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校对)第5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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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云钦最闲散,落在众人最后,一边走一边听几人说话,进来后一抬眼,先是不经意看一眼正谈笑风生的白海立,这才望向人群中的红豆,笑了笑。
第78章
  他们前脚进来,后脚又来了一群年轻女眷,
段明漪忙不过来,
红豆临时被叫过去救场。
  这一下变得极忙,
她哪有工夫理会贺云钦,倒是贺宁铮看到红豆忙忙碌碌,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待其他人走了,望着红豆笑道:“弟妹辛苦了。”
  报上那篇文章只字未提红豆,
外界都认为这次茶话会的举办乃明漪独力而为,他唯恐弟妹多心,
对妻子的做法颇有微辞,想不到红豆根本不以为意,还提前来茶话会帮忙。如此一来,倒显得妻子的做法稍显狭隘。
  红豆诧异道:“都是一家人,
大哥何必多礼。”嫁入贺家这几个月,她对这位贺家长子多少有了了解,知其严肃正派,是外冷内热之人。
  弟妹态度豁达,可见诚心不拿它当回事,再看妻子处处在宾客前礼让抬举红豆,
显是也存了赧然之意,贺宁铮这才松了口气,冲红豆点点头,入内帮妻子款待客人。
  今日与宴者当真名流云集,
满屋华彩粲然,待宾客们来齐,段明漪便请今日嘉宾《鸿报》主编关先生发表开幕词。
  关先生上台第一句便道:“诸君都晓得近日发生了一件举国震荡之大事,吾虽不才,自幼也曾受过庭之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位卑未敢忘忧国’,此番粗浅道理,即便垂髫小儿也能略知一二。然而近来吾国蒙犬戎欺凌,战火未延,竟有人主动签订丧权辱国之条例,可见自古败家丧国,未始不由小人也。”
  在座这些人中,除了爱国人士及学生,亦有不少伍如海的犬牙,关先生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在台上骂得酣畅淋漓,白海立点了根雪茄,微笑着朝关先生看了又看,这番言论字字诛心,骂伍先生还不够,竟连他也一并骂了进去,一句又一句的,骂得他是狗血淋头。可惜今天还有他事要忙,暂且腾不开手来对付这老东西,不然回头非找个恰当理由将这人领回去问话不可。
  为了彰显大度,他掸掸烟灰,以极轻松的态度跟身边其他宾客低声说笑,这时他平日最得用的手下黄忠从后头返转,立在走廊里,直冲他使眼色,他借口更衣,离了座朝走廊走去。
  黄忠道:“贺云钦、潘玉沅还有虞红豆这三处都准备好了,厅长放心,一会就咱们就有大热闹看了。”
  白海立笑着看一眼娇艳照人的红豆,想到马上就能看到此女丢脸蒙羞,身心自是舒惬,于是发自内心笑起来说:“晓得了。”
  又指了指台上讲演的关先生,低声吩咐:“盯紧这个人。”便抬步往后头走。
  黄忠讶道:“厅长。”
  白海立头也不回,用夹着雪茄的那只手冲后头摆了摆:“去解手,免得耽误一会看大戏。”
  黄忠咧嘴笑了笑,自回厅内找其他同僚。
  关先生讲完课,不少人只觉得余音袅袅,胸中一腔豪情翻涌不歇,厅里嗡嗡嘈嘈议论不断,仆欧们给众人呈送茶点,教育系一位擅弹钢琴的女学生在角落演奏钢琴。
  红豆这时总算闲下来了,便悄悄找在大厅中贺云钦,贺云钦正跟约翰逊校长、关先生等人讨论事情,人虽多,但因所站位置却极显眼,一抬眼就能看见。
  那边顾筠玉沅几个已跟余睿熟了起来,这人本就相貌周正,言谈又锋利,在座男学生本就不多,谈话渐渐便以他为中心展开来。不知谁提起各学校出游之事,论理这个季节各学校早该秋游完毕,但因遇上多事之秋,众学生较往常淡了游乐之心。有人便说若是真打起仗来,怕是想玩都没得玩了,不如横下心好好出去玩一回。
  玉沅道:“我们学校后面有座山,山上草木葱茏,算来是个极佳的野游之所,就常有闹鬼的传闻,明明近在眼前,却少有人敢去。”
  教育系的肖喜春说:“这不算什么了,你们可听说过房子闹鬼给人吓死的么,我上回听我们家下人说,她有个远房亲戚是护士,在洋房里做事,活活被鬼吓死了,我告诉这人说世上无鬼,那人横竖不信,说那亲戚死前回家说过好几回,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弄得连我都怕起来了。”
  红豆跟顾筠对了个眼色,忙问肖喜春:“那亲戚姓什么?”
  谁知有几个女生胆子格外小,即便身处这等亮如白昼的热闹场所,听了这话也感害怕:“哎呀,快别说了。”
  梅丽贞拍手道:“看你们一个个胆子小的,其实我们圣约翰附近就有闹鬼的房子,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么。”
  众人相顾愕然:“还真就不知道。”
  “就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所洋房,段先生不信鬼怪之论,看这房子前庭后院,深觉空着可惜,硬将其盘下来做茶话会的会所。”
  余睿好奇道:“这房子也闹鬼?出过什么事?”
  “对,死过人,后来住户都说闹鬼,渐渐就没人住了,眼下已空置三五年了。”
  那几名女学生越听脸色越黄,瑟缩着互相依偎在一起,急于转移话题,就在这时候,不知何处传来极沉闷的“砰”的一声,眼前一黑,房子里的灯竟熄了。
  大厅里的议论声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硬生生切断,顿时安静下来。
  “啊——”有个极胆小的女生吓得一声惊叫,红豆忙安慰那人道:“应是电源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别怕,很快就会来电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道:“诸位莫慌,应是电路跳闸了,已有人去工具房查看,只需稍等片刻,马上就会恢复光明。”
  也不知谁一语双关笑道:“可见黑暗只是暂时的,光明很快就会到来。来,各位,让我们举起我们手中的酒,敬眼下的短暂黑暗,也敬不远的长久光明。”
  这人倒是乐观又机敏,话一出口,人群中涌动的诧异和不安立时一扫而空,不少人附议道:“敬光明,敬吾民。”
  话音未落,眼前一亮,电须臾而至。
  然而众人还来不及相视而笑,便有一个仆欧跌跌撞撞从后头走廊本来,边跑边骇异地喊道:“不好了!死人了!盥洗室有人死了!”
  众人都吃惊不小,有人手中的高脚玻璃杯应声而落,摔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碎声。
  红豆呆了一呆,心突突直跳,忙四处找贺云钦,谁知刚一动,就有人从后头靠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她闻到这人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剧烈跳动的心迅速平复下来。回头一望,贺云钦正望着她,两人虽然未说话,但他的掌心干燥温热,有着让人心定的力量。
  那仆欧吓得腿直发软,抖着身子站在原地,死活迈不动步:“是、是警察厅的白厅长,头栽在抽水马桶里,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死了多久了。”
  竟是白海立。
  黄忠等人大惊失色,阴着脸大啐一口,拔腿就往走廊深处奔去。
  有人捂嘴道:“啊,死在马桶里?竟有这种死法?”
  红豆悄然瞥了瞥贺云钦,贺云钦表情极平静,然而细辨之下却有些疑惑的影子。
第79章
  黄忠几人刚跑几步,突然意识到白海立绝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又铁青着脸折回来道:“谋害白厅长的凶手应还在现场,
此处亟需封锁,
各位不得擅自离开。”
  众人愕然片刻,关先生一个斥起来:“你们看我们谁像凶手,直接将我们绑起来便是。”
  不少人愤然高声道:“刚才停电时大家都在厅内,
离盥洗间不知多远,如此短的时间,
谁有机会摸黑去杀你们白厅长?若是连我们都能怀疑上,岂非你们警察厅的人个个都有嫌疑?”
  议论声越来越大,
渐至鼎沸,眼看场面失控,黄忠气焰顿时矮了一截,他们本就群龙无首,
何况胸无点墨,论起激辩之才,又岂是这些人的对手,嘴张了又张,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后不甘地对望一眼,
掏出枪匣子往后跑去。
  他们走后,诸人讨论一回,待意识到死的人是大恶人白海立后,情绪渐由震惊转为平静,
碍于教养及人道主义,未将快意明晃晃挂在脸上而已。
  好好的茶话会发生了这等事,女眷们出于惧意纷纷告辞,段明漪少不得一一相送,贺宁铮唯恐此处不安全,干脆主张诸人即刻离场。
  然而旁人都还好说,学生们根本按耐不住好奇心,簇拥着就往走廊深处的盥洗间走去,到了门口,既想一睹白海立的死状,又因害怕一时不敢入内,挨挨挤挤的,全挡在走廊里。
  大厅一下变得极空旷,红豆趁乱对贺云钦道:“停电时我没听见大门开关的动静,若凶手已离开了,我们要不要到后门去看看。”
  贺云钦正有此意,白海立的死,既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从筹备计划到混入会场,从拉闸闭电到趁乱离开,凶手既懂得把握时机,也懂预知众人反应,可见不论杀白海立的人是何方人马,此人绝非善类,不容小视。
  停电并不是偶然,那人无非是想趁黑离开,一分钟的时间的确不够凶手从正门离开,那么若想搜找凶手留下的痕迹,只能从后门入手。
  然而这等洋房,后门不可能只有一处,除了小宴会厅,还有厨房边上一扇暗门,因较为隐蔽,平日通常供下人出入之用。而小宴会厅离电箱极远,绝不够断完电后遁走,因此凶手极有可能是从厨房暗门处离开的。
  房子里的人都去了别处,厨房前的过道寂然无声,刚才招待客人的缘故,地上全是油垢及糖霜印子,满地狼藉。贺云钦拉着红豆走到后门,又取出袖珍电筒用来照亮,找了一晌,果然在油腻发光的地面上发现一列脚印,因是刚刚印上去的,比其他脚印清晰不少。
  这列脚印,从另一侧出现,一直沿着走到台阶,最后打开后门,消失在花园的草坪里。
  两人顺着那脚印的来源往里走了一截,里头一间暗室,红豆猜那是拉闸的电箱房,忙要过去查看,被贺云钦拦住。
  他回过头看那对面脚印,因身上未带量尺,只得用手掌大致量了一下。
  红豆也歪头估摸尺寸,待贺云钦量完,两人心中微异,对视一眼:“39码?”
  毕竟死的是警察厅长,警察厅及相关政署即刻会有所行动,房子刚才又离奇停过电,黄忠那几个狗腿子即便再蠢笨,在检查完白海立的尸首后,也必定会到电箱房进行查看。
  贺云钦查找其他痕迹无果,不便继续停留,很快又回到大厅,白海立的尸首已被人蒙着被单抬了出来,死因是被人用匕首之类的锐器割断大血管,一刀毙命,因白海立的脑袋埋在马桶里,血未流得满地都是。凶手极有经验,现场未留下半点可供追查的线索。
  围观的学生们都吓得不轻,贺云钦有心帮大哥收拾残局,一到厅中便佯作无事送剩下的散客离开,
  红豆在人群中找到顾筠和玉沅,领她们出来。
  潘家的洋车果然在外头,舅妈和潘家的司机打了许久的盹,这时刚醒来,舅妈瞥见众人从洋房出来,不知发生何事,正自疑惑,红豆将玉沅送到车边道:“舅妈。”
  舅妈呆了一呆,忙推门下车:“出什么事了?”
  玉沅没好气道:“死人了。”非逼着她来,这下好了。
  舅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接话:“谁,谁死了?”
  “白厅长。”玉沅冷声道。
  舅妈脸色刷的一白:“啊?”
  这时贺家洋车已开到近前,红豆忙对舅妈道:“玉沅吓坏了,此处不宜久留,舅妈,你先带玉沅回家。”
  送走舅妈和玉沅,红豆又要贺家司机送顾筠回顾公馆,谁知一辆半旧小洋车疾驰而来,到了近前停下,王彼得在车内对贺云钦招手道:“云钦。”
  与宴者极多,白海立并非无名之辈,事发后,随着众人的离开,他遇害的消息估计早已传遍上海滩,王彼得本就消息广杂,想必一听说此事就赶来此处。
  顾筠一看探长来了,立刻歇了回家的打算,跟红豆商量道:“我帮探长整理资料,晚间我再让家里来车接我。”
  红豆想不出回绝的理由,于是拉着顾筠上车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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