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2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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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呲!信昌侯这个无用的货色潜回金陵,你们竟然毫无觉察?”
  谁都没有想到徐后怒火燃烧,竟然能将“讨逆”帛书撕成两半,赵明廷心惊胆颤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徐后看似枯瘦的身体,竟有着不弱男子一般的气力。
  讨逆檄书除了痛斥安宁宫作乱、擅杀大臣、欲害皇子、囚禁天佑帝图谋篡位等事之外,还挑明世妃王夫人、信昌侯李普、楚州防御使府掌书记王文谦、吏部侍郎韩道铭、大理寺少卿等人就在秋湖山代表二皇子、三皇子召集起事,号召勤王义兵往宝华南麓集结,共讨安宁宫及太子的逆行。
  也是看到讨逆檄书,赵明廷才确知信昌侯李普已经潜回金陵。
  虽然在徐后眼里,信昌侯是个没用的货色,但信昌侯李普此时潜回金陵,却像一根毒刺般刺在他们的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极其难受。
  说起来信昌侯李普刻意掩饰行踪,行动又快,即便职方司在潭州潜伏的密探已有所觉察,但由于传递消息的不便,他们在金陵不能及时发现,也是常情。
  只是赵明廷这时候可不敢替自己辩解。
  “此时可有伪檄传入城中?”待徐后怒气没那么盛,牛耕儒才开口问赵明廷道。
  “我们截获伪檄便策马赶回宫里,暂时城里还没有其他发现,但恐难阻之。”赵明廷跪伏着回答道。
  现在二皇子、三皇子狼狈为奸,为扳倒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携手起来,这是他们所措手不及的。
  龙雀军及楚州目前也只是将明面上有干系的嫡系人马撤了出去,但他们此外必然还在金陵城内还暗藏大量的密谍暗探,职方司都没有可能逐一排查清楚。
  这时候只要有一封檄文秘密送入城中,可能天明之前就会有成百上千封檄文传抄出去。
  即便入夜后对城内全面执行宵禁,但也不可能完全禁绝伪檄的传播;更不要说信昌侯等人已经第一时间将伪檄发往附近的州县了。
  他们失了先手,即便他们赶在午前颁布传位诏书,也无法在市井禁绝他们谋害陛下矫诏篡位的猜测与传言。
  而得位不正,看上去金陵城也就人心惶惶一些,不会脱离他们的控制,但在接下来争取对地方州县的控制权时,他们就会变得相当的被动。
  这恰恰是最致命的。
  一方面三皇子据湖南,势力能往荆襄、江赣等地延伸,二皇子据楚州,势力能往扬泰扩张,而三方真要打成僵持不下的拉锯战,江北的荆襄、淮南、扬泰等地,恐怕就都要落入虎视眈眈的梁军之手了。
  整件事说起来,还是他们在金陵能直接调用的嫡系力量太少、准备还不够充分,难以第一时间将全城控制住,同时也没有预料信昌侯李普这些人在秋湖山的动作会这么快,更没有想到王文谦与信昌侯李普在这一刻竟然能勾结起来。
  “徐渚什么时候能过来?”徐后枯瘦似鸡爪的手抓住撕成两半的帛书,极力压抑心里的怒火,问赵明廷道。
  “今夜渡江的话,一万人马最快也要到明天午后才能在采石完成集结;即便马不停蹄,中间都不事休息,赶到金陵城,最快也要到后天清晨。”赵明廷说道。
  楼船军水师大营就在金陵城北,左右开阔的江面都在其掌控之下,镇远侯杨涧态度未明之前,他们怎么都不敢在楼船军水师战船的眼鼻子底下组织舟船运送兵马渡江。
  在谋事之前,他们主要是在当涂县城北侧的采石矶左右暗中准备舟船,以便在紧要时,方便第一时间将巢州兵马使徐渚率领巢州精锐运送过江。
  一切都顺利的话,徐渚所部开拔到金陵,也是后天了。
  东宫府卫以及左武卫军要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对所属屯营兵户作进一步动员扩编,想要多扩充两三万兵马,最快也需要在后天才能完成集结。
  目前杨涧、寇师雄手握两万精锐都闭营不出,金陵驻军里另五万禁军、侍卫亲军,表面上还继续承认枢密院签发的令函有效,但军心不稳,不能委以重任,更不要说仓促间调派过去强攻秋湖山了。
  牛耕儒多少也是觉得有些棘手。
  这时候一名老宦走进来,仓皇之下,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慌什么慌?御宝找到了?”徐后心里怒归怒,但还是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慌慌张张的样子,厉声斥问老宦。
  皇帝圣旨,有诏、有敕、有诰,根据需要会用到不同的御玺印章。
  崇文殿日常签发命令都用敕书,牛耕儒他们已经拿到六枚敕书专用御印,能代拟颁布普通的圣旨;唯有诏书所需的皇帝御宝,平时用不上,这会儿翻遍崇文殿,将掌玺及侍诏的中书舍人抓起来拷问了大半夜,竟然都还没有找到。
  此时再找人照着旧诏刻制御宝,传位诏书又要拖延一两天才能拟好颁布下去,真是火烧眉头。
  看到老宦慌不迭的走进来,还以为崇文殿里有什么发现呢。
  老宦不是过来通知御宝下落的,而是带着哭腔喊道:
  “陛下驾崩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妇孺
  赵明廷慌然间随徐后、牛耕儒等人赶到前殿。
  太子杨元渥与温暮桥、内侍省少监陈行墨等人亲自盯在这里。
  看到徐后等人赶过来,杨元渥多少有些慌然的迎出来说道:“母后,父皇他驾崩了!”
  “慌什么?那老贼死了,你不正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位?”徐后微蹙眉头,盯着不知所措的太子杨元渥说道,径直往寝殿走去。
  赵明廷见温暮桥朝牛耕儒挤挤眉头,心想以温暮桥的老辣,大概也暗感此时的局势要比他们所预料的复杂得多,十分的棘手,稍稍处理不好,大好形势就会倾然崩溃吧?
  赵明廷跟着走进去,只见里侧寝殿的锦榻之上,陛下平躺在那里,脸色灰败,黄绸绣龙被上有一片咯出来的黑血,看不到有一些呼吸的起伏,深陷下去的眼窝紧闭着,应该是死了,只是嘴角微微翘起,怎么看都像是一抹诡异的笑,令赵明廷不寒而栗,实在猜不到陛下在即死之时,心里在想什么事情。
  徐后枯瘦的身子,站在龙榻之前,仿佛雕塑般一动不动。
  赵明廷与牛耕儒、温暮桥及太子杨元渥及陈行墨等人,站在徐后身后,看到徐后脸颊后侧的皮肉在轻轻抽搐着,也不知道她是否正为陛下死后脸上这诡异的笑而愤怒不已。
  他们也不敢走上前去试陛下是不是气息真就彻底断绝了。
  良久,徐后才转回身来,咬牙切齿的狰狞说道:“传我懿旨,便说奸妃王夫人,暗通信昌侯李普,丑事败露狗急跳墙,与信昌侯李普内外勾结加害陛下私逃出宫……”
  牛耕儒与温暮桥对望一眼,心想对方抢先传檄天下,他们也只能针针锋相对,将水继续搅浑掉混淆视听。
  “温大人,你亲自去见杨恩,说老贼已经驾崩,问他想不想看到金陵城内的杨氏子弟一个个都人头落地。他要是不想,哀家也不强迫他做什么,只要他给哀家乖乖滚回府里待着喝酒吟诗,不要跳出来给我们添乱就可以了,”徐后说道,“牛大人,你再派去将石延道、杨泰召进宫来。他们要是愿意辅佐渥儿,帮着筹备登基大典,六部以后还继续由石延道统领,宗室之事,还继续由杨泰掌握。他们要是不愿意,将他们的妻妾,将他们的子侄、孙辈都抓起来,当着他们面,一个个的杀,杀到他们愿意低头为止——赵明廷,你护送我出城去见镇远侯杨涧!”
  “……”温暮桥、牛耕儒皆是大惊,劝道,“杨涧午后便接家小出城,就算他与韩道勋、李普、王文谦没有勾结,他关闭大营已经表明态度……”
  “他能干什么,将哀家这么一个行将入土的老太婆杀死吗?”徐后浑浊的老眼这时候骤然凌厉起来,盯住温暮桥、牛耕儒说道,“我们倘若早能想到是今天这个局面,早就在沈鹤毒发身亡时就应该动手,而不是又拖延了三四个月,让那个贱种在潭州多出三四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温暮桥、牛耕儒不敢反驳。
  事后想来,他们拖延三四个月却是极其失策的,以致很多事情都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但要不是情非得已,谁会弑君篡位,而自古以来,弑君篡位者又能有几个得好下场的?
  温暮桥与牛耕儒面面相觑,细想下来,这时候能不能第一时间将镇远侯杨涧争取过来,确实是决定未来大楚局势走向的关键胜负手。
  杨涧掌控大楚最强大的水师,他的选择,将直接决定金陵城接下来的局势发展。
  即便徐渚率部过来,也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强攻下秋湖山,对峙有可能会拖延十天半个月。
  这时候,杨涧率楼船军去助那边,楚州兵马能随时以最快的时间渡江与秋湖山的贼兵会合,而三皇子的龙雀军也能毫无顾忌的沿江而下,可能都不需要十天,数万大军就能开拔到金陵城。
  相比较之下,寿州兵马想要大规模渡江,就会变得极其困难。
  将杨涧争取过来,形势就会逆转过来,助他们彻底掌控住金陵城,而楚州兵马想渡江会变得困难,龙雀军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沿江而下。
  中下游宽达十数里到数十里不等的长江,是金陵城所依的天险,即便形势恶劣之极,也能确保梁军短时间内难以进攻长江南岸的州县。
  “只是……”温暮桥、牛耕儒还是觉得徐后亲自出城,太过凶险,说道,“或许我们出城走一趟?”
  “只是什么?”徐后眼神凌厉的看向诸人,说道,“你们去,不可能得到杨涧的信任,哀家不能上阵杀敌,倘若再不抛头露面,那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渥儿登基后,哀家与诸大臣立汾儿为太子,这大楚江山还是姓杨家的,哀家过去,就是要给他这个保证,难不成杨涧真就希望杨家亡宗灭族?”
  “韩道勋要如何处置?”牛耕儒问道。
  “派人去见他,他要是愿意写伏罪书,声讨慈寿宫那贱货,便暂时留下他的性命——不过,相信他是不怕死的,那便顺手再带一杯鸩酒过来送给他,”徐后那张涂着铅粉显得僵硬的老脸,这时候眼皮子微微抽搐了两下,浑浊的老眼透露出怨毒及冷酷无情,却以极其平静的口气说道,“他再神鬼奇谋,不能为哀家所用,留下来也只能是祸根!”
  听着徐后阴冷的语气,太子杨元渥、牛耕儒、温暮桥、赵明廷等人都感到体内有股寒意窜出来,却不知道,这寒意是为徐后话里的怨毒而生,还是为韩道勋算无遗策的神鬼奇谋而生……
  ……
  ……
  内侍省位于秋阳宫东侧的班院,是用来处置宫里那些不守规矩的宦官、宫女的。
  除了关押犯事的宦官、宫女并进行处刑外,大楚开国十六年以来,在这座班院里被直接杖毙的宦官、宫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血腥渗透到铺地的砖缝之中,日积月累,内府局典事周斌每回走进班院,便能感受到有一股难言的污秽之气弥漫出来,情不自禁会感到一股寒意笼罩心头,叫人直想逃跑;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这么一处地方,要不是谁犯了事送过来关押或用刑,平时也就两名掌班带着司房等十数个青衣小宦看守,甚是清闲,毕竟宫里管束严厉,并不是每天都会有人敢不开眼犯事。
  今日这里却守备森严,除了之前的掌班、司房外,班院内外站满从安宁宫及东宫调过来的宿卫甲卒;二十多间囚室里,今天也是人满为患,大大小小四百多不被安宁宫信任的宦臣,午后陆续都被关押进来,将每一间狭小的囚室都塞得满满当当。
  老态龙钟的内侍省监章新春,此刻就坐在班院的院子里,大腿上盖着一张小棉被,初升的太阳朝晖照在他的身上,天气没有凌晨时那么寒冷,他微微打着鼾,但在周斌走进班院的那一瞬间,仿佛病猫般的章新春蓦然睁开眼望过来,眼眸里闪过一丝凌厉的精芒,仿佛一头随时会猛扑过来的饿兽。
  周斌知道章新春才是徐后身边真正厉害的人物,只是这两年太老了,像是掉光牙的猛兽。
  周斌也不知道年近八旬、老得都走不动路的章新春,为何能给他以如此强烈的压迫感,眼神里透漏出一样似乎能随时将人撕成碎片的威严跟凌厉。
  章新春伺候过徐氏三代家主。
  广陵节度使府并入淮南时,天佑帝当时还没有在内府私用宦官的习惯,后来是章新春率领广陵节度使府私下所豢养的宦官,辅佐徐后将淮南节府使府的内府支撑起来。
  章新春可以说是安宁宫除徐后之外,最为核心的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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