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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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这些之外,秘曹左司即便不行刺杀等暴烈之事,韩谦手里也不可能不直接掌握一部精锐武力。
  三万多染疫饥民里,之前属于其他势力,但在天佑帝征服江淮诸州过程中被打散归乡,之后又因为战乱或饥荒逃难到金陵就食的老卒,数量其实相当多,总数差不多有近两千人。
  将疫病严重者剔除掉,将当初就是被其他势力胁裹浑浑噩噩入伍、又浑浑噩噩逃散者剔除掉,将体弱者剔除出去,将战阵中有临阵脱逃、性格懦弱者剔除出去,最后被韩谦录入名册的,有二百二十七人。
  当然了,在过去四五个月里,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被信昌侯府派入屯营军府的人挖掘出来,充当队率、屯长等低级武职,但最终还是有五十八人,被韩谦招募过来。
  韩谦将这五十八人、六名家兵、十一名家兵子弟都编入秘曹左司兵房之下,由林海峥、赵无忌统领。
  ……
  ……
  韩谦在山庄三天,也仅仅够将二百人挑选出来,照探子房、军机房、匠房、兵房进行初步的分派,然后将名册编出来,然后便匆忙赶在三皇子杨元溥与信昌侯李普幼女大婚的前一天,赶到晚红楼姚惜水的院子里,与李知诰他们见面,将名册副本交给李知诰。
  这也是韩谦答应李知诰的条件,在秘曹左司之下设探子房、军机房、匠房、兵房等事,也具实相告。
  以晚红楼隐藏在水面下的实力,想要将他这边的底细摸清楚,实在是轻而易举。而韩谦也清楚柴建、姚惜水这些人的秉性,他们本身就防备着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暗中摸他这边的底?
  韩谦又将范大黑、林海峥、赵庭儿、赵无忌喊过来,跟李知诰、柴建、李冲、姚惜水、苏红玉见面,说道:“秘曹左司下设四房,我暂时用他们四人任事,以后诸多事,还要请诸位多多照应——但倘若虞侯、姚姑娘身边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还望不吝推荐。”
  秘曹左司就要启动,晚红楼这边的事情要是还一点都不泄漏的都瞒住他们,范大黑、林海峥、赵庭儿、赵无忌他们想要办什么事,不相当于闭着眼睛在河底乱摸乱撞?
  所以,韩谦跟李知诰他们提的一个条件,就是他嫡系能信之人,应该无需回避他与李知诰、柴建、姚惜水、苏红玉、李冲这个层次的会面。
  当然,对林海峥他们也只是宣称晚红楼乃是信昌侯府所暗中经营的一处据点,日后将作为秘曹右司的隐蔽基地。
  事实上,韩谦猜测信昌侯府与晚红楼互为一体,这么说也不会误导到林海峥、范大黑他们什么。
  “我们推荐的人选,你真的会用?”姚惜水挑眼看向韩谦身边那清丽之极的丫鬟一眼,她不相信韩谦在三皇子杨元溥的支持下,有独掌秘曹左司之权,会让他们派人渗透进去。
  “我想着在城里开一家胭脂铺子,籍此与城中贵戚女眷接触,但奈何我家里的这丫鬟,天生丽质,不擦粉抹胭脂,脸蛋都透着水色,自然是不懂胭脂铅粉等物。晚红楼的春娘,近日似为孔将军所不喜,我想着春娘也没有入孔家的籍,要是能帮我打理胭脂铺子,那应该是要省事得多。”韩谦摊手一笑,似乎听不出姚惜水的反讽,直接伸手跟他们要人,以示他的坦荡。
  姚惜水却是怔住了,有些疑惑的朝苏红玉看过去。
  姚惜水、苏红玉都不知道韩谦到底经历过什么鬼,又怎么可能猜得透他心中所想?
  韩谦无论是他个人性情,还是为以后谋算,他都不愿完全受晚红楼的控制,但他掌握一定的主动权,父亲又即将出仕地方,他所面临的危机没有那么迫切,他还想尝试一下,有没有可能真替三皇子杨元溥逆天改命、争得帝位。
  他即便猜测晚红楼可能隐藏更深沉的目标,但他只要想尝试这一可能,就难免还是要与虎谋皮。
  冯翊、孔熙荣因为春娘之事,受李冲他们胁迫,但不意味着冯翊、孔熙荣真就会坐以侍毙。
  冯翊、孔熙荣当然不敢自己将与春娘的事情直接捅出来,但孔熙荣之父孔周疏远春娘,多半是这两人在背后动过一些手脚。
  韩谦还是希望赵庭儿能更多的留在他的身边,帮忙处理繁琐事务,胭脂铺子作为他要铺出去的一个关键节点,此时还真唯有晚红楼精心培养的狠角色,才能够镇得住场子,这也显示他对晚红楼、对信昌侯府坦坦荡荡!
第六十四章
胭脂
  “才三天时间,你就拿出二百人名单,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李冲瞥了一眼李知诰正细看的名录,忍不住质疑的问韩谦。
  秘曹左司对诸家宅院进行渗透,一是借助货栈,这事要与冯翊合作,二是借助胭脂铺子接触诸家宅院里的女眷,这无疑也是极佳的计策,但韩谦却不介意他们这边派人控制最关键的节点,李冲禁不住怀疑韩谦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将秘曹左司放在心里,或许随便唬弄一下,就想应付了事。
  要不然的话,要甄选出二百名合用的探子,哪里是三天时间内完成的事情?
  “所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后得——年后,我与我父亲合编《用间篇注疏》,李兄真以为我父子俩这段日子就憋在家里闭门造车,对饥民中哪些适合来充当探子的兵户,就没有考量吗?”韩谦反问道。
  李冲语塞,无言以对。
  李冲对韩谦的感情是极其矛盾的,一方面不断被韩谦羞辱、打压,他再好的脾气,也想着将眼前这狗杂碎的骨头给拆了,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韩谦这狗杂碎这段时间是发挥出那么一丁点的作用,他心里清楚他们这边的形势远谈不上乐观,又指望着韩谦还能继续发挥更大的作用。
  韩谦给李知诰的名册,自然是简略版,有姓名、户籍、年龄,拿这名册到屯营军府,也跟能兵曹的名册对应得上,但没有再多的信息,李知诰、李冲他们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李知诰却要比李冲大度,也听得出韩谦说“谋定而后动”这五字是反驳李冲的,而“知止而后得”这五字是说给他们听的,以示他是知道分寸的,这边对他不逼迫太紧、给以相应的好处,他也不会得寸进尺。
  请春娘过去主持胭脂铺子,参与到秘曹左司关键环节的筹建中去,就是韩谦表示对这边的诚意。
  李知诰慎重的将名册收入怀中,对韩谦说道:“你那边行事之快,我确实是相当意外啊,但心想也唯有此,才能成事,”又与姚惜水说道,“你派人去通知十三娘过来,韩谦那边缺少人手,你这边也不应吝啬。”
  “十三娘就在附近里,我去请她过来。”姚惜水看韩谦的眼神还是将信将疑,最终还是亲自起身,到隔壁院子去将春娘喊过来。
  范大黑、林海峥他们才知道名震金陵的晚红楼里原来藏着这么多的秘密,这段日子是被韩谦调教得很多,但多少还有些局促不安。
  赵庭儿坐在韩谦身侧,则好奇的打量对面的苏红玉。
  苏红玉既有艳色,又擅琴画。
  赵庭儿单论五官眉眼,不比苏红玉稍差,甚至还要更标致一些,但苏红玉那久历风尘所养出来看似舒懒就予人有温婉入心之感的气质以及顾盼间眉目流转的风情,却是赵庭儿此时所欠缺且羡慕的。
  赵无忌却是入定老僧般似的,站在韩谦身后,表现出一种可怕的少年老成。
  片晌后,姚惜水领着一名美艳绝伦的妩媚女郎走进来,穿着一袭齐胸襦裙,露出雪也似的胸脯子肉,鼓囊囊的要撑涨出来。
  听到范大黑这没出息的家伙在他身后直咽唾沫,韩谦倒是明白孔周这么一个鼎鼎有名的畏妻悍将,为什么还要尝试着将春娘娶回宅子里当妾了。
  可惜这么一个人物都没有发挥在晚红楼培养出来的所长,就直接被阻挡在孔家大宅门外了。
  “十三娘见过韩大人,”该说的姚惜水应该都已经交待过来,春娘走进来,就直接盈盈拜倒在韩谦跟前,“十三娘以后便听韩大人教诲了。”
  “凤翔大街有一家叫凝香楼的胭脂铺子,你去盘下来,之后我这边再将人手给你派过去。”韩谦双手撑在膝盖上,见春娘俯身而拜时,一双妙不可言的眸子还望过来,真是一个懂得勾人的美艳女子,但既然李知诰将春娘调给他所用,他就无需客气,便当李知诰、姚惜水等人在场,直接分派事情给春娘。
  姚惜水与苏红玉对望一眼,韩谦既然将地点也都选定了,应该确实是谋定而动了,这事倒是叫人既喜也忧。
  韩谦不管姚惜水、苏红玉心里在想什么,继续对春娘评头论足:“我派给你的这些人手,你要尽心教导,我不便出入凝香楼,但凡有什么事情,你皆要说给赵庭儿知晓。倘若有什么隐瞒,延误了事情,我照左司之法处置你,到时虞侯这边也不能怪我铁面无情!”
  倘若是听韩谦的直接指挥,春娘却是愿意,她心里也想替晚红楼盯住韩谦,未曾想韩谦竟然要她跟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汇报,她的脸就有些挂不住。
  韩谦对春娘的不满视若不见,跟姚惜水、苏红玉说道:“我原以为晚红楼的姑娘所用口脂,应该是金陵城里数一数二的,才能叫客人络绎不绝,但我几次看你们脸上所抹脂色杂散无华,便想凝香楼盘下来容易,但没有真正一等一的胭脂水粉拿出来,不能将满城贵眷吸引上门,后续的事情也做不成。”
  “呦,听说韩大人是一等一的烧石匠,难不成这女子妆容用物,也能造得?”苏红玉也是顶好的脾气,但晚红楼所用的胭脂水粉,说起来还是溧阳侯杨恩前年到晚红楼听她弹琴,却忘带分文,最后留下一张方子以抵琴资。
  苏红玉照杨思所给方子制胭脂,在金陵城不属第一也得属第二,没想到韩谦在这事上还指手画脚起来,她再好的脾气,也是要反讽两句的。
  苏红玉就不信韩谦读几本古书,从古书里抄得几张古法方子,真能比右校署材官杨恩的方子更妙。
  韩谦瞥了苏红玉一眼,他有揣测过苏红玉、姚惜水等人在晚红楼的分工,此时见一贯慵懒而坐的苏红玉竟然插过话来讥笑,心知晚红楼诸多姑娘所用的胭脂或许是她所造,才这么大反应。
  这时候又想到去年八月姚惜水混入酒中、骗入他喝下去的幻毒散,是不是苏红玉所制?
  “庭儿,你所制的胭脂,拿出来给几位姐姐开开眼。”韩谦跟赵庭儿说道。
  见韩谦做好准备来砸场子的,李知诰微微一笑,捋起袖子看韩谦身边的婢女,能拿出什么出色的胭脂,能将红玉她们给镇住。
  姚惜水妙目横扫过来,心想这厮刚才还说身边的丫鬟不知胭脂水粉,才请春娘出来主持胭脂铺子,没想这会儿竟然能面不改色的改口,倒不知道他脸皮是拿什么做的。
  赵庭儿有些兴奋,又有些胆怯,从怀里取出一枚锦帕包裹住的小铜盒,待到站起来给苏红玉递过去,见韩谦正襟危坐,便将胭脂盒递到韩谦身前案上,跟案前的春娘说道:“你帮我递给二位姐姐瞅瞅。”
  春娘见赵庭儿这小蹄子竟然真就使唤她起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拿起颇为粗陋的铜胭脂盒,就直接打开来:“姐姐倒也想看看庭儿姑娘多妙的造法,能砸苏大家的场子。”
  春娘是晚红楼的人,韩谦是要容她放肆一些,双手撑在膝盖上看她打开胭脂盒。
  姚惜水与韩谦同龄,未满二十,不需要妆容,便玉色天成。
  苏红玉自不用说,听说金陵城一等一的胭脂便是她亲手所造;而春娘年近三十,深畏年华老去,对妆容都极用心思,也自然能辨得了好差,韩谦要用她主持胭脂铺子,当真可以说是人尽其用。
  “……”春娘拿细棉团从盒里搽下一点胭脂往手里抹开,沉默半天才问道,“这胭脂每月能造多少盒来?”
  “顶好的东西不能多造,每月出三五盒、七八盒足矣,这才能叫满城的贵眷惦念时时派人过来张望;次一等的货色,由晚红楼这边供应便可。”韩谦大言不惭地说道。
  苏红玉已经远远看到春娘手心抹开的胭脂油色均匀之外透出一种自然而然的玉色,绝对是极品货色,她亲手调制,一年都要能撞出一两盒来,也纯粹靠运气。
  “怎么可能?”苏红玉忍不住起来走到春娘身边,将胭脂盒接过来,先凑到鼻端先嗅,疑惑的问道,“是同样用红兰花所制,为何色泽如此均匀透亮,也没有半点杂浆?”
  韩谦只是一笑,才不会将他与赵庭儿花两三个月时间改良后的胭脂制法说给她们听呢,说道:“苏大家知道合用便好……”
第六十五章
物性
  韩谦数次改良石灰窑,之后又招募不少工匠,照着前朝周赟所著《考工记注疏》里记载的一些办法,尝试着为家兵子弟铸造一些特殊的装备;赵庭儿作为一个女孩子,不方便整日凑到一群大老爷们光膀子的匠坊去,闲余之时也琢磨着照古法造些玩艺打发时间。
  赵庭儿自己选择,第一个想到的自然造一些女孩子所能用的玩艺,学金银匠造簪钗等物,也学着照古法制胭脂水粉。
  手工打造簪钗等物以及针绣等事,主要还是要靠日积月累的手艺,韩谦也帮不了赵庭儿,但照古法制胭脂,在韩谦眼里,可以尝试着去提高的办法就太多了。
  北魏《齐民要术》就记载了制胭脂的办法,需要先烧藜蒿等草,取灰加水,取上层清汤备用,然后摘红兰花,用石碓捣成汁,淋草灰清汤,再用布袋绞之……
  《齐民要术》所载之法繁杂得很,是先人尝试了不知道多少种办法之后总结出来的,但问题在于前人的总结、尝试,都停留在表面,并没有真正深入到物性根本上去。
  韩谦是不知道胭脂制法,但看赵庭儿照着古法制过一遍,便知道要害在哪里。
  看古法说要去黄汁、留红液,说白了制胭脂的红兰花里含有红、黄两种色素,而他伸手醮了一点用草木灰淋取的清汤液,有些涩苦,便知道这其实是用碱性液体,对红黄色素进行淬取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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