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46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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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文瑞临将圣旨恭恭敬敬的递还过来,韩元齐跟他说道:“棠邑兵有一部兵马,以五尖山为通道,袭扰、劫掠巢州北部、濠州等地,你写的折子,对棠邑兵的作战方式写得很详细,陛下也说甚好,还特地转抄给我看了,我在泗州对楚州用兵也很有启发——徐明珍、温博针对这点,可有什么好的应对措施?”
  对能得到韩元齐这等人物的赞许,文瑞临也很兴奋,再说陛下直接将他所写的折子转抄给韩元齐,说起来也是陛下对他的直接肯定。
  文瑞临按捺住兴奋的心情,说起寿州军在滁州、巢州对峙棠邑兵的详细情形:“跟在磨盘谷南侧沿浦阳河上游修筑城垒压制棠邑军的兵锋一样,针对五尖山内敌将孔熙荣所率领的这部棠邑兵,主要选择相对容易出山的隘口谷地,修筑防垒营寨,限制其活动,只是这么做靡费极巨,温博目前主张与屯垦结合起来,用连绵不绝的屯寨织起封锁网——寿州久历战事,农耕废驰,即便有汴京支援粮秣,物用也极紧张,温博如此主张,却是稳健之法,却可惜之前数战,都没能给棠邑兵重创。”
  能得陛下及韩元文等人的赞许,文瑞临是很振奋,却也不得不承认,西线对峙棠邑兵的僵局,他们都没有有效的办法去破局。
  “温博用兵细腻、稳健,得其父温暮桥传授,又甚知经世致用之学,陛下对温博也甚是看重——至于滁河、浮槎山数战未能建功,非战之过,责任不在温博。棠邑兵新编便有如此战力,实在是叫人吃惊,要不是温博率其嫡系敢拼敢战,说不定滁州城已经不守了。”韩元齐是淅川一战的主将,是最早在韩谦手里吃的大亏,同时也由于他最初在韩谦手里吃过大亏,多年来痛定思痛,此时他在大梁年轻一代将领里,最具名将气度,他此时自然能心平气和的看待寿州军与棠邑兵数战的得失,同时也点醒文瑞临,要他知道温博与徐明珍在陛下眼里还是有一些区别。
  文瑞临心想也是,那几仗无论是赵明廷还是温博,都没有犯什么明显的错误,其部嫡系精锐也是敢拼敢战,奈何棠邑兵新编就有如此之强的战斗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致被韩谦控制滁河不算,还被夺去历阳等地。
  棠邑兵控扼巢湖唯一的通江水道,控扼巢湖东岸的高地,以致左楼船军的战船被压制在巢湖北岸的河道里,失去对巢湖的控制权,更不要说进入长江水道了。
  文瑞临又说及近期韩谦经营棠邑的一些情形。
  目前,叙州那边有钱粮剩余,主要也是全力打造新的兵甲战械以及战船送来棠邑;棠邑那边能直接得到手的钱粮,除了楚廷中枢按月拨付四万石粮谷外,再有就是韩家卖田卖宅,每月还能额外再筹措四五万缗钱交到韩谦手里支用。
  这些是文瑞临在滁州都不难搜集到的信息。
  不过这些钱粮,目前除了够韩谦继续加强浦阳、亭山、武寿、石泉、东湖等地的营寨外,也只够韩谦用来养军。
  将卒所得兵饷,还不足以养家小,韩谦还要额外拿出一部分钱粮赈济。
  短时间内除了东湖的几座矿场、一座造船场,文瑞临暂时还没有看到棠邑境内有开展大规模工造的迹象。
  不过,由于韩谦在滁河南岸占据的地盘足够大,仅历阳、棠邑两城,就有上万间屋舍,而大刺山、青苍山、濡须山之间也有大量的村寨,由于民众在早前的战事时,被寿州胁裹北逃,差多都空置下来。
  荒废的时间不长,这些村寨屋舍稍加修缮,都被韩谦拿去安置近十万将卒家小眷属;而附近的田地荒废的时间也不长,重新开垦的难度不大,目前也已经直接分配下去耕种。
  文瑞临也注意到这很显然是棠邑兵前期诸战经受这么惨重伤亡后,战斗力及士气犹没有下降,甚至这两三个月来还能不断往滁河北岸积极出击的关键原因。
  说来说去,就是徐明珍、温博近期内拿棠邑兵没辙。
  由于棠邑兵沿滁河、浮槎山修筑防线日渐完善,寿州军即便能不计伤亡的攻陷这条防线,伤亡也极惨重,到时候也就没办法阻挡李知诰率淮西禁军从舒州杀出。
  相比较而言,韩元齐亲自坐镇泗州,无论是经营泗州、海州,还是不断分出小股兵马对南岸楚州发动扰袭,都要比西线主动、有成效多了。
  当然,韩元齐在泗州坐镇,除了泗州、海州两处残州受他管辖,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安置掠来的平民进行屯垦外,素来作为大梁东南重镇的徐州以及北面的密州,都归他节制,能调用的钱粮物资极为充裕。
  大量新造的内河战船,原本就是消耗品,他甚至都不用考虑未经充分阴干的木料造船极易变形渗漏,便大肆修造中小型战船,用于对淮河南岸河网的渗透侵扰,迫使淮东军在战后无暇修缮河堤、安置流民,反反复复的打击、摧残楚州沿线的农耕屯垦以及水利。
  以致韩元齐在东线统率六万马步兵,兵马规模虽然仅有南侧淮东军的一半,却能采取攻势、占据主动。
  “陛下得知晋帝石崇嗣病入膏肓的消息,提前率兵马返回汴京,此时北面可有什么进一步消息传过来?”文瑞临想到一件事,态度恭敬的问韩元齐。
  前朝覆灭之后,石崇嗣据河东、河北两地建立晋国,早年兵势之强,令梁军也要退避三舍。
  不过晋国除了在黄河北岸与梁国多年征战不休外,北面还承受着日益强大、正式建国还不到三十年的蒙兀族人的军事压力,十年前被蒙兀人夺云幽燕等州,失去对燕山山脉的控制权,国势便日渐衰弱。
  兼之晋帝石崇嗣晚年病患缠身,没有精力打理朝政,以致梁国内乱时,晋军都没能趁机做点什么。
  朱裕两个月前就返回汴京,除了淮东、淮西看不到更有利的战机外,主要还是密谍从晋国传回晋帝病危的消息。
  晋国内部的情形,比天佑帝晚年的楚国还要复杂,石崇嗣诸子皆弱,而边将手握重兵,尾大不掉,难以驾驭,晋帝病危乃至驾崩,很难想象晋国能平稳过渡。
  不管怎么说,朱裕都得提前返回汴京做些准备。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文瑞临便想知道有无后续消息。
  “晋国封锁驰道、边镇也风声鹤唳提高戒备,暂时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出,但看形势晋帝石崇嗣极可能已经驾崩,或许有人怕形势动乱,或有机会图谋,才秘不发丧……”韩元齐说道。
  文瑞临想想楚国这几年变幻莫测的局势,也不知道晋帝石崇嗣驾崩,河东、河北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他当然希望大梁有机会能占得河东、河北,即便不能如愿,也希望这次能尽可能削弱晋国,唯有大梁北境无忧,才能集中兵马钱粮,不断在南线扩大对楚军的战略优势,直至完全夺下淮东、淮西以及荆襄等地。
  也唯有到那一步,大梁才真正具备一统天下的气象……
第五百八十三章
条件
  七月乃是江淮一年当中最为酷热的时节,即便住在蜀冈北峰的鉴园,犹是觉得酷暑难挡,王珺穿着半袖对襟绿衫、红染襦裙,慵懒的坐在池塘前的亭中,看着亭亭绿荷伸出水面,纹丝不动,没有一丝风吹过。
  她光洁如玉的额头,渗透细密的汗子,粉嫩的小脸热得绯红,天热也使人心浮气躁,一本书搁膝盖上,半天都没有看进去多少。
  看到丫鬟香云鬼鬼祟祟朝这边走过来,王珺招手喊她过来,问道:“庄子前面喧闹了有一会儿,是不是我爹爹回来了?”
  “是大人与殷司马回庄子来了,但大人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兴许到楚州在信王殿下面前碰了壁吧?”丫鬟香云说道。
  “形势都糜烂成这样子了,还能有什么壁可碰的?”王珺不以为意地说道,叫香云帮着她一起将矮几上凌乱的书册收拾起来,她便要往前面父亲署理事务的书斋凌云阁跑去。
  丫鬟香云将她喊住,说道:
  “我刚才看到许夫人紧巴巴的凑过去,摸到墙脚根偷听,许夫人又迫不及的逮住大人替徐家说项,撮合你跟徐家公子的婚事呢,却不想赶着大人这次回来脾气不好,挨了一顿训斥——大人平时都将许夫人宠上天了,真没见过他对许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看来楚州之行真的不顺心呢。你这乱糟糟的样子,还是不要凑过去了吧,省得也挨大人的训斥。”
  “我爹骂我小娘了?”王珺讶异的问道。
  香云絮絮叨叨地说道:“是啊,也不知道她多想将你赶走,好叫她能掌管内宅,将克死发妻的徐家公子夸得跟天上神仙似的,还说你过去给徐家公子当续弦,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嘛,挨了一通训,噙着眼泪就跑出来,跑到镜心湖边站了有一会儿,我还以为她受不住气,会跳下去呢,没想到转眼就抹了抹眼泪,竟然吩咐后厨给大人与殷司马煮银耳莲子汤去了,心思真是细腻得很呢——照我说啊,你可真得小心着她。”
  “你还偷听到什么?”王珺迟疑的问道。
  “我哪里敢多偷听墙脚根,许夫人跑出来前,我就先溜开了,要不是想着看她会不会跳湖,早过来给你通风报信了呢。”香云说道。
  “……”王珺整了整裙裳,叫香云陪她去凌云阁,刚到院门前便看到父亲前些年在楚州纳的妾室许夫人带着两名丫鬟,端着两碗银耳羹正走过来,敛身行了一礼,“珺儿见过小娘。”
  许夫人刚三十岁出头,正值风华之年,身穿半袖襦裳,露出雪也似的玉臂,容貌也是少有的美艳,站在院门前,一双乌漆似的美眸,打量着王珺:
  “珺姑娘你急慌慌跑来跑去做什么,鬓角都乱糟糟的,看你裙角都还粘了草茎,都不知道你整天在做什么——对了,我跟你说过的徐家公子,你可有认真想过?有些话可能不是小娘该多嘴的,但你娘亲去世得早,没人替你操心终身大事,小娘也是真心替你着想啊。徐家虽然现在有些没落了,但徐家公子的玄祖、曾祖,都是在前朝任过仆射、尚书的人物,家里的田宅一眼望不到边际,可以说是扬州第一流的名门世家。徐家公子乃是嫡长子,人品、才干,你爹爹都甚是称赞,他爱慕你的文才,也不介意你的年岁及被人退婚之事,几次托人登门说项,你爹是宠着你,任着你的性子,但你也得替你爹多想想,可不能嫌弃嫁过去是继室……”
  “听小娘将这个徐家公子夸的,珺儿都还以为是小娘您动了心思呢——可惜爹爹心里可喜欢小娘你了,定是舍不得将小娘嫁过去。”王珺笑盈盈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动了心思?你这小嘴巴,还真是能戳人。”许夫人气也气不得,恼也恼不得,只能气恼的带丫鬟抢着先进院子。
  王珺跟在后面走进书斋,看到父亲与殷鹏坐在那里说话,书案上摊放开一摞公函,都是这些天积累下来待要署理的公务。
  看到自己走进来,父亲视线便转回到案前的案函上,而殷鹏浑不自在的扭头看往窗外,王珺秀眉微微皱起来,问道:“爹爹这次去见殿下,遇到什么堵心的事,怎么刚回来就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是说珺儿有什么事情叫爹爹烦心不已的……”
  王文谦挥手示意书斋里伺候的丫鬟、仆从都退下去,见小妾许氏赖着不走,也便由着她去,沉吟琢磨着措辞,有些心虚地说道:
  “为父这次去楚州,主要也是谈与棠邑协防、抵挡滁州敌军之事,却是宴席间听到有人说起,恍然才省得韩道勋受刑而死都过去这么久了。韩道勋遗骸延佑十七年四月运回叙州下葬,这个月,黔阳侯韩谦孝期便算是满了——你小娘刚刚说及起你的婚事,我想到当初殷鹏陪阮延到繁昌找陛下谈封藩之事,说及你与韩谦的婚约,韩谦当时以守孝不议婚娶为名,退去叙州,却也没有说不允,这事始终还是悬着,怎么也得先问过那边,才能再议许别家……”
  “什么,王家的脸面还没有丢尽,王珺要嫁别家还得那竖子同意?”许氏诧异万分的问道,声音都禁不住尖锐起来。
  “这是殿下的意思?”王珺问道。
  王文谦知道有些话不需要说透,珺儿便能想明白一切,有些难堪的点点头。
  “殿下那边什么意思,这次又要再拿王珺当筹码不成?”
  许氏这些年跟着王文谦,眼界、见识也非寻常女子能比,听王珺点破这点,自然能随即想到很多事情,更是讶异的盯住王文谦那张老脸,问道。
  “韩道勋当年之死,与你也并非绝无干系,这是很多人心里也都清楚的事情,韩谦更不可能不知。韩谦口口声声喊着孝道,你怎么可能指望他会娶王珺,你真就不怕这次再将热脸贴到冷屁股上?就算你不管王家脸面丢尽了,也得替王珺想想啊。不管殿下什么意思,你怎么都得替王珺回绝了啊。你这些年在殿下跟前也是劳苦功高,我就不信殿下能将你绑起来,逼着你再卖一回女儿……”
  “这事也不是立刻就要摊开了去谈,”王文谦有些羞恼成怒的训斥小妾,气急败坏地说道,“现在扬州与棠邑接触也多,找个人无意间提一下这事,也不会多显眼,而要是黔阳侯绝然没有这个意思,这事也不会再有人提起,掀不起半点风浪,你跟着胡扯什么?”
  “谁去谈?你能保证别人嘴巴有多严,怎么可能掀不起半点风浪,你不是口口声声说阮延等着看你的好戏,他们真就不会放出风声丢你的脸?”许氏问道。
  许氏仗着得宠,也是牙尖嘴利,王文谦气得脑门青筋直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小妾说的话在理,心里没有底气拿她撒泼也没辙。
  “爹爹似乎没有想过要问女儿什么想法?”王珺站在案前看了一眼窗外的浓荫,幽幽问道。
  “就是,你怎么就没想到过王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事要是没成,再宣扬出去,还得了了!跟徐家这桩婚事,也要彻底黄了。”许氏以为王珺问这话是满心怨气,便自以为是的赶架子帮腔地说道。
  王文谦忍着将小妾驱赶出去的冲动,看向女儿,心虚地说道:“你要是真不愿,我这就写信给殿下回绝了这事。”
  “女儿得爹爹生养,也不能像男儿般帮爹爹上战场冲锋陷阵,或许仅有眼下这点作用,”王珺幽幽地说道,“但爹爹想要女儿答应这事,便要答应女儿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且说来。”王文谦说道。
  “试探黔阳侯心意这事,女儿想亲自去一趟棠邑见黔阳侯……”王珺说道。
  “啊……”王文谦微微一怔,没想到王珺提这个条件。
  站在一旁都没有吭声的殷鹏,多少有些坐不住;许氏则先冲着王珺大惊小怪的叫嚷起来道:“这算什么回事,王家的脸面还真是一点都不要了,哪有自己跑上门说亲的道理?这事要是不成,你回来下半辈子除了独守庵堂,还能做什么?”
  “这事不成,王珺回来独守庵堂能图此生清静,也不是什么苦事,”王珺说道,“爹爹要是不答应女儿这个条件,那便给殿下写信,说女儿死活都不愿意,请他另选贤女去跟黔阳侯媾和吧……”
第五百八十四章
溯流
  七月底,一支由数艘乌篷船首尾相系的船队,从浑浊浩荡的江水,经裕溪河逆流而上,远远看到濡须山、七宝山仿佛苍龙静伏浑浊河水的两侧。
  居于两山之间的河谷,虽然也有逾十里宽,但远远看来,却被两边的山形挤压显得狭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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