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1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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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目前也是石马坳北面这片河谷,尚没有充分开发的主要原因。
  赵直贤与谭育良在三十多名马客的护送下,沿着溪岸往东走。
  竹公溪出中方山的地方,河道要相对狭窄许多,仅有十数步宽,那里建有一座竹桥可以渡竹公溪,也是从黔阳城走陆路北上的必经之路。
  沿竹公溪南岸往东走五六里路,地形有些崎岖,但骑马也就小半个时辰的事情,建造有二十年的竹桥显得有些破旧,但也顶住风雨,坚固的矗立在竹公溪上游河道之上。
  竹桥下方百余米,有两艘乌篷船横停在溪滩上,芦草间有不少人践踏登岸的痕迹。
  赵直贤迟疑的回头看了谭育良一眼。
  谭育良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示意身边两名马客先过河去看对岸到底有什么动静。
  过桥后到中方城(鹰鱼寨),就剩下不到二十里的曲折路程,直线距离更是仅有十三四里,他们找一处高地驰马上去,甚至都能清晰看到中方城新建的城楼。
  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很快两名马客穿过竹桥,沿着溪滩延伸出去的足迹,乘马往山里搜索,两炷香后乘马赶回来禀告道:“看前面所留下来的足迹,应该是有十多人在这里弃舟登岸,往山里的龙桥寨而去……”
  龙桥寨乃是竹公溪上游山谷里一座仅有百余番民聚居的小寨。
  赵直贤、谭育良这时候并没有看到在中方城以北的江面上,正有十数艘的乌篷船,缓缓顺流而下,而从中方城斜对面的龙楸河里,也同时有二十多艘乌篷帆船缓缓驶出。
  他们心想应该是龙桥寨的番民从外面返回寨子,将船停在溪滩上。
  中方城的守军,即便此时看到附近江面的乌篷帆船,以及停泊在江面上捕鱼的渔舟,要比往日多出一截,却也没有太在意。
  在他们看来,应该是韩家父子要更警惕土籍大姓是否有异动;而他们同时也更关注韩家父子在黔阳城及五柳溪(龙牙城)的驻守兵马的动向。
  毕竟四姓大族的寨兵番勇,主要分散于郎溪、谭阳的山水之间,想要聚集或者说统一起来行动的难度极大。
  赵直贤、谭育良在三十多武装马客的护送下,渡过竹桥,又沿着中方山东麓崎岖的山路往北走了三四里地,在翻过一道三四十米高的山嵴时,蓦然看到北面里许外的山林上空,有大片鸟雀盘旋着,久久不愿落下来。
  “不对!”
  谭育良作为潭州兵马在叙州的副统领,如此异象,要是还察觉不到有一群兵马埋伏在对面的山林里,那他这些年的饭就都白吃了。
  “怎么回事?”赵直贤勒住缰绳,往谭育良身边靠过来,问道。
  “前面有伏兵。”谭育良说道。
  “怎么可能?”赵直贤震惊问道,“是四姓的人马?”
  赵直贤不以为是韩家父子的部下,毕竟韩家父子想要对他们不利,他们压根就没有机会走出黔阳城,但四姓大族为何要在这里伏击他们?
  谭育良眉头深皱,枯瘦的老脸皱得跟老树皮似的,他与赵直贤怎么都没有想到四姓大族密谋这一刻的到来已经暗中筹措了数日,而选择在此时伏击他们,实是要将他们在中方城内的兵马诱出城来。
  谭育良与赵直贤没有猜到这点,并非他们有多愚蠢。
  不进行进一步的动员,四姓手里也就掌握两千常备寨兵,扣除掉必要的留守兵力,四姓即便配合再好,也就只能出动一千两百兵马。
  谁会相信四姓这时候会突袭暗藏上千精锐的中方城?
  即便是出城野战,潭州调入叙州的上千兵马,都是精锐老卒,也绝非四姓能硬啃下来!
  赵直贤、谭育良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多方误导下,四姓大族误以为潭州在中方城暗藏的精锐兵力仅有四百余人,他们是想以赵直贤、谭育良为饵,将潭州“四百精锐”诱出中方城伏杀!
第二百五十九章
袭击
  赵直贤、谭育良察觉到前路藏有伏兵,起念自然是选择原路后撤,但这一刻有一道黑色烟柱从竹公溪方向冉冉升起,令他们又惊又疑。
  谭育良勒马跑回到岭嵴高处,却发现竹桥上有十数番兵,正将数匹骡马所运的柴草堆到窄到仅容匹马通过竹桥上引燃。
  即便竹桥不被烧毁,有十数番兵持弓守住竹桥的一端,他们也很难有办法冲过去。
  此时紧挨着中方山,道路狭窄崎岖,不利战马驰骋,看到百余番兵持着刀弓、藤盾,从山林里蜂拥而出,赵直贤、谭育良也没有胆量继续留在原地,质问这些番兵为何会埋伏他们,当下引马往东面的山坳里驰去,希望中方城的守兵能及时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分兵过来接援他们。
  竹公溪这边烟柱腾空时,就已经引起中方城守兵注意,守将谭铁得禀后仓促登上南城楼眺望。
  番兵埋伏的山林,距离中方城的南城楼都不到十里,他即便看不真切,也能隐约看到有百余将卒分为两拨,正追逐着进山,算着时间也猜到是赵直贤、谭育良二人半道被劫。
  谭铁这一刻也陡然惊觉到中方城东面的沅水江面上,乌篷帆船聚集的数量出乎寻常的多。
  韩家父子在黔阳城以及五柳溪(龙牙城)的兵马没有异常,此时在沅江聚集的兵马以及埋伏在山脚下追杀族叔谭育良及叙州主事赵直贤的兵马,只可能是四姓大族的部属。
  不管四姓大族对他们有什么图谋,谭铁都不可能放任谭育良、赵直贤被四姓大族捉住或杀死,派探马驰出中方城,确认东南山脚下再没有其他伏兵,他便派出城里仅有的三百骑兵,出城往东南山脚赶去追逐伏兵,将谭育良、赵直贤从虎口救出来。
  此时的冯昌裕,与身穿银鳞铠甲的洗真,藏身在一艘乌篷船的船舱里,盯着数里外中方城的一举一动,看到三百骑兵被诱出城七八里之后,他们也毫不犹豫的打出讯号,通知左右聚集的三十六条乌篷船,像脱弦箭一般往中方城南侧的鹿角溪溪口驶去。
  有四艘渔舟距离鹿角溪口最近,第一时间冲到鹿角溪下游新建的一座木桥下,暗中挤在四艘渔舟狭窄船舱里的数十番兵,跳下船后便飞快的绕到木桥上,用钩索将数座简易拒马,从渔舟里吊上桥头,防止已经被引诱到鹿角溪南岸的三百潭州骑兵,随时会掉头缩回中方城去。
  潭州在过去一年里,虽然将上千精锐以及两千多眷属送入叙州,但哪怕是掩耳盗铃,避免朝廷察觉后责问,也不可能将千余精锐都公然武装起来部署在中方寨的城头。
  因而中方城内常备就四百多武装护卫,更多的健勇丁壮,更像是他们在中方山脚下聚拢起来的流民。
  即便是韩谦潜逃到叙州,谭铁、谭育良、赵直贤从潭州所得到指示,也仅仅是暗中戒备,不要有什么轻易妄动,他们也认定韩家父子最终还将有求于潭州。
  这也是除了受监军使张平及高宝所误导外,冯昌裕以及其他三族酋首相信潭州在中方城仅有四百多兵马的一个主要原因。
  这时候看到有三百多骑兵被引诱到鹿角溪南岸,冯昌裕他们自然相信,哪怕是集结上千兵马从鹿角溪口登岸,也能赶在韩家父子反应过来之前,强攻下中方城。
  看到四五十艘乌篷帆船、渔舟冲入城南三四里外的鹿角溪口,千余番兵蜂拥下船登岸,在溪滩北面新修出来、与木桥相接的驰道集结,中方城守将谭铁心里则是另一番感想。
  谭铁不是没有想到四姓集结兵力有可能直接过来攻城,毕竟四姓寨兵直接在鹿角溪与中方城之间的空地里集结,是更有可能误以为中方城内防守空虚,但他不能冒三百多骑兵以及谭育良、赵直贤被彻底封锁在鹿角溪南岸的风险。
  一旦集结的四姓寨兵没有过来攻城,而通过木桥进入鹿角溪南岸,他们只需要守住木桥,就能集中优势兵力围攻去救援谭育良、赵直贤的那三百多骑兵。
  谭铁甚至都不知道在过去十数天里,四姓有没有分散往中方山深处藏更多的伏兵。
  看到左右江面再没有船舶靠近,而盯住五柳溪(龙牙城)及黔阳城的探子,也没有发出异常的讯号,谭铁自然是召集在城里紧急披甲上阵的六百多甲卒,强攻在鹿角溪北岸集结的四姓寨兵。
  看着一队队从中方城门洞鱼贯而出的甲卒,冯昌裕脸色有些苍白,压着声音问身穿重甲正勒令寨兵结阵的儿子冯瑾:“你们是如何探敌的,鹰鱼寨内,怎么就四百兵马了?”
  “韩家父子暗中派兵藏入中方城里等我们入彀?”
  冯瑾还没有认识到他们从头到底都误判了潭州潜派到叙州的实际兵力,还以为眼前这一切是潭州与韩家父子联手设下的陷阱,等着四姓闯进来。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意识到韩家父子与潭州不是一伙的,怎么可能意识到韩谦潜逃叙州,是天佑帝亲手布置去对付潭州的迷局跟陷阱?
  冯瑾后脑勺一阵阵发紧,转头想要去找高宝的身影,却看到一艘渔船正悄无声息的往溪口外驶去,除数名桨手外,站在船头的不是高宝是谁?
  韩道勋、韩谦父子初入叙州时,曾强令四姓组建船队与金陵进行商贸,当时他们派出冯璋、高宝率领冯氏子弟押船,也令冯璋、高宝盯住冯宣的一举一动。
  四姓船队所有的船只,在荆襄战事期间都被梁军摧毁,韩道勋、韩谦虽然支付补偿款,但在荆襄战事之后便没有再组建四姓船队,仅仅用杨钦为首的叙州船帮,维系叙州与金陵及均州之间的商贸往来。
  在那之后,除了冯宣还继续率领一部分人协助叙州船帮运货外,冯璋、高宝则都返回番寨。
  冯昌裕、冯瑾父子一直都担心冯宣有可能被韩家父子收买,还特地令冯璋率一队人马,驻入冯宣附近的寨子,盯住冯宣的一举一动,但怎么都没有想到高宝身上会出问题?
  从鹰鱼寨(中方城)南城门过来,仅有三里多地便能杀到桥前,这么短的距离,冯昌裕、冯瑾他们想将寨兵从桥前撤下来,从溪滩登船逃走都没有可能,而且进入鹿角溪南岸的三百多骑兵,这时候也停了下来,随时有可能以更快的速度反冲过来。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激励士兵,在桥头前将阵形收缩得更紧密,应对潭州精锐甲卒的第一拨冲击。
  “怎么回事,不是说潭州在鹰鱼寨里仅有四百兵马吗?”原叙州司马洗真脸色惊惶的走过来,他肥硕矮短的身体将鳞甲撑得鼓胀起来,仿佛一只铁甲球在地面上滚动,焦急的朝冯昌裕追问过来。
  “你们洗氏不是之前也确认鹰鱼寨里仅有四百潭州兵马吗?”冯瑾有些气急败坏的反问道。
  “潭州在鹰鱼寨暗藏的兵马,虽然比想象中要多,却也不是不可胜之!”冯昌裕语气沉郁地说道,一方面不能未战先乱军心,另一方面他们站在一座土坡前,能看到除了六百多甲卒外,没有更多的兵马杀出中方城,令他心定不少,心想韩家父子即便与潭州勾结起来设计,但黔阳城就那么点丁壮,韩家父子再诡计多端,能毫无破绽的藏入鹰鱼寨里的精锐毕竟也是有限。
  冯昌裕这一刻还是铁心认定韩家父子与潭州勾结设入针对他们的圈套。
  为这次偷袭鹰鱼寨,他们从靖云寨抽出五百精锐寨兵,向氏、杨氏以及洗氏则一共凑出八百精锐寨兵参加这次行动。
  除作为诱饵的百余寨兵外,他们此时在鹿角溪北岸聚集近一千二百精锐寨兵,目前只要守住木桥,不使三百多骑兵有机会冲击他们的后方,他们正面迎击六百多潭州甲卒,少说也得有八成胜算吧!
  当然,他们必须赶到韩家父子率兵马过来之前,将潭州兵马击溃夺下鹰鱼寨,留给他们的时间十分有限,要不然,他们只能逃入中方山深处,以避韩家父子的锋芒。
  一炷香后,谭铁率六百多甲卒推进到四姓寨兵阵列之前,他们与四姓寨兵的心思一样,都想赶在韩家父子率兵赶到之前结束这场突然之间爆发的决战,撤回到中方城里坚守。
  在密集的箭雨中,潭州甲卒高举盾牌,悍不畏死的往前冲锋。
  四姓寨兵所持木弓短小,便于在山林里穿梭猎杀,但射出的箭矢力度有限,相比较之下,潭州甲卒的装备要精良得多,顶着箭雨冲上前来,挥舞着刀盾,与前阵持矛的四姓寨兵杀在一起,后方的弓手则将一波波铁箭抛射到四姓寨兵的阵列之中,一蓬蓬血雨激飞起来,双方都没有进行试探,也没有拒马鹿角等哪怕最简易的战械将双方隔绝开来,便直接进入最惨烈的白刃搏杀之中。
  四姓寨兵虽然装备要差很多,但人数毕竟占优,同时番民皆彪勇好战,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毫无惧色。
  这也是辰叙邵衡诸州番民人丁稀少,与洞庭湖腹地也有沅水这样大江大河相通,但数百年来却始终没有被中央政权彻底归化的主要原因。
  九百多年前东汉名将马援率四万多精锐南征武陵蛮族,最终还是被阻于沅水壶头抱憾病逝……
第二百六十章
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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