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46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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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散心几日,人却是清瘦了些许,回来吃些好的,补一补身子。”王文谦在书斋等到王珺随妾室许氏过来的问安,不经意间又示意侍女、侍卫走到廊外去。
  “父亲大人要没有别的事情吩咐,那女儿便去吃些好的补一补身子了。”王珺说道。
  “咳!”王文谦清咳了一声,有些挂不住脸的问道,“你这几日在棠邑游玩,可有什么别的收获?”
  王珺回来一没哭闹二没上吊,王文谦当然知道婚事没有问题,但问题是在这门经历太多波折的婚事之外,韩谦会以怎样的条件,以及以怎样的形式与淮东联手才是关键。
  他相信珺儿见到韩谦后,即便不直接涉及到这些问题,也会有所观察、考虑,他需要搞清楚的是这些。
  “父亲心里可是愿意珺儿嫁往叙州?”王珺盯着父亲王文谦,幽幽问道。
  王文谦略带苦涩地问道:“你嫁往叙州后,我便要辞去扬州刺史之位,珺儿你说为父是愿,还是不愿?”
  “啊,为何要辞去刺史之位?”许氏惊问道。
  许氏这些年跟随在王文谦的身边,眼界、见识是不同于寻常女子,但对人心也没有深入到能知微识著的地步。
  她哪里想到淮东找韩谦合作的基础,是信王杨元演及阮延等人认定韩谦有野心,并且认定韩谦为了私利会选择与淮东合作,而非一心向着朝廷,有可能帮着朝廷对淮东施压、撤藩?
  然而,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
  淮东认为韩谦的野心此时对他们有利,但日后只要实力允许,就难保韩谦不会反噬淮东。
  王文谦辞去扬州刺史之位,是要为日后之事避嫌。
  当然,王文谦跟王珺说的话里,意思也很明显,他要是贪恋权位,便不会任由这桩婚事将自己逼入极尴尬、最终可能两头都不讨好的地步。
  这些道理,王珺心里不是不能想明白,但有时候却是需要亲口问出来,讨要一个更明确、更肯定的答案,睁眼看父亲两鬓皆已霜白了。
  书斋之中,沉默稍许,也没有人回答许氏的问题,许氏显略尴尬的站在一旁,手习惯性的在王文谦的肩膀轻捶着。
  “父亲可否觉得殿下有暗中使人找寿王说援?”王珺问道。
  “这两年阮延在殿下身边,我三五个月都难到殿下身边说一趟话,这事还真难说得很。”王文谦说道。
  这世间的亲疏有别便是如此微妙,即便信王此时对他信任有加,但也未必要事无粗细都说给他听,而无自己的主张——再说了,他为臣,信王为君,为君者总要讲究一个御下制衡之道,完全跟一个臣子穿一条裤裆,还怎么去拉拢别的臣子?
  当然,王文谦也不想在君臣相疑的话题上扯太远,他更在意的还是韩谦在整件事情里的确切态度。
  王珺没有说及太多,只是将韩谦有意在扬州出售棠邑田宅一事,说给父亲王文谦知道。
  棠邑拿出十数万亩开垦好的新田出售,还附赠屋舍、农具、种子以及到明年庄稼夏熟前的口粮以及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这基本上跟白送没有多大的区别。
  即便招募流民垦荒,不需要流民掏一分钱,但流民要动手开垦、修造屋舍,在没有足够工具的情况下,这个过程会异常的艰辛,没有两三年不要想能安顿下来。
  当然,棠邑这次招揽的人丁数量有限,仅限一两万人,出售田宅所得的钱粮又会全额支借给淮东,这也算是一项互惠互利之事。
  更关键的,这为后续更进一步的合作铺下底子,让双方一步步走近到一起,而不用担心谁会突然变卦,坑对方一把。
  王文谦当下便拟写文函,着人连夜送往楚州,由信王杨元演定度这事。
  而当下韩家正倾族荡产的支援棠邑建设,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韩家作为与冯氏并立的江东豪族,到底藏有怎样的底蕴,外人是摸不清楚的,就像当初谁能料到仅冯氏一族,在皇陵案后就能被天佑帝查抄出五六百万缗的族产来?
  因此,韩谦有余力能在棠邑开垦、整修多余的田宅拿出来出售,王文谦及淮东众人也没有多想什么,更多认为是韩家倾力相助之功。
  ……
  ……
  信王杨元演很快就有了回应,授意扬州这边全权处置此事,随后韩谦便着冯翊率十数人手前往扬州,专司出售田宅及支借钱款之事。
  这件事也没有刻意对朝廷保密,韩谦甚至直接上书朝廷,请求在宣润等地也行此法以筹措军资。
  然而问题在于,韩谦拒绝世家宗阀出资到棠邑囤地,再使奴婢过来耕种,而江南诸州县普通的有产民户,没有家破人亡的绝境,有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拖家带口迁到随时会卷入惨烈战事的江北定居。
  而即便江南诸州县存在相当的失地贫民以及背井离乡、流落异乡的流民,却又是地方上的世家宗阀争抢变卖为奴婢的对象,地方势力又哪里愿意将他们嘴里的肥肉拱手送到棠邑来?
  当然,朝廷不想大力支持棠邑在江南诸州县大力招揽失地贫民及流民,却也不会禁止棠邑从淮东吸引战乱难民过来。
  真要禁止,这不是逼着韩谦摞挑子吗?
  事情的进展,与韩谦最初预料的一样。
  扬泰等地受战乱影响较轻,绝大多数的受灾难民也不愿意迁到棠邑,都等着大水退去重返家园。
  然而楚州,特别是紧挨着淮河沿岸的地区,乃是梁军年初重点打击摧残的区域,也注定往后会是梁军重点袭扰的区域,从其地流亡到扬泰的难民,他们的家舍多半被摧毁,即便再苦熬数月等大水退去后重回家园,所面临的状况,也不会比去棠邑更好。
  不过世人素来安土重迁,这些人里愿意迁往棠邑的,还是不多。
  不经过反复的打击,绝大多数人都会对未来抱有乐观或侥幸的态度。
  不过,战争初期从淮河北岸海州、泗州南逃的流民,有家难回,滞留扬泰地区,不想饿死,又不想卖身为奴,那就只能舍弃随身少量钱物,到棠邑撞一撞运气。
  扬州刺史府与棠邑行营在扬州城内外张贴官榜,便应者云集。
  即便以江南十分之一的地价,出售棠邑的田地,附带赠送屋舍、口粮、农具及种子,对南逃流民还是有一定的门槛,但短短十数天,棠邑与扬州约定的三千户、两万人丁的名额便被一抢而空。
  或钱、或金银、或布帛,总共收得合计二十万缗钱的钱物,一并以棠邑行营的支借给扬州刺史府,用于收购粮秣以解淮东军变得越发窘迫的粮食危机。
  而棠邑七县军民,到八月底也总算缓慢增长到十五万,自三月之后新增的三万人丁,为棠邑产增一万三千多青壮男丁及健壮妇女,也算是稍稍缓解棠邑严重紧缺的劳动力。
  除此之外,从广德府、江州作为徭役征用的民夫,照道理来说徭役三月期满后,就必须将他们放回原籍,换新的一批民夫过来顶替。
  理论上说,即便周惮、陈景舟顶住地方势力的压力,全力配合,棠邑能从广德府、江州征用的役力也是固定的。
  不过,棠邑支付足够的布帛作为工价,就有相当一部少地或无地的民夫愿意留下来,则不受三月徭役期的限制。
  八月底,从广德府、江州两地到棠邑从事堤坝、屯寨、驰道、坞港修筑的力役增加到一万两千人。
  再加韩谦从叙州征募雇佣的八千多匠工,棠邑诸县的诸多工造之事,还算是能勉强维持下去,并没有出现严重的脱节……
第五百九十章
重逢
  九月上旬的长江,水位总算是缓慢回落。
  随着中上游地区的雨季过去,浑浊的江水也再次变得清澈起来。
  一支由两艘列桨战帆船及十数艘仓船组成的船队,通过池州的长江水段后,便调整风帆,偏离南侧岸线,往北面的裕溪河口驶去。
  一路皆穿革甲、极力想在将卒面前表现得坚强的赵庭儿,在长达半个月的旅程最后一天,特地换上一身浅绿的襦裙,精致无瑕的脸蛋上轻施薄黛,更显出日渐成熟的清艳秀美。
  她站在船首,翘首企盼的眺望北岸还颇为荒凉、人烟稀廖的岸滩,内心既期待,又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娘亲,你跟姥爷都说爹爹是大英雄,是不是能一拳打死大虫?”一个粉雕玉琢的幼童从船舱里钻出来,牵住赵庭儿的手,奶声奶气的问道。
  “……”赵庭儿哑然而笑,将幼童抱到怀里,问道,“谁跟你说一拳打死一条斑斓大虫才算是大英雄?”
  “娘亲不说一直跟信儿说要学得真本事,待长大后才能除掉华阳岭祸害村民的大虫,爹爹要是大英雄,不得比长大后的信儿更有能耐才行?”幼童奶声奶气的问道。
  “只要有为民除害的心,便是大英雄——再说了,祸害村民的大虫易除,但真正祸害村民的也不仅仅只有大虫啊,比大虫厉害得多的祸害比比皆是。要能除掉这些祸害,才算是有真正的大本事,才算是大英雄呢。”赵庭儿笑着说道。
  “……”幼童困惑的看着母亲,理解不了还有比大虫更厉害的祸害。
  “江风这么大,你还将文信抱到船舱外,要是着了凉,怎么对韩谦交待啊?”赵老倌从船舱里钻出来,看到女儿抱着外孙在船首吹凉风,埋怨道。
  赵庭儿总觉得父亲太溺爱信儿,对他的成长未必是好,但这会儿也不会拗着父亲的意愿,便要将信儿交给父亲抱回船舱。
  “庭夫人,好像是大人与无忌将军已带着人等在江滩前了?”杜益铭这时候拿着一只可伸缩的铜望镜,从数丈高的桅杆顶端爬下来,兴奋的跟赵庭儿通风报信道。
  “是吗?”赵庭儿难抑激动的从杜益铭手里接过望镜,拉伸开来,朝七八里外的河口江滩望去,这时候从望镜里已经能清楚的在大片的苇草后看到一队骑兵停在江滩上,为首身穿青色长袍及身后穿玄甲的两人,不是夫君韩谦及弟弟赵无忌又是何人?
  九月巢湖水位还没有彻底降下来,也正值裕溪河流急、岸阔之时,船队没有降帆压速,一炷香后便在河口暂停下来,韩谦、赵无忌乘小舟登上大舰。
  韩谦一把将怯生生的信儿,抱在怀里,用满是胡茬子、这两天忙于事务都没有时间清理的下巴,在他粉嫩的脸蛋上狠狠的扎了好几下,听着信儿吱吱叫嚷着挣扎,也一会儿才将满心委屈的信儿放下来,然后又将赵庭儿狠狠的搂进怀里,问道:“一路风浪可还受得?”
  “你真是的,这么多人看着呢……”赵庭儿不好意思的要从韩谦的怀里挣扎出来,娇声嗔道。
  “那我叫他们都背过身去。”韩谦说道。
  “你怎么比信儿还会胡说八道?”赵庭儿嗔道。
  韩谦哈哈大笑,这才给赵老倌见礼,问候他们一路上的辛苦。
  这时候一名少女怯生生的随赵老倌的妻子从船舱里走出来,敛身朝韩谦施礼:“蓉儿见过大人,”待给赵无忌施礼时,一张粉脸却涨得通红,像是烧着似的,结结巴巴地说道,“见,见过无忌将军……”
  少女乃是洗寻樵年刚二八妙龄的胞妹洗蓉,乃是赵老倌替赵无忌下聘的妻子,去年就提过亲、合过八字,也定好婚期,但大楚水师覆灭洪泽浦,江淮形势再次陡转直下,韩谦将赵无忌以及大批叙州将卒都调来棠邑作战,很多事情都打乱了节奏。
  不过,赵老倌却不想错过选定的婚期,到了日子便照叙州风俗,由洗蓉抱着公鸡拜堂成亲,算是将儿媳妇接进赵家的家门,这次则是带着已经进门快半年的儿媳妇跟赵无忌圆房来了。
  洗蓉嫁过来后,平时在赵庭儿身边帮着打理事务,没有什么不适,这时候见到自己的夫婿赵无忌,却是慌张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在叙州时,赵无忌绝大多数时间也是都驻守在南僚寨,主持渠阳县的军政,负责收降渠水中上游的生番,扩充叙州的丁户,提亲纳娶之事都是由赵老倌一力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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