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孤注掷温柔(与子偕臧)第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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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仲祺浑身一僵,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愣在那里——“我连我的孩子……什么都没有了……”,他顾不得再去分辨她话里的意味,那一晚的情形如破闸洪水般淹没过来,他脸颊颤抖着在她发间 ,反反复复只沉沉念着一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哭得久了,啜泣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她面色 ,眉心轻轻蹙着,腮边犹自挂着眼泪,他下意识地就 上去,她的脸比他的唇还要烫,咸湿的一点润进他 ,牵得他的心底一阵绵密的刺痛,他端过桌上的薄荷茶送到她唇边,小心翼翼地唤她:“婉凝,婉凝?喝点水,来——”
她昏昏沉沉扶着杯子喝了两口,便松了手歪在他肩上。霍仲祺搁了杯子,让她枕着自己躺下来,又把绒毯拉上来盖在她身上,缓缓拍着她的背,轻声道:“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好不好?”
却听顾婉凝忽然喃喃了一句:“我听见你的心跳了。”霍仲祺一怔,只听她又轻轻补了一句:“像火车”。
他心里那丝丝缕缕的痛楚刹那间温柔起来,他原是风月场里经惯的,若是往日里女孩子说了这样的话,他必然要调笑一句“那我也听听你的?”然而此刻,她依在他身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试探着低了头在她发间深深一吻,便再不敢动了。
“你唱支歌给我听,行吗?”顾婉凝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霍仲祺听得似是而非,犹疑着追问了一句:“你想听我唱歌?”
“嗯”,顾婉凝一面含混地应着一面在他怀里蹭了蹭,似乎是要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当初,她也是这样央四哥的吗?
霍仲祺心里不知是忧是喜,想了一想,拿出闲时和韩玿?票戏的功夫来,手指在身畔叩着拍子,低低开口: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这一段《山桃红》流丽温存,虽不合情却是合境,唱来哄着她睡觉倒是再合适不过。
“转过这芍药栏前, 著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他看着她犹泛着 的睡颜,气息一促,拍子便乱了,赶忙压了那一点心猿意马,“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他温存唱过,她已偎在他怀里睡着了。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
他手上盛了她那么多的眼泪,他再也不要她不快活,他想起柳梦梅的那一句“只因世上美人面,改尽人间君子心”。
是吗?
他微微一笑灭了灯,他却愿意为着她,做个君子。
顾婉凝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她从来没有喝多过酒,一醒过来便觉得口渴难奈,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整个人都随着车厢微微晃动,她在桌上摸索到茶杯,猛地喝了几口,总算清醒过来。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划出一条耀眼的光斑,她看了看桌上空了的酒瓶,依稀记得霍仲祺走的时候里面还有一大半,是她自己全都喝了吗?她怎么这样没有分寸?她伸手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洒进来,刹那间让她有些恍惚,她忽然记起昨晚睡梦中那沉着坚稳的心跳,那些她以为终会慢慢忘记的事情竟是这样鲜明清晰,不期而至——
“你怎么不叫我回来呢?”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记得你喜欢《寻梦》里那一段《江儿水》,是不是?”
他们在皬山避暑,他借了谢家的昆曲班子来给她解闷儿,她头一回听人唱“山桃红”,不自觉地颊边一热,已被他看了出来,丝竹一停,便俯在她耳边轻笑着说:“你不是顶大方的吗?怎么听这个也能害羞?”她恼了站起来要走,他却握了她的手,促狭地道了一句念白:“姐姐,你可十分将息,我再来瞧你那。”
原来桩桩件件她都记得这样清楚,是忘不了,还是不肯忘呢?她愣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敲门,猛然一省,连忙问道:“谁?”
“是我。”却是霍仲祺的声音。
“等一下。”她慌乱地应了一声,匆忙在盥洗室梳洗了出来。
霍仲祺含笑看着她:“刚起来吗?”
顾婉凝赧然道:“我昨天喝多了酒,起得晚了。”
霍仲祺莞尔一笑:“是我不好,走的时候把酒落下了,等我想起来再回去拿,你已经喝完了。”
顾婉凝一怔:“你昨晚来过?”
霍仲祺见她竟是一点都不记得的样子,心里不由一松,遂笑道:“我不放心你,就拿了杯茶过来。”
顾婉凝面上微微一红,心中又有些惊惶,越发恼悔自己昨天没有分寸。
霍仲祺见状忙道:“你放心,你酒品很好,只不过??你是不是很想你母亲?”
顾婉凝听他这样说,才略略放了心:“麻烦你了。”
霍仲祺笑道:“我认识的女孩子里头,你已经是很不麻烦的了。”
有件事忍不住吐槽一下,昨天晚上更完文没多久忽然有朋友在微博私信里给偶发了一条:这就是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啊。
偶 了一下,然后觉得很惊悚,怎么这厮看到偶偷摸连载的小破文了吗?还看到最新章节了,还吐槽的这么下限;但是偶木有慌乱,很镇定的回了个“?”
第63章
年来苦乐,与谁相倚
江宁的春意远比北地浓郁盎然,邵朗逸抱着刚会叫“爸爸”的乐蓁从车厢里出来,深吸了一口温润湿暖的空气,发觉来接站的人却是军情五处处长傅子煜。邵朗逸在女儿脸上轻轻亲了亲,将睡眼惺忪的乐蓁递到了康雅婕怀里,康雅婕见傅子煜来接站,也明白他大约是公务,便抱着女儿上了后面的车。
车子一动,傅子煜开口解释道:“三公子,顾小姐的外婆过世了。”
“什么时候?”
“上个月。”
邵朗逸轻轻皱了皱眉:“你现在才知道?”
傅子煜忙道:“之前顾小姐突然回江宁探病,我们就知道了。不过,当时您在沈州,这边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
“她现在人在哪儿?”邵朗逸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过了头七,顾小姐就回旧京了,不过——”,傅子煜说着,语气忽然有些犹豫:“顾小姐这次回来,一路上都有霍公子照顾,不知道是不是总长的安排。”
邵朗逸眉峰一挑:“小霍?”
“是,大约是顾小姐没有买到票,霍公子特意叫燕平铁路局的人加挂了一节车厢”,他一面说一面觑着邵朗逸的脸色:“顾小姐后来回旧京的时候,也是霍公子亲自去送的。”
邵朗逸唇边忽然浮出一丝讥诮的笑意:“你怎么会叫她买不到票?”
“呃……”傅子煜一时语塞,尴尬起来:“是属下疏忽。”
邵朗逸看了看他,懒懒一笑:“算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马上告诉我。”
傅子煜答了声“是”,又思量着请示道:“三公子,我想,要是总长有所安排,顾小姐那里必然一切无虞,我们是不是就……”
邵朗逸十指交握搁在身前,右手食指在左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淡然道:“四少那边有没有安排你不要管,你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小霍?
小霍这一回去旧京有些莫名其妙。虞浩霆让他去料理周汝坤的事,他下手倒快,才出了正月,周家就曝出一件新闻来,周汝坤竟在自己家里叫人砍成重伤,在医院里几番抢救,终究不治。据说是周家的三姨太姘上了一个戏子,不合叫周汝坤撞见,没想到那戏子是个武生,颇有些功夫,竟重伤了他,同那姨太太私奔了,警察局的人追查了许久,现在还在通缉。一时间成了江宁脍炙人口的一件桃色新闻,虽然众人面上少不得要同情两句,但背过脸去,人人都将此事充作笑谈。他和虞浩霆都没想到小霍居然下手这么快,又是这么一个狗血的主意,看样子他还真是急着走。
是浩霆叫他顺便照料顾婉凝的吗?不会,小霍的身份作派太扎眼,那就是他自己的意思咯?
邵朗逸默然想着,忽然心头一跳——
“小霍惹他父亲生气还能为了什么?多半又是为了女孩子。”
“十有八九是他中意了什么人,霍家不肯。”
“你不觉得小霍这两年转了性子吗?他大约也是难得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
惹他父亲生气,为了女孩子,中意了什么人,霍家不肯,这两年转了性子……
邵朗逸一念至此,却又摇了摇头。
不会。
小霍的那些莺莺燕燕没几个上得了台面,拎出哪一个来霍家都不会同意。仲祺虽然少年风流,但并不胡闹,虞浩霆和顾婉凝的纠葛他们都心知肚明,单凭小霍和浩霆的情分,他就不能在这女孩子身上动什么心思。
车子开回邵家,康雅婕从后车下来,乐蓁还在妈妈怀里就朝邵朗逸摇晃小手,邵朗逸笑着接过女儿,一路逗着抱到房里,见乐蓁圆圆黑黑的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的垂丝海棠,便探手出去牵了一枝过来送到她手里,乐蓁捏住一朵 ,邵朗逸一松手,那花枝立刻轻轻弹开了,乐蓁怔了怔,看看爸爸,又看看远处的花枝,刚一撇嘴,邵朗逸又将那花枝送了过来,如是再三,那花枝一弹开,乐蓁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康雅婕见状轻轻一叹:“你如今但凡有点工夫,就知道逗蓁蓁。”
“你连蓁蓁的醋也吃吗?”邵朗逸说着,回眸凝望康雅婕。
康雅婕被他看的面上一热,撇了撇嘴刚要开口,只听邵朗逸忽然抱着女儿转过身来:“蓁蓁,你看妈妈这个样子像不像你闹别扭的时候?”口里跟女儿说着,目光却只在康雅婕脸上逡巡。
康雅婕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却听邵朗逸在她身后笑道:“爸爸惹妈妈生气了呢!来,蓁蓁摘一朵花给妈妈,替爸爸赔个不是。”
他的声音如杨柳风轻,桃花雨润,康雅婕心中绵绵一软,蓁蓁哪里懂得折花,一枚娇红的 在小手里捻得不成样子,咯咯笑着朝她递过来。
邵朗逸抱着女儿立在窗前,窗间花影横斜,他的人笑意缱绻,眸光 ,说出的话更是叫她连那一点娇怨都没有了:“你觉得我宠蓁蓁,其实,我不过是想让蓁蓁同她妈妈一样——,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里罢了。”
“千杯少”的招牌灰头土脸地歪在门楣上,连门边挂着的“气死风”灯都懒得往那三个墨痕惨淡的草字上照,门口的竹帘也散了一半,半死不活地拖在地上,若非周遭飘散出的醇郁酒香,谁都瞧不出这竟是个还在开张的酒馆。
郭茂兰一打帘子进来,立时跑来一个白衣蓝裤,肩上搭着毛巾的年轻伙计:“郭参谋,里头已经开席了,就等您了。”
郭茂兰正要跟着他往里走,忽然听到靠近柜台的角落里冒出一句:“劝君一盏君莫辞,劝君两盏……呃……君莫疑,劝君三盏……”一语未完便听“咚”的一声,却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连人带椅翻倒了下来。
郭茂兰见状,莞尔一笑:“你们樊掌柜又喝多了?”
那伙计也摇头笑道:“您得问我们掌柜的什么时候不喝多,您先进去吧,我去看看我们掌柜。”
“千杯少”的“大堂”跟普通小酒馆没什么分别,黑皴皴的方桌木凳还更显简陋,可一穿过大堂后的小门,内里却是另有乾坤,一条卵石小路引着客人走到一处临池精舍,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味,只是一路上花木久未打理,太过葱茏,亭台亦有些雕栏零落。
郭茂兰隔着一池绿水远远就听见笑闹之声,不由轻轻一叹,杨云枫昨天刚到江宁,一班人说好了今晚给他接风,也不知道是哪个打算不醉无归的选了这里。
这“千杯少”的掌柜姓樊,据说是前朝的一位探花郎,也是个诗酒风流的人物,奈何一夜之间,山河色变,家国零落,樊探花一个因循守旧的老书生无枝可依,只得从旧京返乡,自此之后一味好酒,变卖家产只求搜罗佳酿,连品带学,经年累月家业零落,只余了一身品酒酿酒的本事和这一处旧园。渐渐地生计艰难,无奈之下只好辟出两间临街的房子开了这间酒馆。虽然地方简陋,没有珍馐佳肴,但酒却极好,只是这樊探花生意做的有一搭没一搭,连什么时候开门待客都说不准,所以门庭冷落勉强维持罢了。
他和杨云枫头一次来,还是前两年刚回江宁的时候,后来有一回,杨云枫偶然撞见这小破馆子后头别有洞天,一班人趁着酒意跟樊掌柜胡缠,怂恿着他答允了他们以后到园子里喝酒。于是,这里便成了他们聚饮的一个去处,只有一样,菜得从别处另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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