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45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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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道昌想到两个月前,陪大哥渡江到棠邑时的情形,当时还真是难以想象韩谦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从棠邑这座孤城出兵,将防御纵深直接扩大到巢湖东岸……
  ……
  ……
  “杨致堂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吗?”
  杨致堂、韩道昌所乘的船渐远渐远,冯翊站在韩谦身侧,问道。
  他眺望南岸若隐若现的金陵城,忍不住好奇韩谦为何没有在杨致堂离开时就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并没有提什么条件。”
  韩谦袖手而立,眺望楚天寥廓,说道。
  “我诸多建议也是未雨绸缪,杨致堂或可置之不理,但等到梁军水师扰袭江淮沿海,一是必然会一部分渔户盐民被迫逃入内地,沦为流民,到时候也多半会疏散一部分到棠邑来;一是淮东盐场及苏秀二州都没有精锐兵马守备,州县地方兵勇不足抵挡强敌侵袭,到时候也只能调右龙武军东进协防。而到时候即便有新编一部水师,有洪泽浦之鉴在先,朝堂诸公也不会轻易放出去浪战——未来一两年间能预料到的结果,实际上与我所建议的,并没有区别。我相信杨致堂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时候也已经能想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他对梁军在海州建水军大营、造船场,是否有从近海袭扰的意图,还不够肯定而已。只要他确认到这点,我们跟他应该能愉快的合作三五年。”
  “就只有三五年啊?”冯翊笑着问道。
  “形势变幻万千,你能预料到三五年后会是怎样的变化?”韩谦笑着反问道。
  冯翊摊手而笑,说道:“这倒也是,想李冲当初是何等的风光,是何等的看我们不起,当初谁能料得他是这样的下场?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人也是贪生怕死,要是像他那般被梁军捉住,多半也会屈服,你会怎么对我?”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啊,回来赖着那里不搞事,不就成了?难不成一辈子玩鸟听曲,还不够你打发人生的啊?”韩谦笑着说道。
  “那我赖也赖在梁国比较靠谱一些,帮着多消耗梁军的粮食,也才对得住你啊。”冯翊涎着脸说道。
  冯翊在韩谦面前嬉谈笑言全无顾忌,站在一旁的乔维阎、韩成蒙、陈致庸心里却甚是羡慕。
  说起来从韩端身边仆奴在兰亭巷被杀死杀伤时,韩谦在韩家众人眼里,浑身皆是凌厉刺人的锋芒,性情阴戾狠决,叫人全然不敢亲近。
  主要也是他们作为庶子及女婿,平时见不惯韩钧、韩端他们盛气凌人的态度,才对韩谦没有什么恶感,之后也是看到叙州崛起,能较为公正的看待他的耀眼功绩。
  韩成蒙、乔维阎却是较早就意识到韩家的危机,想思州民乱时,韩成蒙作为黄化的随员,赶到叙州,是有示好之意,但在叙州也没有受到亲近的接待。
  谁能想短短一年间会又发生这样的剧变?
  韩家现在是彻底将筹码押注到江北了,韩成蒙、陈致庸也在棠邑军中出任参军,但他们分别在冯缭、高绍两人麾下任事,与韩谦接触的机会不多,关系到现在也谈不上亲近。
  今天还是给杨致堂及二叔韩道昌送行,才一并到码头来,他们这时候不知道是先告退回城,还是继续陪着闲扯。
  韩成蒙、陈致庸、乔维阎三人正考虑进退之时,韩谦却想起一件事,看向乔维阎,问道:“以往我与家族闹得不欢,三哥你才有任职武冈的机会,但此时不同于往日,武冈县乃是雪峰山驿道的东门户,不要说柴建及吕轻侠等人了,朝堂必然也会有人进谏,以便尽快将你从武冈调走。三哥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是想回朝中任职吗?”
  “但凡能做些事,身在何处,却是不拘。”乔维阎说道。
  “勤王诏到武冈,你便奉诏领武冈县兵、民勇来援,这份决断已在他人之上,我不是很希望你回朝中勾心斗角,蹉跎人生——你去叙州先在州衙任佐吏,是否会觉得屈才?”韩谦问道。
  乔维阎此时已是武冈县令,以韩家的功绩,韩道铭想在政事堂再进一步已不现实,但作为韩家有才干的后辈子弟,三十六岁的乔维阎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即便不能直接执掌一州之军政,怎么也得长史、司马两职居其一。
  不要说佐吏了,即便六曹参军,在州县官员体系里,也是比县令要低的。
  然而听了韩谦这话,乔维阎神色却是一振,说道:“怎么会?叙州之军政有别其他州县,我就怕自己这个佐吏都难以胜任。”
  韩谦的话说得很明白,不要说韩成蒙了,即便是向来惫怠于仕途的陈致庸都能听明白。
  陈致庸随岳父韩道铭及二叔韩道昌他们渡江时已经是年后了,而等到他岳父韩道铭下定决心时,浦阳河口一仗已经结束。
  从时间上来说,乔维阎远在邵州应该在还不知道这些之时,全凭自己的决断,无视柴建的阻挠,下决心率领武冈县兵民勇奉诏勤王。
  所以说韩谦才会说他的决断在他人之上。
  韩谦使乔维阎到叙州任佐吏,也不是有意相屈,实际上另一种意义上的信任。
  韩谦此时坐镇棠邑,但叙州作为根基所在,绝不容有失。
  只是大批的将吏调到棠邑来,叙州后续要如何维持稳定的统治及发展,不出岔子,有极大的考究。
  韩谦是在这个背景之下,希望乔维阎能到叙州任职,怎么算是屈他?
  只不过叙州推行新政,各方面的体制都别于其他州县,乔维阎显然无法直接胜任长史、司马等要职,代替韩谦在叙州执掌政务或防务,甚至都未必能执掌一县之政,韩谦才希望他到叙州后以佐吏的身份,先适应熟悉叙州的军政。
  陈致庸心里明白,韩谦对连襟乔维阎的期许,至少在这时,是在他与韩成蒙之上的。
  “我相信以三哥的才干,很快便能适应叙州的吏事,大伯能为副相,挑女婿的眼力不会差的,”韩谦笑着说道,又跟韩成蒙说道,“溪河之水渐涨,梁军也在加紧时间打造战船——叙州这几年所造的大船,除了给淮东的几艘外,其他都要编入水军,即便一部分商船,近期也会陆续改造成战船。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叙州货物运往诸州县,运输都会变得零散。我也想着趁这个机会,将这些事情都交给赤山会负责,由林胜、郭全等人专司其事——而在我身边,原本是冯缭节制赤山会,但冯缭身为长史,事情太多,后续便要大哥多替冯缭分担这事。”
  冯缭、高绍以及郭荣作为韩谦身边的主要助手,韩成蒙说是参军,实际上是在冯缭麾下任事,但目前没有专任的事务,主要就是跟着干杂活。
  目前韩谦是要他辅助冯缭,负责联络赤山会,才算是真正有属于他辖管的一摊事。
  赤山会以左广德军旧部为班底,名义上是江湖帮会,但主要是将以往叙州船帮的角色继承过去、承担叙州、棠邑与外界的商贸往来。
  而后续除了赤山会自身的发展外,还将承担为棠邑、叙州招揽流民、刺探州县情报等重任。
  当初赤山会九大头目,韩谦将韩东虎调到身边任侍卫营指挥,苏烈在田城麾下任副都虞候,郭逍、林江在高绍麾下任参军事,跟着郭却、奚发儿学情报军事侦察、分析,此时就是周柱、郭全、林胜四人继续留在赤山会主持帮务。
  由于赤山会的重要性,韩谦需要身边有一个人,全权负责联络赤山会。
  在削藩战事之前,韩成蒙作为庶子,不得荫官,一直都与韩端协助二伯韩道昌经营打理族产,为人干练,性格又稳健。
  韩谦不信任韩端,却还是能信任韩成蒙的。
  思州民乱时,韩成蒙释放出来的好意,韩谦也早就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当时考虑到他的处境以及谭育良等人的身份要绝对保密,才有意冷落韩成蒙罢了。
  陈致庸性情惫懒,喜欢诗词歌赋,与冯翊凑成一对,以往也没有展露出什么过人的才干来,韩谦也只能叫他先任闲职。
第五百七十九章
将领
  之前一切为攻陷历阳做准备,所有事情都要为战事准备让路。
  现在战争进入缓冲期,之前积压下来的大量问题,就需要韩谦着手去解决。
  首先在大批将吏调到棠邑后,叙州有一大批空出来的官职,需要立时选出可靠的人手填任,才能保证根基之地不出岔子,还能稳步发展下去。
  正如韩谦年前将冯缭、郭荣、高绍、田城、冯宣、林海峥、赵启、周处、孔熙荣、冯璋、冯翊等一大批人调到棠邑来,叙州后续官职的选任,韩谦也不打算完全从叙州内部挑选人手,考虑从左广德军旧部挑选一批人,以及将像乔维阎这样有才干,有自己想法,能接受叙州新政的人送到叙州任职。
  这样除了能加速扩大叙州将吏的规模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韩谦一直在努力做的,就是推动西南边陲之地与江淮腹地的融合,而不是叫叙州封闭起来。
  再一个,楼船军的战船已经从淮河南下,进入寿州南部、巢州北部以及洪泽浦南侧的河网之中,棠邑兵想要继续将兵锋往北推进,同时还要将滁河、巢湖以及巢湖东北面的柘皋河等水网牢牢的控制手里,支撑陆岸营寨,除了现编的两百余编战船外,还要将一批中大型商船改造成战船,要将相应的船工、水手募入营伍。
  后续只能将叙州与棠邑之间的大宗物资运输,交给赤山会接手。
  同时赤山会也将是加强棠邑与叙州联系的一个纽带。
  要是这两地的大宗物资运输,由向、杨两家的船队承接,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时间久了,保不定土籍大姓势力就没有一些蠢蠢欲动、卷土重来的心思。
  土客合籍,很多事情都必须坚持以客籍为主导,将土籍番户融合进来,而非相反的进程。
  赤山会承担其事,必然会将一部分根基深植到叙州,而有这个基础之后,韩谦后续才能在朝堂之上,将各地纲粮贡物以及盐的运输争取过来,由赤山会负责,建立一个更专业、更高效的漕运体系。
  离开码头后,韩谦骑马回棠邑城的路上,将他的一些想法,跟乔维阎、韩成蒙一一谈起。
  目前留守叙州的人员,以洗寻樵、奚昌、季希尧、陈济堂、韩东、赵际成等人为主,韩谦也耐着性子,跟乔维阎说起这些人的能力、性情。
  他后续会举荐洗寻樵、奚昌出任叙州长史、司马,与诸人协助赵庭儿代表署理叙州的军政事务,希望乔维阎到叙州后,能与众人以及谭育良那边尽快熟悉起来,确保叙州后续能保持稳定、快速的发展。
  这样才能更有力的支撑棠邑这边的作战跟建设。
  叙州倘若不能稳定,发生变乱,问题就会变得极其棘手,韩谦他到时候也会变得进退两难。
  听韩谦说及治理叙州的诸多新政思路,韩成蒙、乔维阎是前所未闻,都为以往自诩有干练之才而惭愧。
  接下来,韩谦又跟他们说及天平都及婺川河谷之事。
  谭修群率天平都三营精锐奉诏勤王,到棠邑后便毫不犹豫、退缩的直接参与浮槎山西麓的血腥恶战,乔维阎、韩成蒙那时候便能确认当初思州民乱确是韩谦在背后支持。
  要不然的话,即便是接受招安后与叙州的关系再和睦,谭修群也不可能毫无保留的就直接将嫡系精锐投入这样的恶仗。
  不过,听及韩谦说到婺川河谷更多的内情,特别是婺川河谷今年井盐产量可能会高达六七万石,他们还是深深震惊。
  在旧有的资料里,婺川河谷是有两口盐井,但每年也就能产一两千石盐,谁能想象叙州控制婺川县盐铁监院后,短短一年时间内打出那么多的盐井来?
  婺川河谷以东山谷里新开的盐井,也就二十多眼,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但在开凿小眼深井时,侥幸开出一口火井(天然气井),直接解决掉二十多眼新井卤水煮盐的燃料问题,使得实际投入的人力比预计的减少一半还多。
  婺川县所产的井盐,在运出叙州之后,实际成本都不到百钱。
  也就是说,婺川县每年的盐利就高达二十万缗,而将叙州七县的产出算上,往后每年总计能给棠邑提供高达近五十万缗钱粮的支援。
  而加上枢密院每年照两万禁军正卒,拨给的四十万缗钱粮军资,这意味着棠邑往后每年可能高达上百万缗军资开销,缺口远没有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大。
  当然,棠邑前期的开销还是太大了。
  之前的几场恶战,叙州几年积攒下来的底子消耗一空,韩家筹措到三十余万缗钱粮也都像扔进无底洞似的,已经没影了。
  目前不要说寿州军没有气力再打恶仗了,棠邑兵也没有能力再发动像历阳战事这样的攻势,目前只是依靠枢密院每月拨给的两万余缗钱粮,维持正常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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