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孤注掷温柔(与子偕臧)第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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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朗逸含笑听了,却只看着虞浩霆,虞浩霆轻轻一笑,却是一脸的无所谓:“茶是我要喝的,水也是我想起来的,你们都是高手,只我是个牛嚼牡丹的,好不好?”
霍仲祺将茶盏放回案上,对邵朗逸乐道:“难得有一样四哥认栽的事情,今天这茶你沏得倒是值了。”说罢,又问虞浩霆:“你们叫我上来什么事儿?”
虞浩霆道:“你这次总要在家里待一阵子,正好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霍仲祺听了,略一沉吟,说道:“四哥,我想去旧京。”
“我还以为你打算回沈州的”,虞浩霆奇道:“你怎么又想起来要去旧京了?”
“我……”虞浩霆一问,霍仲祺便迟疑了,几个谎话托辞都摆在嘴边,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去骗虞浩霆,只好含糊其辞:“我有点儿私事。”
他这样一说,连邵朗逸也有些讶然,和虞浩霆对视了一眼,笑道:“你离了旧京都这么久了,还有‘私事’?”
虞浩霆见霍仲祺的神色竟有些慌乱,想到他前番离家出走的事情,倒不愿意逼他:“你的事情急吗?要是不急就先帮我做件事再走。”
霍仲祺正心绪烦乱,听到他这一句,连忙点头:“四哥你说。”
“周汝坤这个人不能再留了,你跟叶铮想个法子料理了?”
霍仲祺想了想,促狭一笑:“好,我尽快。”
虞浩霆正要开口,外头忽然有人敲门,却是郭茂兰的声音:“四少,谢小姐找霍……”他话还未完,便听谢致娆在门外 问道:“小霍,我们要去文廟街看灯会,你去不去?”
原来她之前叫了丫头来问,没见到霍仲祺便被郭茂兰打发下去了,谢致娆等得不耐烦,索性便自己上楼来找。
“致娆到底是长大了,懂得先敲门了,真是给我们面子。”邵朗逸说着,走过去拉开了房门,谢致娆一见是他,甜甜一笑:“三哥哥,我不耽误你们的公事,我只问问,你们待会儿要不要去看灯?”
邵朗逸让着她进来,笑道:“我们去,小霍不去。”
谢致娆已径自走到霍仲祺身边:“为什么?你要干嘛?”
霍仲祺苦笑着看了邵朗逸一眼:“我有事情,四哥有要紧事交给我。”
谢致娆看了看虞浩霆, 道:“浩霆哥哥,今天是十五,你就放小霍一天假吧!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叫谢致轩去,反正他也闲着,他还做过你的侍从官呢。”
虞浩霆不理会霍仲祺求救的目光,点头道:“我的事情不急,你和小霍去吧,你们好好玩儿。”
谢致娆拉了霍仲祺出去,邵朗逸才笑着问道:“小霍去旧京有什么‘私事’?”
“不知道”,虞浩霆淡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大概猜的出。”
“哦?”
“我猜是他中意了什么人,霍家不肯。我去沈州的时候,小霍问我,这一辈子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你怎么说?”
“我说什么无所谓,你猜他想要什么?”虞浩霆说着,方才的笑意都退了下去,眼中现出一抹怅然:“他说,他这人没什么志气,他只想,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邵朗逸将冷掉的茶倒在茶船里,笑道:“这可不像小霍的话。”
“他当初是在家里惹恼了霍伯伯,才求着我去的沈州,如今又突然要去旧京,他到底闯了什么祸,他不说,霍家的人也不说。这个情形,还能是什么事?”
“那你由着他去旧京,岂不是跟霍伯伯过不去?”
虞浩霆在沙发上斜斜一倚,淡然道:“你不觉得小霍这两年转了性子吗?他大约也是难得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就算不能真的白首不离,眼下多一刻两情相悦也是好的。”
他说着,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我不好,也想让别人好,不成吗?情关难过,就叫他去闯一闯。过的去,是他的本事;过不去,也让他长长见识。”
邵朗逸又重新滚水沏茶,轻叹了一声:“你这么替他着想,怎么偏要算计我?”
虞浩霆懒懒瞟着他:“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邵朗逸悠然道:“他要美人,你要江山,还剩下什么给我?”他转过脸笑谓虞浩霆:“无非是,且将新火试新茶——也少不了你们的。”说着,递过一盏茶给他,却见虞浩霆眼波渺渺,有些失神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江山?”
邵朗逸一怔:“那你跟小霍说的是什么?”
虞浩霆目光一凛,起身笑道:“平戎万里,整顿乾坤。”
第60章
凡事相信,凡事盼望
刚一开学,顾婉凝就收到了欧阳怡的信,说是申请了美国的学校,要出国去读书。她之前听欧阳怡说了卫朔的事,又是吃惊又是心痛,欧阳怡对卫朔有好感的事她早就知道,却没机会先去探一探卫朔的口风。欧阳怡后来每次给她写信,都会提到卫朔,字里行间都是绵绵情意,她看在眼里,还暗自替欧阳怡开心,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段日子我总是沉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元宵那晚,我和姐姐去看灯会,满眼流光溢彩的热闹却总掩不住我心底那一点固执的寂寞。我有时候甚至忍不住会想,也许我会比他的妻子更能令他幸福呢?这样的念头有一丝一毫都会让我羞愧,甚至觉得可耻。
我想,一个崭新的环境也许能让我更快的忘记,从自己的困顿中解脱出来。听说,佐治亚州气候宜人,还有美丽绵长的海岸线。”
顾婉凝反复看了信,深深一叹,豁达如欧阳,也会这样纠结于感情事。她提笔给欧阳回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快活一点,来掩饰深重的失落。宝笙死了,欧阳走了,安琪家里不许她和自己来往,她回国三年,不过是这几个朋友,这样快,就彼此零落了。
“顾婉凝,楼下有人找。”
她的回信刚写了一半,隔壁宿舍的董倩忽然探头进来,笑嘻嘻的同她打招呼。
“呃——知道了,谢谢你!”
顾婉凝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些纳闷儿,若是学校的女同学,上来找她就是了,梁曼琳过完年一直忙着拍戏和结婚的事情,两个人见面也少,她在旧京又没有什么别的熟人。
她搁了笔,走到阳台上朝下望了望,看见楼下站着一个着军装的年轻人,本能地一惊,旋即又放松了下来,原来是霍仲祺。
“你们学校的女孩子还真有趣。”顾婉凝裹着大衣一走出来,霍仲祺便迎了过去:“我请人上去叫你,还要查我的证件,验明正身,才肯帮忙。”
顾婉凝莞尔一笑:“你怎么来了?”
“我上个礼拜刚调到这边的警备司令部。”霍仲祺原本就挺秀英俊,此刻对着她,更是眉目温存:“我如今在旧京也没什么朋友,就想着来看看你。你要是没事,我们吃饭去。你想吃什么?旧京最近开了什么新馆子吗?”
顾婉凝摇头笑道:“你问我可是问错人了,我平时都在学校里吃饭的。”
霍仲祺到旧京来纯是为了她,开口请她吃饭之前自然是细心拣选过地方的,刚才这番说辞无非是不想叫她觉得刻意,当下便道:“我来的时候,听警备司令部的人说,淳王府附近新开了一家葡国菜馆子,我们去尝尝?”
他说着,见顾婉凝面上有犹疑之色,忙道:“你要是有事就算了,我一时心血 ,也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只想着这个钟点,大约你也是要吃饭的……”
顾婉凝原本有些犹豫,但是见他这样客气洒脱,且因着外婆的病,两人之前在江宁见了几次面,按他的话说,“也总算是朋友”,自己一味推拒反倒像是执着于旧事了,想到这里,便道:“那你等我一下,我上楼去拿手袋。”
霍仲祺听她竟肯答应,满心的欢喜几乎压抑不住,连忙说“好”,一个人站在楼下等着,初春的夜风夹着寒意吹在脸上,他也只觉得暖。一时顾婉凝出来,两个人闲闲聊着天,走在夜色掩映的校园里,倒也不十分惹人注意。
“我出来的急,没换衣服,这样到学校来找你,没关系吧?”霍仲祺见她跟一个擦肩而过的同学打招呼,轻声问道。
顾婉凝歪着头看了看他,笑道:“没关系。休息日的时候,我们学校附近常能看到军官,不过,都是空军。”
“为什么?”
“好像是昌怀有一个空军基地,找个飞行员做男朋友可是件顶时髦的事。刚才上楼叫我的那个女孩子,就有个空军男朋友。”顾婉凝说着,轻轻一笑:“不信,你回头去跟他们借身空军制服,再来跟我们学校的女生搭讪,不敢说有十足十的把握,六、七成还是有的。”
却见霍仲祺笑着摇了摇头:“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如今可是一心一意只做好人了。”
顾婉凝绞着手袋的链子想了想,狐疑道:“你是不是在江宁惹了什么麻烦,才躲到旧京来的?”
“你就不能想我一点好的?”霍仲祺皱眉道:“你走了之后,我可一直都在前线呢。”
他这句话说的正经,倒让顾婉凝有些赧然:“是我小人之心了。我暑假的时候可能会到报馆去实习,要是霍公子以后在战场上成了英雄,可要给我个做采访的机会。”
霍仲祺笑道:“那还是算了。在战场上当英雄,一不小心就是烈士了。”
两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霍仲祺的车就停在路边,却不是警备司令部的车牌,而是一辆米黄车身的凯迪拉克,夜色之中颇为显眼。霍仲祺见她打量车子,微微一笑:“这车不是我的,一个朋友刚从美国订回来,借给我玩玩儿。”
车子开出了一段路,霍仲祺和她谈笑了几句,忽然觉得顾婉凝没有方才在学校里那样活泼,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却见她眉宇间一片惘然。
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回国之后,顾婉凝坐车都极少坐在副驾,她还记得那天和虞浩霆从国际饭店出来,他开了车带她去芙蓉巷,她从来没见过他自己开车,很觉得新鲜,看了他好一会儿。他的侧脸很好看,眉峰轩傲,眼尾狭长,那天,他穿了身浅灰的西服,打了烟紫的领带,她私心揣度,甚至觉得他有些太过好看了,或许是因了这个缘故,他才总是习惯着军装吗?用戎装凛冽淡去几分浊世佳公子的风华翩跹。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霍仲祺偏过脸问她。
“没什么,想我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霍仲祺低低重复了一句,笑着说:“我小时候顶淘气的,你呢?”
顾婉凝唇边浮着一缕浅淡的笑意:“我也淘气过一阵子,后来就懂事了。”
小霍仔细看了看她,笑道:“我倒想不出,你淘气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淘气起来是什么样子,她自己也快忘记了吧?
自母亲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淘气过了,一次也没有。从她在报纸上看到那张婚礼的照片开始,她就知道,所有事都不同了。
“父亲”沉默温雅,和记忆中宠溺纵容她的那个人全然不同。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耐心地照料她和旭明这么多年——只因为母亲在他生命中短短一瞬的惊鸿照影吗?
“疏影的小词填得很有心思。”他谈到母亲,就像说起一个深镌于记忆中的挚友。父亲总希望给她最好的教育,她知道,他大约是很希望她能像母亲一样,否则,他就觉得有愧于那个风华卓然的女子。
对她而言,他与其说像一个父亲,倒不如说更像一个老师。不是他不够疼爱她,而是从母亲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在小心翼翼地度量着这疼爱的尺度。她知道,他对他们并没有义务。她不愿意再给他添任何麻烦,她不挑剔,没要求,弹琴跳舞读书,用各种各样的事情来消磨精力和时间。他尽量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她便努力去做一个最乖巧懂事的女儿。
一直到她14岁生日那天,她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于是直白地问他:“你是不是爱我妈妈?”
他的回答并不让她满意,他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很多种,即便是爱,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方式。
她追问:“那你呢?”
他并不信仰基督,那天却引了一段《新约》:“哥林多前书里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她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这么说,我妈妈的爱是不够包容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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