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校对)第2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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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竹筠插言道:“虞学姐是教育系的优等生,就连最喜骂学生的严夫子都常夸虞学姐呢。”
  贺太太一心要给儿子找个拔尖的,听了这话更满意了几分,抬头环顾一圈,问下人:“二少爷呢?”
  贺竹筠道:“我也在找二哥呢,刚才还在前头,一转眼就不见了。”
  红豆忍不住也抬头找了找,贺云钦不知去哪了,到现在都未露过面。
  贺太太眉头微蹙,儿子回国后迟迟不肯谈恋爱,又曾跟段明漪闹出那样一桩新闻,为了给儿子相看女朋友,数月以来她不知做过多少安排,怎奈儿子自己就是不肯上心,好不容易借寿宴邀了这许多好孩子来,本打算让他自己交际,他倒好,干脆不到女人堆里来,照这样下去,再来几个顶漂亮的女学生又如何,今晚的盘算依然会落空。
  这么一想,便有些意兴阑珊,往客厅角落一瞧,段明漪正仪态万千坐在钢琴前弹琴,她的身后,不远不近站了好些沪上淑媛,都在含笑听她奏琴。
  贺太太看了一会,淡淡收回视线,心里的疑惑怎么也压不住,儿子这般散漫,莫非真对这女人有什么心思不成。
  那边女儿已拉了虞小姐几个坐下吃东西说话了。她跟太太们聊天,免不了也听上两句,虞小姐说话直中有婉,倒是个诙谐豁达的性子,像是说起了学校里的事,内容大有趣味,不一会就围拢来好些少男少女,都在听虞小姐说话。
  就在这时候,门口路过几个年轻人,一路说说笑笑,正要往里头的桥牌室而去。
  贺太太一眼就瞥见了儿子,佯怒对下人道:“去,把那臭小子给我抓回来。”
  其他太太哄堂不已:“贺太太这话说的,你们家二少爷说起来也二十多岁了,人也算稳重,怎么到了贺太太嘴里,还像在说小孩子似的。”
  贺太太故意道:“他这般不着调,哪有半点大人样子。”
  那下人笑着跑到贺云钦面前说了几句话,贺云钦转脸一看,母亲端坐在小客厅沙发上,正冲他怒目而视,不觉有些好笑,只得跟身边几个朋友告了罪,到了跟前,跟母亲身边几位长辈打了招呼,这才道:“妈,找儿子什么事。”
  贺太太嘴上对儿子不满,心里并未认真生气:“光顾着在前头招待,忘了后头这些客人了?我跟庄太太她们到后头花园打牌去,那边十来个小朋友都是竹筠学校里的学姐学长,你既是竹筠的兄长,理应替我过去招待招待这些小朋友。”
  贺云钦朝那边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红豆,头一回见她穿旗袍,那颜色像淡月也像微云,将她整个人衬托得如同一朵娇樱,有种灿然盛开之感。
  他一望之下,只觉无数美景全送到眼前来,目光停了一瞬,正要移开,贺竹筠已在那边冲他招手了:“二哥,我们这边在猜字谜呢,你快过来帮忙。”
  贺云钦只得顺水推舟走了过去。
  自从找回玉淇表姐,两人好几日未见了,贺云钦刚一进来红豆就看见他了,可是他并无主动过来的意思,只好也静坐不动。
  贺云钦跟众人打了一圈招呼,最后才看向她,笑了笑道:“虞小姐。”
  红豆淡淡一笑:“贺先生。”朝他身上一看,不过是简简单单一件西式衬衣,到他身上就是比别人更倜傥几分。
  她不让自己多看他,捡起小圆桌上一张卡片,笑道:“这个谜题我自己也没猜出来,你们谁能猜出来?”
  贺竹筠兴致勃勃道:“我二哥最会猜谜,只要有他在,我是什么谜题都不怕的。”
  红豆抬眼瞟瞟贺云钦:“是么。”
  贺云钦望她一眼,本打算站站就走,谁知脚就像钉在了地面,竟有些迈不动。
  这时贺竹筠道:“对了,二哥你刚才在前头看见陈白蝶了吗,我听下人说她也来了,她不是才出院么,不知大好了没有。”
  红豆一怔,陈白蝶竟这么快出院了,看来玉淇表姐那日果然说得不错,陈白蝶身上的大片血渍果然是别人的。
  可如今全上海滩都知道陈白蝶获救不久,若非紧要的应酬,陈白蝶大可以托词不去,何必巴巴地赶来参加贺太太的寿宴。
  又想起这人之所以得救,贺云钦占了大半功劳,以这两人的关系,陈白蝶前来贺寿,莫非是冲着贺云钦来的。
  贺云钦并未接妹妹的话,心不在焉解了一张牌,抬眼看向角落里的西洋座钟,掐好的时间到了,不便继续逗留,便道:“你们慢慢玩,我去桥牌室看看。”
  这时有名下人托了一盘西洋高脚杯饮料来,送到贺云钦跟前:“二少爷,喝口水吧。”
  贺云钦淡淡看那人一眼,随手端起其中一杯饮尽,将空杯放回盘内。
  那下人又要将托盘端到红豆等人跟前,不料脚下绊了一下,饮料一下撒出来不少,幸而全撒在托盘内,不曾摔碎杯子,未惊扰到段明漪等人。
  饶是如此,因盘内太过狼藉,不便再拿过来给众人喝,那下人只得静悄悄退下去,另换了一盘饮料进来。
  红豆瞄一眼那人,贺家想必不缺人手,怎么还派了个毛手毛脚的下人来?
  因忙于解谜,也未深想。等那人送了饮料到跟前,无意中往他脚下一掠,才发现他步姿极矫健,委实不像会自己绊倒自己的人。
  正自纳闷,就见这下人送完这边的饮料,又折回到另一头,她盯着那人背影直瞧,以前哥哥在警察学校受武术训练时,曾说过要辨认一个人是否习过武,只消看看这人的步态和手掌即可,这人不光走路轻快,手关节还大得出奇。
  那人径直走到段明漪面前,躬身笑道:“请各位少奶奶解渴。”
  段明漪回过头来,正要端起一杯来喝,谁知那下人活像脚底下踩了钉子似的,身子冷不丁一晃,竟将盘中一杯橘子汁全洒到了段明漪的旗袍上。
  来得太快,段明漪根本躲避不及,这一惊不小,立即将脸一沉道:“你怎么回事。”
  那下人吓得不敢抬头。
  旁边几名少奶奶拿了帕子擦段明漪身上的橘子水:“这可穿不得了,得马上换下来才行。”
  段明漪只得含着歉意起身道:“我先回房更衣,失陪一下。”
  谁知段明漪这一去许久都不见回来,那几名少奶奶等得不耐烦了,彼此互望一眼,讶笑道:“明漪换衣裳换这么久,这牌还能打得起来么。”
  又有一人道:“明漪从不会无故将咱们撇下不管,该不是被别人的事给绊住了。”
  有人笑道:“许是遇到了她们家贺宁铮,两口子说悄悄话去了。”
  这时有位阔少模样的人正好路过,听到说话声往里一探头,笑道:“花园子里请了白凤飞来唱戏,各位少奶奶不去凑凑热闹么。”
  几名少妇听了这话,哪还有心思枯等,纷纷笑着离了桌,顾筠几个也坐不住了,道:“要不我们也去花园看看。”
  红豆想起刚才那古怪的下人,越想越觉得奇怪,想起贺云钦要去桥牌室打牌,有心提醒他几句,又担心落了单,便跟顾筠打商量说:“你们稍等我一会,我去趟盥洗室就回来。”
  出来后,她问清了盥洗室跟桥牌室在一头,正合心意,便顺着走廊往里走。
  各处都静悄悄的,想是客人都去后花园了。
  一路走到尽头,只见并排两个房间,站在原地一听,两间房都静悄悄的,一时分不清哪间是盥洗室,哪间是桥牌室,原打算来提醒贺云钦,谁知里头并无人打牌,她扑了个空,也不知贺云钦去了何处,见里头那个房间房门虚掩,猜这是盥洗室,便打算入内更衣再去找贺筠她们。
  等了一会,不见贺家下人,只得自顾自进去,原来是间极富丽的会客室,里头另有一间房,专供更衣之用。
  她推门进了里间,谁知这间房竟未点灯,在墙上摸了一会灯绳未果,暗忖,难道这两间都不是盥洗室,盥洗室在走道的另一头?
  她忙要退出来,刚一动,就听外面那间房有人进来了,其中一个应是女人,声音呜呜咽咽的,不知是呻吟还是啜泣,她愣在原地,正不知该出去还是该留在房中,后头黑暗中忽然有人一把将她拽到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别说话。”
  红豆先是汗毛一竖,可一听这人声音极为耳熟,竟是贺云钦。
第32章
  正惊讶得无以复加,
就觉什么垂软的东西拂过她的面门,一凛之下,意识到是窗帘。
  不容她多想,外头脚步声由远而近,其中一人快步朝里屋走来。
  到了门口,那人本要入内查看,略站了一会,
似乎料定房中无人,
最后还是未开门。
  “刚才我特让戏班子到花园开唱,现在人全在外头,
我儿子他们本来要在此处打桥牌,
也被我支使走了,这附近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过来,
有什么话长话短说。我且问你,
谁给你的胆子不请自来?”
  红豆屏住呼吸,这人声音浑厚低沉,
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又听他说儿子要打桥牌,
不由暗吃一惊,
难道这人竟是贺孟枚。
  她紧张得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听后头贺云钦一声不吭,只得一动不动贴着他的胸膛。
  那女人啜泣一会,终于开了口:“孟枚,你这几日对我避而不见,
竟是打定了主意要撂开手,我跟了你这几年,如今你不肯理我了,难道我就不该讨句明白话么?”
  贺孟枚怒极反笑道:“所以你为了问个明白,不顾我太太大寿,堂而皇之找上门来质问我?陈白蝶,无怪说美色误人,我当初真是昏了头,竟会跟你这样的女人搅合在一起,平白坏了自己的品行不说,还给家里招来一场无妄之灾。”
  陈白蝶?
  红豆惊讶地睁大眼睛。
  陈白蝶冷笑道:“当初难道是我硬逼你跟我在一起的么?现在嫌我有主意了?无非是见我颜色不如从前鲜妍,心里腻烦了我,贺老爷直说便是,何必拿些没影的话来指摘我。”
  贺孟枚冷笑:“这几日我忙着给秀荔做寿,无空跟你细谈,本打算过两日去你的寓所跟你彻底做个了断,既然你送上门来了,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只问你,当初你跟我时,我可曾强迫过你半分?你自己做过何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陈白蝶似乎窒了下,仍嘴硬道:“我自从跟了你,从来都安分守己,除了身边下人,这几年下来,有一个外人知道咱们的关系么?何苦拿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激我,我到底做错了何事,你敢直说么?”
  贺孟枚厉声道:“三月前,云钦跟他大嫂无故传出丑闻,一夜之间整个上海滩传得沸沸扬扬,这件事你不知道?”
  陈白蝶顿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飘:“这话问得奇怪,既然贺老爷也知道这件事到处都传遍了,我自然也知道了。”
  贺孟枚声音一寒:“先找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用撰写花边新闻的方式将老二和他大嫂好一顿败坏,而后推波助澜让此事迅速在坊间传开,与此同时,故意留下破绽让老二怀疑到陆姓小子头上,单等此事暴露,一来可以败坏老二的名声,二来可以顺利离间我两个儿子,妙就妙在此事就算爆出来,还有人替你背黑锅,陈白蝶,你真是好本事,每一步都算计得丝毫不差,我当初真是小瞧了你。”
  陈白蝶空了好一晌才强辩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为何要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败坏了你的宝贝儿子,你贺孟枚就能明媒正娶让我进门了?”
  贺孟枚道:“两年下来,你性子从未改过,总觉得世人都不及你陈白蝶聪明,活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下。半年前你有了身孕,我拨了款子置了宅子,派最得力的下人去好好伺候你,觉得既对不起秀荔也对不起你,早跟你说过,不管你往后是继续跟我还是另找人家,我都会好好安置你。
  “你虽从未明说,但自从有了身孕,不止一次在下人面前说羡慕秀荔好福气,无非因为出身好些,事事都占先,反观之下,你没名没份怀着身孕,就算往后孩子生出来,最多也只是个姨太太,又怕让人发现怀了身孕,如今连戏都不敢接。这些话你说出来本意是想诉诉委屈,以便我多拨些钱财给你傍身,谁知你说着说着就变了味,话里话外满是酸气。你说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单让秀荔不痛快你就算是解恨了。
  “你败坏她儿子的名声,在宁铮心里扎下一根刺,顺理成章为以后兄弟阋墙埋下祸根,若他兄弟相争,何止她过得不顺心,说不定还会因为家无宁日,让我厌憎这两个儿子,本就是一举多得之事,对你母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不是三月前你因为出去跟朋友打牌不小心小产,谁知道你还能弄出多少祸端来?”
  陈白蝶颤声道:“一派胡言,这全是你贺孟枚的揣测,你有证据么?”
  外头有人来了,悄声道:“老爷,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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