哪边?”
顾婉凝扶着那女孩子站起来,忽然觉得那她神色有异,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她却浑然不觉,原来这女孩子一双眼睛竟是盲的。
  “姑娘,你家里人呢?”那女孩子听见顾婉凝问她,定了定神才说:“我之前和齐妈在西门,她去买洋火,忽然来了好多人……我就找不到她了
……”
  “你说的齐妈什么样子?我们帮你到那边找一找?”
  那女孩子听了面露愧色:“我不知道。”
  顾婉凝一听,方才想起她双眼既盲,自然是看不到别人的样貌,当下便道:“那我先陪你到西门那边看看。”
  那女孩子闻言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顾婉凝扶着那女孩子到了瓴湖公园的西门,四处寻问,却都没有人认识这女孩子。蔡廷初看了看表,已经快九点钟了,便对顾婉凝道:“小姐,不如把这位姑娘交给巡警,她家里丢了人自然会到警署报案的。”
  顾婉凝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女孩子急忙说:“你们把我留在这儿吧,兴许齐妈会回来找我。”顾婉凝见她容颜秀丽,年纪又小,且双眼不能视物,不免有些踌躇,想了一想,道:“姑娘,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太安全,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我们不是坏人。”
  那女孩子低着头沉吟了片刻,咬唇道:“我住在霁虹桥的燕子巷。”
  蔡廷初听了,对顾婉凝道:“那倒不远。”
  顾婉凝扶着那女孩子上了车,柔声安慰道:“别担心,兴许你家里人已经回去了,正等着你呢。”那女孩子点了点头:“真是麻烦您了,多谢!”
婉凝握着她的手道:“不客气。”
  那女孩子腼腆说道:“我姓秋,叫月白,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
顾婉凝听了,盈盈一笑,忍不住赞道:“唯见江心秋月白,你这名字真好听。我叫顾婉凝。”那女孩子终于也是一笑。
  等车子到了巷口,婉凝拉着秋月白下车,两人已是有说有笑十分熟络的样子。秋月白抬手向里面一指:“我家就在最里面那个院子。”
眼看走到门口,婉凝忽然想到蔡廷初他们都是一身戎装,怕惊扰了月白家里,便道:“你们在这儿等一等,我陪秋小姐过去。”
蔡廷初答了声“是”便停了脚步。
  她陪着秋月白刚一走到门口,只见院门敞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一见她们,便忙不迭地迎了出来:“姑娘,姑娘,可见着你了!吓死我了,这让我怎么跟……”
她一眼瞧见顾婉凝,突然住了口,只上来扶秋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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