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4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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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博心里知道守住北岸营地的重要性,但事态的发展,并不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过去四天,寿州军集结于浮槎山西麓的兵马高达一万一千余众,骑兵四千,步卒七千,为攻下营地也付出三千余人的伤亡。
  在兵甲战械处于那么大的优势,又失去在石泉溪北岸建立阵地的先机,温博还能以相当的伤亡,将林海峥所部赶到北岸去,已足以自傲。
  不过,问题是除了寿州骑兵伤亡较轻,他早初依赖于守巢州城的七千多精锐步卒,在之前的战事中伤亡近三千人,已经可以说是惨重之极,此时又是守营的主力,寿州骑兵乃是徐明珍的嫡系兵马,撤到北岸,依旧散在外围,负责侧翼的牵制。
  这部分兵马在仅仅休整一天后,就要面对龙精虎猛的天平都悍卒强攻过来,所承受的压力之大,常人难以想象。
  即便形势危急,温博亲率扈随,进入战场挽回劣势,但也不可遏制的看着天平都精锐从南面、西南杀入营地,将其部杀得节节败退;而寿州骑兵从侧翼厮杀了一夜,也没有撕开何柳锋及赵无忌、韩东虎等人率部拦截……
  不想全军崩溃,温博于次日午时不得以在骑兵的掩护下,率残部北撤暂作休整。
  待到黄昏时分有新的援兵赶到,温博再想对夺回北岸营地的棠邑兵部署新的攻势之时,这时候传来困守濡须山东南浅谷之中的兵马为棠邑兵击溃的消息。
  这一刻,温博只能选择率部往西北,撤到巢州城东南的桃峪坞营寨休整。
  濡须山东南浅谷那部兵马,乃是从历阳城中被调虎离山引诱出来的三千精锐,他们的存在,至少能将三千多棠邑兵以及从南岸增援过来的两千多右龙武军牵制住。
  濡须山东南浅谷战事的结束,不仅意味着历阳城中仅剩的千余守军,士气将受到惨重的打击,也意味着韩谦最快在一天时间之内,能将最多高达五千兵马送入浮槎山西麓战场。
  不仅他这边短时间内无法再继续组织进攻,率部在浮槎山东麓鏊战数日的赵明廷,甚至都没能撕开赵启、苏烈率部所结成的防线,这时候就更只能偃旗息鼓,选择暂时后撤休整……
  ……
  ……
  韩道昌代表度支使司督运钱粮,赶到浮槎山西麓,已经是历阳战事结束后的第十天,这时候一座进经加固后的崭新营寨在石泉溪北岸屹立而起,激烈战事的痕迹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为限制敌骑趟水渡过石泉溪,两千多从京畿诸县征调到北岸来的民夫,正沿着石泉溪的南岸修筑一道矮栅墙。
  这道矮栅墙往西延伸到柘皋河的主河道东岸,往东延伸到浮槎山崎岖的山岭之中。
  这道矮栅墙除了能限制敌骑快速渗透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在汛季时,能将浮槎山以及北部低山丘岭间的汹涌来水,都约束在石泉溪河道之中,不至于使得柘皋河以南、巢湖以东、青苍山以北的这一湖湾地区洪水泛滥,从而变得利于耕种。
  除了夹于柘皋河与青苍山的湖湾地区能进行大规模的屯垦外,濡须山与青苍山之间的临湖低洼地带,只要能够花费大力气修筑圩堤,能屯垦的新田也将高达十数万亩之多。
  这两个区域的屯垦,修筑圩堤的压力在濒临巢湖的一侧,但前后加起来仅需要修筑十里长的大堤,要比沿江修筑两百余里的遥堤,难度要小多了。
  是的,早前的江堤修筑计划是一百余里,但那是从武寿河口算起的。
  现在将武寿河到裕溪河的滩地都要计算在内,沿江遥堤的修筑规模就直接加大了一倍还多。
  而这个春季,就要对棠邑兵的将卒眷属进行授田。
  在浮槎山西麓驻营形成稳固的防线后,在巢湖东岸屯垦,并将历阳城周边的田地拿出来进行分配,才是更现实的方案,而到秋季棠邑便能直接有新的收成,能极大减轻赈济上的压力。
  韩道昌已经看到韩谦所拟的棠邑兵募卒及抚恤草案。
  所有应募入伍的棠邑兵将卒,其眷属视田地好差,皆授十到十五亩的口粮田,有斩级之功、重残及战殁的将卒,再加授十到十五亩的口粮田。
  韩谦并不希望棠邑兵的功勋将卒转变成新的地主,直接的田地赏授以三十亩良田为上限。
  应募将卒的兵役以三年为限,除开口粮田外,兵饷每月合粮谷一石,所有的兵甲、马匹乃鞋服等生活必需品,皆由营中给授。
  三年役满后,退入预备营,五年期间内,每年需要接受三个月的备战,备战期兵饷照正卒授给,其他时间减半授给。
  五年预备期过后,除了战时需要接受征召外,平时自谋职业,但军营会再减半发给贴补,直至终身……
  这是韩谦早就在叙州推行的募兵制,韩谦虽然年前从叙州抽调两千精锐,但有一批退入预备役的老卒,目前叙州的州兵规模已经恢复到三千人规模。
  新一批的武官、胥吏以及一千名战卒精锐,正从叙州赶赴增援棠邑的途中。
  当然,在看过韩谦这份方案后,韩道昌到现在心情还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这份方案太耗钱粮了。
  大楚目前正结合部兵制推行军府制,目前差不多已经在禁军、侍卫亲军体系全面实施。
  军府之兵户,除了最初得授一部分田地耕种外,往后世代都需为兵户,兄终弟及、父死子继,不能中断,除了获得军功脱籍外,要不然都没有资格选任官吏。
  而除了战功赏赐外,兵户编入营伍防御征战,平时不仅没有额外的兵饷,还要自备兵甲刀弓,甚至每十到十五户都还承担一匹战马或其他军畜的养护,负担极重。
  军府兵户除了能比流民稍稍安稳一些外,实际承受了极大的压迫跟剥削,但这种制度极大保证中枢有充足的精锐兵源外,也无需承受多重的财政负担。
  而要是照韩谦草拟的方案,棠邑兵每一名正卒的军费开支,将是禁军及侍卫亲军正卒的两到三倍。
  韩道昌虽然从政的时间不长,对军政事务不甚了解,但他长期负责韩氏族产的经营,这里面的帐他还是算得过来的,心里暗叹,韩谦要在棠邑维持两万人规模的兵马编制,哪里是投一百万缗钱粮就够的?
  每年投入一百万缗钱粮,也未必够啊!
  除此之外,韩谦还要韩道铭、韩道昌在朝堂之中为左广德军旧部争取一项特权,就是所有参与过金陵战事的左广德军旧部将卒,愿意从新应征编入棠邑兵,兵役期从他们当初加入赤山军或左广德军算起,之前没有授足的口粮田,或因为种种纠纷失去口粮田的,都可以从棠邑重新照新标准授给或补足。
  这也意味着左广德军旧部最早的一批人,到明年初就能完成三年兵役期,转入预备役……
第五百七十六章
裕溪河
  历阳战事以千余守军出城投降划上暂时的句号。
  这一战最激烈的,并没有发生在历阳城的攻夺上。
  淮西禁军仓促撤走后,温博遣兵接手历阳城的防御,自然也是深刻意识到历阳城雄峙巢湖、长江的战略地位,考虑到楚军反扑北岸会进攻历阳,因而除了精锐守兵,也是将当时手里所剩无几的床子弩等战械优先送入历阳城,就是想着加强这么一座雄峙巢湖东岸、南窥长江的重镇的防守。
  周处率部进逼城下,在城池高险、四周有护城濠环护的历阳城前,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能强攻下来。
  仅仅将十数架笨重的壕桥车部件,通过江滩运到城下组装起来,打开直接进逼城墙脚的通道,就很费了一番气力。
  等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架起来的旋风炮都还没有将历阳城西城楼轰塌掉,先是被围困濡须山东南的敌军被击溃,继而是温博、赵明廷被迫率部后撤,放弃进援历阳的计划,历阳守军见坚守无望,外无援兵,最终选择投降,而这时周处所部在历阳城下总共就损失了数十名将卒,战事自然是远谈不上激烈。
  不过,攻陷东关镇,在濡须山东南围攻击溃三千敌兵,以及在浮槎山西麓以及滁河沿岸拦截敌援,战事之激烈、损失之惨重,与浦阳河口一战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比较浦阳河口一战,现在又过去近一个月的时间,南线寿州军紧缺的物资条件得到进一步的改善,战斗力也恢复到相当程度,这使得棠邑兵的伤亡也要比前两次战事惨重得多。
  棠邑兵在几个战场牺牲的将卒,加起来累积高达四千余人,受伤者更是高达五千余人。
  如此惨重的伤亡,使得棠邑兵持续作战的能力大减。
  韩谦为了维持将卒士气不陷入低落,授田等事也必须保持与浮槎山、滁河防线建设同步推进。
  不过,寿州军在历阳境内的五千守军,除了被歼近两千人,逾三千人因为道路被截断,只能选择投降或被俘——这些对寿州军而言,是净损失。
  此外,试图突破棠邑兵在浮槎山及滁河沿线的拦截南下增援,寿州军也累计有七八千人的伤亡,兼之又没能夺得继续发动进攻的有利地形,其短时间内也没有继续进攻棠邑兵浮槎山及滁河防线的能力。
  短时间内,双方在巢湖以东,沿滁河、浮槎山一线的对峙暂时算是稍稍缓和下来,形成一个新的平衡。
  此时淮河冰层消融,由于淮河两岸的堤坝年久失修,上游形成的凌汛漫过残堤,使得淮河中游南北两侧的颍徐霍寿等州,在雨季来临之前,就洪水滔天,道路河渠被冲毁。
  这也使得梁国腹地往南输送物资变得极其缓慢,这对韩谦守棠邑是个好消息,不用担心寿州军短时间内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反攻。
  不过,潜入巢州北部的斥侯,也察觉到寿州军在寿州南部大规模征用民夫,疏浚南北淝水间的渠道,应是总结历阳一战的教训,想着以最快速的速度,将楼船军一部分战船,部署到巢湖北岸地区。
  同时,寿州军在滁州的兵马,在磨盘谷南侧修筑营寨城垒,也有一部分驻守钟离的精锐兵马,往南进入石梁县。
  他们显然是看到棠邑兵有从东西两翼切断滁州两翼与外界联络的意图,故而有意在战事僵持期间,加强东南侧的防御纵深,确保滁州城与石梁县、与钟离以及北面的濠州城,形成一体,打破掉棠邑兵的企图。
  韩谦这时候也没有能力对寿州军的这些动作加强限制,一方面棠邑兵后继无力,急需休整,补充新的战力,一方面短时间内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除了抚恤伤亡,几处营城要修筑、完善,要屯垦授田、要修筑驰道、要疏滩河道、要安排滞留五尖山脉之中的军民南撤方案,韩谦在战后也是马不停蹄的奔波于各地,丝毫得不到休息。
  韩道昌代表度支使司到历阳,最初几天也是没有见到韩谦的面,直到他从浮槎山西麓的石泉大营,回到东关镇,才看到从亭子山赶回来的韩谦。
  由于寿州军从五尖山南麓到亭子山、浮槎山之间的谷形地带撤走,之前撤入五尖山之中的两万多军民,也得以南撤到滁河以南。
  流民或之前被京畿世家派到滁州圈占土地的奴婢,毫无疑问都要就地编入棠邑,填充诸县人口,但水师残部两千余将卒的安置,这个就有争议了。
  这些将卒主要都来自左五牙军的兵户,其家小都安置在潭州、岳阳附近的屯营军府之中,他们跟平民、奴婢都不一样,都是录入兵部名册的,没有人身自由,自然也谈不上应募编入棠邑兵。
  此外,金陵方面也不会放弃重新组建水师的努力。
  当然,韩谦支持延佑帝继续亲政,没有彻底倒向太后,压制吕轻侠等人对宫闱的控制,同样又率领棠邑兵在北岸抛头颅、洒热血,不惜一切代价拱卫帝京的门户,不管众人内心深处打着怎样的算计,有过前车之鉴,至少在局势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谁都不会再急于去寒功勋将帅的心。
  作为名义上的禁军统领、禁军诸行营都指挥使、寿王杨致堂在韩道昌、韩谦到东关镇的第二天,也即延佑三年三月初五日,与其子、右龙武军都指挥使杨帆赶赴东关镇,借犒赏棠邑兵攻陷历阳战功的名义,与韩谦商议水师残部的去留等问题。
  这一仗的关键转折点,是及时击溃濡须山东南敌军,此战杨致堂、杨帆父亲的嫡系右龙武军有两千余将卒渡江参加,也可以说是给杨致堂涨足了脸。
  杨致堂、杨帆乘船进入裕溪河之时,便发现裕溪河浑浊一片,河水似携带大量的泥沙流入长江。
  进入裕溪河上游之后,濡须山似屏风横陈眼前,他们看到这附近的河道里有好几艘船在两岸数百纤夫的拖拽下,艰难的从上游行来,船尾带起一股股浑浊的黑水,杨致堂好奇问代替韩谦赶到河口迎接他们的冯缭、韩道昌等人:
  “裕溪河这几天水势颇大,这几艘船看似也不是多笨拙,吃水应该没有特别的深吧,为何沿流而下航行如何艰难?”
  韩道昌也是一脸的懵逼,他这次渡江,是从武寿河口过来,昨天才到东关镇,看到这些情形,他心里还好奇着呢。
  “这是叙州专为疏滩河道所造的犁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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