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5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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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棠邑对淮西的田税倚重程度相当有限,更主要还是倚重棉布、铁器等初级工业品对大楚腹地及周边势力的倾销,这也决定了棠邑并不能简简单单的去做一个地方割据藩镇势力。
  这次蜀国割让硖、梁两州,地利都相当关键,但棠邑不取的根本道理就在这里。
  棠邑目前做到的,就是令其他势力找不到借口,也没有能力对赤山会的商贸进行封锁。
  截止到全年底,滁巢叙三个核心州,种植棉田总计超过一百万亩,一年收获籽棉九十余万担,外销规模扩大到六百万匹棉布、十数万担棉絮;仅此一项每年就能直接为制置府贡献上百万缗的收入。
  除叙州诸县之外,东湖、龙潭、淮阳、亭山、永阳、南谯等境内拥有优质煤铁矿产资源的九个县,也都大力扩广双炉炼铁法,去年所炼制的铁料也成功突破一千二百万斤的门槛。
  不过,目前棠邑外销的铁料,包括兵甲战械在内,还以附加值高的精炼铁制品为主,总计不足二百万斤,每年能为制置府提供二十万缗钱的收入。
  棠邑所炼制生产的铁料,目前主要还是供给内部耗用。
  这主要还是淮西诸州经营开发,需要投入的各类铁质工具数量极大,去年仅农具生产就耗用六百多万斤铁料,达到人均六斤的水准,但恰恰是大量精良铁制农具以各种方式大规模发放下去,淮西诸州的农耕生产才恢复如此之快。
  倘若没有如此巨量的铁质工具投放下去,开垦荒地、梨田锄草、开挖河渠等等工程之事的效率不知道要慢上多少。
  后续淮西农耕生产对铁制工具的需求,会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之上,但韩谦有意推动铁制品在架桥等工造之事的应用,内部对铁料需求还会快速增涨下去,但同时后续也会推动加强对外部的倾销,利用成本及质量上的优势以及赤山会铺开的商贸网络,与各地地方上的冶铁业争利。
  这意味着棠邑的铁料冶炼还需要大跨步的发展下去。
  工师学堂的工师前年初在渠阳山岭深处发现一种胆水,用置换法能生产铜,韩谦推测俗称的胆水,应该是一种含铜化合物溶液。
  工师学堂在此基础之上总结出胆水炼铜法,前年下半年正式在渠阳设立冶所,去年整整一年就耗用两百万斤铁料,炼出八十万斤铜。
  前朝以来,冶铁业荒废良久,即便如此,江淮精铁一斤也仅售五六十钱,粗炼的生铁价更低,十数钱到二十余钱不等,但铜价则实打实的一斤值百余钱,甚至直接可以充当硬通货交易商货。
  大楚铸制的铜制钱,标准也是一千钱值一缗用铜六斤四两。
  两斤半粗铁,用胆水炼铜法能得一斤铜料,怎么算都是一桩极合算的买卖。
  渠阳新设的这个冶所,一年就为制置府贡献四万缗钱的收入。
  渠阳乃是新置县,沿渠水上游收编生番为户,截止到去年底才有民户两万余口,耕种田地十六余万亩,每年所能征得的田税折合钱粮也仅有四万缗左右。
  当然,对铁料的消耗也是极大。
  韩谦并不会对胆水炼铜法进行保密,毕竟叙州目前仅发现到一处胆水,要是在其他地方能发现更多的胆水或其他类似胆水的含铜化合物溶液资源,此法推广出去则利用生产更多的铜料。
  一方面江淮地区的商贸规模想要进一步扩大,生产更多的铜铸造铜制钱,以及推广金银等贵金属在商货交易中的使用,都能扩大民间的货币供给,另一方面此法推广开去,会直接扩大对铁料的需求,最终受益的还是棠邑日益发展的冶铁业。
  虽然上千斤万的铁料及铁制品供给内部,各种榷税、市泊税及过税定得较低,但如此巨大的规模,去年还是为制置府贡献十数万缗的岁入。
  除开布铁之外,婺川井盐年产量稳定在十二万石,则也给制置府提供近三十万缗钱的收入。
  很可惜婺川井盐的产量很难再继续扩大,要不然收入至少还要增加一大截。
  淮西诸州县目前上百万人丁,每年食盐消耗也在十万石以上,目前只能从盐铁转运使司购卖,然后每石加上一缗的榷税转售各县的盐商,每年要白白被盐铁转运使司吃掉十数万缗钱的盐利。
  朝廷使陈景舟使蜀,韩谦写了一封信给陈景舟,希望他到蜀都后能与代表棠邑,跟王邕谈成一项协议,即蜀国每年所承诺的岁贡由棠邑承担,但蜀国需要将能生产井盐、位于渝州最南部的盐田埠割让出来,并入婺川县。
  这事要是能谈成,棠邑每年所能生产的井盐,便有可能提高到三十万石左右,扣除岁贡部分,棠邑每年还能多得十数二十万缗钱的盐利。
  还有一项棠邑所极力推广的就是煤矿开采,目前叙州及淮西诸县,每年开采煤炭五十余万担,但仅能供给叙州及淮西诸县内部耗用,在韩谦看来还远远不够。
  五尖山煤矿正大力开发之中,预计秋后投产,前两年的产出,就能叫棠邑的煤炭产量增涨一倍,便能供应京畿等地。
  虽然煤利可能还不及造船,但煤铁的大规模使用,是生产力快速提高的基础。
  也恰恰是从布铁煤盐等初级工业品的各种椎税、市泊税收入,能达到如此规模,韩谦去年初才决定,将田税收入都留归州县地方支用。
  这与寿州军统治淮西,拼命压榨地方,区别太大了。
  这也同时决定了棠邑在维持强势的军事实力及威慑之余,也要与各方势力保持好脆弱却不能随意断裂开的联系。
第六百六十三章
蜀国形势
  韩道昌这次过来,除了将韩谦加授参知政事的圣旨带过来,还有一件事要跟韩谦商议,那就是涉及温氏族人的安置问题。
  朝廷目前已经接受蜀主王建递交的称臣国书,那温博受降后率新编右神武军第一个杀入梁州,那就是有功无过,而且是大功,那接下来朝中便要考虑彻底赦免温氏族人当年的附逆之罪,自然也就有人会想着将温氏族人从东湖迁入京畿定居。
  “他们想归想,到时候温暮桥、温占玉上书请求要留在东湖定居,还能将他们将强拖过江去?”韩谦撇撇嘴,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韩谦这么说,韩道昌便晓得他已经吃定温氏族人,又或者说温暮桥、温占玉等人都已经表明心迹要留在东湖,那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者说了,朝中诸多王公大臣心里也都明白,温博受降后率新编右神武军抵达沧浪之后杀入梁州,从头到尾都是韩谦所谋划,韩谦只是藏身幕后不居功罢了。
  现在就算真将温氏族人迁入京畿定居,但等到右神武军在梁州完成既定的作战任务之后,将右神武军调到淮西及叙州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驻防,是谁乐意接受的,又或者谁敢接受?
  最后还不是都要塞到淮西来?
  韩道昌这次在淮西留了二十多天,一方面是看党邑诸县的经营情况,一方面是留在韩谦身边,要比在金陵更早、更准备知晓梁州的战事变化。
  应该是襄北军大规模的西进,遏制住赵孟吉、王孝先反扑的意图,截止到三月下旬,虽然前后有大股的蜀军穿过秦岭南返,但主要停留在褒斜道、陈仓道的南口之内,据险要地形,控扼秦岭南麓,但短时间内并无直接大举杀入汉中盆地的迹象。
  除了周数率左武卫军驻守随州、郢州——差不多有一半兵力留守于黄岘、武胜、平靖这三处位于桐柏山与淮阳山缺口的关隘,保持对棠邑(淮西)的警戒、划清双方界线,李知诰在西翼除了左龙雀军、左神武军之外,还有左武骧军及右神武军暂时归他节制。
  目前整个襄北,武关地处险要形胜之地,暂时又不奢望谋取北面的商洛、上洛两县之地,在武关、荆子口等地驻以三四千精锐便足够防守了。
  而邓州(南阳盆地)以北,寿州军及蔡州兵马自保无暇,根本没有实力进犯南阳北部的方城防线,同样在那里也只需要放三五千精锐驻守就够了。
  这意味着李知诰、李长风最多能调五万精锐进入梁州作战。
  这种情况下,换作谁是赵孟吉、王孝先,都不敢轻易率部反扑梁州。
  理论上赵孟吉、王孝先还可以从梁州以西的阴平道,直接扑蜀中,但那条道更险僻、年久失修,沿途也容易受到拦截,又没有粮秣物资的保证,特别是阴平道的北口还处于平夏人的控制之下,至少目前还看不到赵孟吉、王孝先有率部从凤州、岐州西进,走阴平道的迹象。
  赵孟吉、王孝先所部被隔绝在外,楚军有三万多兵马进入梁州,对蜀国君臣以及地方州县的心理催化作用是极为复杂的。
  没有三万楚军横插进梁州,即便王弘翼、赵惟升等人被诛,其遍布蜀国朝野的党羽,心里或许还想着将赵孟吉、蔚侯王孝先迎回来之后,可以奉蔚侯王孝先为主。
  而从发迹草莽之初,就追随蜀主王建创立蜀国的老臣老将们,或许心里还有着打算将蜀主王建从幽禁蜀宫解救出来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没有三万多楚军横插进梁州,赵孟吉、蔚侯王孝先率七万精锐返回蜀中,鹿死谁手还真是极难说的事情。
  即便跟世子王弘翼没有牵涉、对蜀主王建命运也丝毫无感的川蜀中立派世家宗族势力,也会尽可能选择观望形势,绝不可能会迫不及待的投入新主王邕的怀抱之中撒欢。
  这也是韩谦最初断定王邕谋事胜算极微的根源所在。
  人心最终还是要依靠实力去掌握的。
  现在三万多楚军插入梁州,而曹干在梁州南面的利州(剑门关)整顿防务,王邕同时又派了嫡系去接管阴平道南口江油关的防守,赵孟吉、王孝先的回归变得遥遥无期,蜀国朝堂的臣子以及蜀中的世家宗阀却不可能迟迟拖延着不表态。
  他们现在就必须要考虑,继续拖延下云,一旦等新主稳定住局势,会不会将视为世子王弘翼的党羽进行清算、清洗。
  对于中立势力而立,做选择是最容易的。
  谁势力强投向谁,谁成功的机会大投向谁。
  看到赵孟吉、王孝先短期内没有回归的可能,便每天都要三五人或十数人跑到景琼文、戚氏跟前走动,表示对新主的忠心。
  王邕发动兵变之后,凭借三万兵马控制蜀都,这远远不意味着他的位子就坐稳了。
  他每天都要签发大量的人事及军事调动令函,调整、调动蜀中、川南、蜀北、川东、川西等地的官员任命,还要从州县征调丁壮补充禁军。
  最初一个月,回应者寥寥可数。
  即便有回应,也是推诿、推搪之语。
  即便有一些官员,之前与王邕交好,也被王邕寄以厚望,这次想着将他们推到地方任职,但还有一些人担心事变失败后会遭到血腥清洗,而找借口推辞、拖延。
  那一刻王邕才真正意识到事先将一些问题想得太乐观了。
  不过,这个情况到二月下旬,在蜀国君臣看到越来越多的楚军进入梁州,赵孟吉、王孝先却没有什么反应之后,就很快改观过来了。
  王邕签发的政令,越来越多的得到及时而积极的回应。
  他任命的官员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去赴任,地方上也不再推诿,不再拖延着不办理交接之事,征调的丁壮、钱粮都陆续踏上赶往蜀都的路,这都说明蜀国的局势在真正的往有利于他的方面转变。
  当然,促成这事还有一个极关键的原因,就是蜀国还有一批具备远见的将臣,担忧蜀国局势继续动荡下去,最终非但不能迎归赵孟吉、王孝先平定长乡侯的兵变之乱,反而极可能叫居心叵测的楚军渔翁得利,最终谋得蜀地。
  两害相权取其轻。
  赵孟吉、王孝先孤悬在外,不能归蜀,这时候是继续保持沉默,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使蜀国局势继续动荡下去,最终极可能为楚军所趁,还是拥立新主王邕,使局势重新稳定下来,打消掉楚军可能有的野心,是蜀国这些务实主义者面前并不难做出决定的一道选择题。
  这些将臣基本上都是追随蜀主王建的老臣老将,近十年来基本上被王建排挤出蜀国朝堂的核心,但无可置疑他们在蜀国的影响力是极其深远而巨大的。
  虽然这些人可能更忠诚于蜀主王建,但同时也是务实的,景琼文、曹干最终还是劝王邕启用这批老臣老将或其子嗣,顶替世子王弘翼的党羽,去弥补军队、朝堂及地方州县出现的将吏空缺,以便更快的将局势控制在他们手里。
  陈景舟二月初奉旨沿江而上,出使蜀国,除了韩谦专门写了一封信交给陈景舟,希望陈景舟代表棠邑跟蜀国新主王邕秘密商议一些事情外,王辙也一起同行。
  他们三月初抵达蜀都成都府,在蜀都滞留了一个月,商议借兵、硖梁两州的移交以及岁贡等事——韩谦也通过陈景舟,跟王邕表示希望能尽可能任用王建当年带领打下川蜀江山的老将老吏,尽快稳定住川蜀的形势,甚至建议王邕莫要对王弘翼的党羽搞清洗,还希望他能善待赵孟吉、王孝先及手里主要将吏的家小。
  同时韩谦会叫温博、谭育良将他们在梁州城扣押的一部分黄头军将吏家小以及四千多俘兵,都移交给曹干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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