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歌(校对)第2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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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觉得是在做梦啊?轩儿,为娘真的见到我的轩儿了吗?”
  “母亲,是我,我是轩儿啊。”皇甫轩跪在丽人面前,也是垂泪不止。“孩儿应该早来看你的,母亲这些年受苦了……”
  “不,不苦。只要能见到轩儿,为娘吃多少苦都值了。”这中年丽人正是初始帝的原配,他当年的平王妃。后来皇甫彧为了与夏侯阀联姻,找了个借口将她休掉,等他篡位当上皇帝后,便一直把她软禁在这里。
  其实今天一早,左延庆就过来告诉她,大殿下会来探视。不然卫娘娘一见到长大成人的儿子,只怕非要当场晕厥过去不可。
  饶是如此,卫娘娘还是久久无法抑制住激动的情绪,抱着儿子看了又看,哭了又哭。好半晌,她才止住悲声,和皇甫轩坐定说话。一只手却还紧攥着儿子的手掌,仿佛一松手,他便会不翼而飞了一般。
  “儿啊,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受了多少委屈?”卫娘娘红肿着双眼,痴痴望着久别重逢的儿子。
  “儿子过的……还好,”皇甫轩哽咽着别过头去,好一会儿才忍住悲声,勉强回头笑道:“小时候不懂事,总以为后娘不待见自己,兄弟们欺负自己,就连父皇也不把我当成儿子……”
  “苦了我的儿啊……”卫娘娘眼看又要痛哭起来。
  “不过这二年渐渐懂事,知道父皇疏远我,只是为了保护我,其实他心里一直还是有我的。”皇甫轩忙话头一转道:“就感觉舒服多了,日子仿佛也没那么难熬了。”
  “哼……”见儿子替皇甫彧说话,卫娘娘面上一阵不快,冷言冷语道:“他心里怎么会有别人?他只会考虑自己的权势地位。只怕是这些年夏侯阀势大,让他如坐针毡了,他才会重新看到你吧?只怕这次让你来见我,他也没安什么好心!”
  “孩儿不敢妄议父皇……”皇甫轩忙安抚卫娘娘两句道:“但儿臣心里清楚,这世上只有母亲一人全心全意对我而已。”
  “哼……”卫娘娘深感受用,面上怒气渐除,好一会儿方握着儿子的手,满是担忧的低声问道:“你可知道,来见我的后果?”
  “孩儿知道,但孩儿顾不了那么多了。”皇甫轩点点头,凄然一笑道:“陆云说得对,我就是一直当缩头乌龟,将来也少不了挨那一刀。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当然要先见过母亲再说其它了。”
  “唉,傻孩子……”卫娘娘脸上浮现出歉疚之色,伸手抚摸着儿子瘦削的面庞,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咬牙低声道:“你外公等你这一步,已经很多年了。我们卫阀虽然弱小,但对你的忠诚,是谁也比不了的。他们愿意为我母子粉身碎骨!”
第四百零八章
明知故问
  “啊,母亲和外公还有联系?”皇甫轩闻言不由一阵惊喜,他既然决定了当这出头鸟,却也不能真的洗净了脖子等死。要想死中求生的话,光靠一个陆云显然是无济于事的,那么得到卫阀的鼎力支持,就成了势在必行的一步。
  可是他这些年为求自保,主动和卫阀切断了联系,尤其是上次避暑宫的事情发生后,让他感觉更加无法面对人家。
  但听卫娘娘这话,卫阀显然和她在暗中有所走动……
  “不错,不然这园子是谁出钱修的?”卫娘娘微微自傲的点点头,轻声道:“虽然这些年被夏侯阀极力打压,但你外公还是我大玄八公爵之一,卫阀也没从顶级门阀中除名。他要暗中照顾我这可怜的女儿,就是夏侯霸也没话可说。”
  说着她又忍不住一阵愤恨道:“莫非你还以为,为娘是靠了皇甫彧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才能活到再见你一面的吗?”
  “孩儿断无此念头,是孩儿不懂事,小瞧了外公。”皇甫轩见母亲已经变得十分偏激,哪敢还用话刺激她?只好乖乖顺着卫娘娘说话。
  “你也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回去只管和你外公大方走动,他老人家能体量你的难处。”卫娘娘沉声吩咐道:“但卫阀不只是你外公一个人的,你也得有所表现,他才能举全族之力为你争一争。”
  “孩儿知道该怎么做。”皇甫轩点点头,断然道:“我会尽快和外公走动起来的!”说完,却又习惯性的气馁道:“可光靠卫阀,能保孩儿周全吗?”
  卫娘娘闻言也是神情一滞,语气不再那么笃定道:“这就要你们想办法了……”
  ……
  上清宫西院偏殿中。
  陆云和左延庆相对而坐,真的在那里吃起茶来。
  也不用陆云插手,左延庆亲自操持着砧椎、钤碾、汤匙,一举一动,无不浑然天成,让人观之忘我。
  末了,左延庆轻轻击拂,茶盏便缓缓向前移动,稳稳停在陆云面前,不带一丝烟火气。
  陆云定睛一看,只见盏中汤花瞬间显出瑰丽多变的景象。若山水云雾,状花鸟鱼虫,如一幅幅意境悠远的水墨图画,在他眼前次第展开。
  陆云自幼跟着陆信学习点茶,可谓实打实的茶道大家了,但看到对方点出来的这杯茶,还是着实被震住了。那不断变幻的水墨图画,分明是左延庆留在茶汤中的缕缕真气所致。真气外放是所有大宗师都能做到的,但像左延庆这样,对细微真气的控制可以妙到毫巅,甚至随心所欲的在茶汤中绘画一幅幅图案,却是陆云前所未见的。
  “想不到老公公精进如斯,真是可喜可贺。”陆云真心实意的称赞一句。
  “这也是得了你的好处,没有地穴那一遭,咱家怕是到死也领悟不到这种程度。”左延庆说着,右手轻轻一拂,陆云眼前茶盏中,一团烟气升腾而起,水墨画便倏然消失不见了。
  “呵呵……”听到左延庆旧事重提,陆云心下不由咯噔一声,忙端起茶盏,以袖遮面,做喝茶状来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情。
  当日在地穴时,老太监曾没头没尾的问他一句‘和老太后是什么关系’,当时险些吓得他魂飞魄散。尽管老太监问完那一句便没了下文,但陆云情知他肯定从哪里上看出了什么端倪。
  所以从地穴出来,他就一直暗自警戒,唯恐老太监会突然发难,可一直到今天之前都仍然相安无事。陆云心里便渐渐有了计较——道理很简单,若老太监是敌非友,自己根本不可能安安稳稳到今天,更别说得中圣品了!
  要知道,初始帝是绝对不会容忍哪怕半分威胁到他正统身份的存在的。所以这至少说明,老太监没有向初始帝告发自己。这完全不符合老太监初始帝心腹鹰犬的身份,那他到底是什么立场?为什么要包庇自己?这是陆云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的了。
  所以今天陆云陪着大皇子来见卫娘娘只是幌子而已,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会一会这个态度暧昧的老太监!
  左延庆也不着急,手把茶盏,一脸玩味的看着陆云。
  少顷,陆云搁下了茶盏,那张俊秀如少女的面庞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镇定。
  “有件事一直想问老公公,不知当讲不当讲?”不待左延庆答话,陆云便单刀直入地问道:“那日在地穴,老公公问我和老太后是何关系,此话怎讲?”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左延庆不答反问,轻呷一口茶汤,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老太后是我嫡亲祖母!”只听陆云一字一顿地答道。
  “呃……”左延庆满以为陆云会继续跟自己绕弯子,没想到他居然一口承认了。忍不住手一抖,碧绿的茶汤洒了一袖子。
  但旋即,左延庆气机勃发,大宗师那恐怖无边的气场登时将陆云笼罩其中。
  陆云虽然不是头一次对上大宗师,却还是头一次被大宗师用气机锁定,只觉无边无际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自己疯狂挤压,他拼命想要挺直腰杆都十分困难,更不要说动手反抗了!
  可笑他原先还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就算打不过大宗师,但逃得性命总不是问题。可这下才明白,宗师和大宗师乃是天壤之别,自己的生死完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由不得自己做主……
  看到陆云面色苍白,额头渗出汗水,却依然腰杆笔挺的端坐在那里,左延庆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他拿起茶釜,又给自己斟上一杯碧绿的茶汤,这才缓缓问道:“就凭这句话,咱家立时便可取你性命,再灭陆阀满门。”
  “老公公心里,其实早就有了计较,晚辈说不说,有什么区别?”陆云兀自硬撑着强笑道:“你要杀我话,一出地穴就可以动手了。何必还要再请我吃茶?”
  “哈哈哈哈……”左延庆忽然放声长笑起来,笑声如夜枭般刺耳难听。
  但陆云却感觉全身压力顿消,被死死压住的内力再度欢快的游走全身。他苦笑着掏出手帕,擦擦满脸的汗水。“老公公,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会吓死人的。”
第四百零九章
得意忘形
  “会吓死别人,能吓死你吗?”左延庆的脸上却露出罕见的欢快笑容:“我看你和你奶奶一样,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横楞种,生下来就是为了吓别人的,哪有别人吓到你们的份儿?”
  陆云闻言,先是心下一安,自己果然赌对了。前大内侍卫副统领保叔告诉他,左延庆原先是西秦金翎公主的护卫头领,后来金翎公主被迫嫁给高祖,左延庆为了完成西秦国主的嘱托,进宫侍奉公主,这才成了高祖皇帝的手下。所以,保叔判断说,此人很可能既不忠于高祖、也不忠于大玄,只忠于太后而已。他就算要阴陆云,应该也不会提太后的名字。
  而左延庆提了太后的名字,其实就是在向陆云暗示自己的立场。
  “我皇祖母,现在可安好……”陆云旋即神情一黯,掩饰不住眼中浓浓思念。
  “不好,很不好。”左延庆也是神情黯然,幽幽道:“不知你有没有胆量,去见她一面?”说着他释然一笑道:“本来我还担心来着,但现在看来,你想必是有这个胆量的。”
  “是。”陆云郑重点头道:“我回京以来,一直有这个打算,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正想着要不要夜闯禁宫试一试。”
  “千万不要。”左延庆缓缓摇头道:“宫里有大宗师坐镇。”
  “老公公指的是杜晦?”陆云轻声问道。
  “不,还有一个叫皇甫丕显的宗室。羽林卫指挥使皇甫康只是名义上的大内统领,实际上宫里的防务由他负责。”左延庆淡淡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只要一进紫微宫,就会被他发现的。”
  “哦,是这样啊……”陆云不由一阵后怕,他真的打算在近期夜探禁宫,除了偷偷看太后一眼,还想要摸摸宫里防务的底。幸亏有左延庆提醒,不然非得弄巧成拙不成。
  “不过殿下也不用担心,怎么说这次恩科,也是以为太后祈福的名义所设,那太后听说你被夏侯阀排挤,觉得圣品难得,不希望你就此沉沦,所以想见见你,鼓励你一番,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那再好不过,晚辈等候老公公安排。”陆云闻言一喜。
  “嗯,稍微等一阵子,你刚来这里碰到咱家,马上就去见太后,容易让人多想。”左延庆轻轻搁下茶盏,露出送客之意道:“另外,你想报仇咱家不拦着,但要提醒殿下一句,你姓皇甫不姓陆,不要把姓皇甫的都当成敌人。”
  “晚辈谨记在心了。”陆云深深一揖,起身退出偏殿。
  左延庆端坐在蒲团上,自顾自饮着茶,没有相送的意思。
  ……
  陆云从偏殿出来,见曹太监还在后花园门口守候,知道里头母子相见的戏码还没结束。
  他便迈步进了三清殿,从小道童手中接过一炷香,毕恭毕敬的插在香炉中,又向三清道祖拜了三拜。然后便静坐在蒲团上,听着悠扬的钟声,闭目养神开来。
  实话实说,虽然他从不后悔与夏侯嫣然退婚,但心头却也一直实打实的笼罩着厚厚的阴云。
  他虽然没跟族人接触,但也从风言风语中能听出,现在陆阀中对他父子已是颇多怨怼,认为是他们招惹到了夏侯阀,害的全族都风雨飘摇。尽管阀主和几位执事如今还撑着自己父子,可时间一长,难保他们会为了所谓大局改弦更张,牺牲掉自己父子,换取夏侯阀的谅解。
  毕竟自己比起夏侯阀来,实在是弱小的可怜,身边除了陆信、保叔之外,居然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自身的武功也卡在瓶颈,突破遥遥无期……所谓圣品之名,没有实力做背书,只能成为引祸的靶子而已。
  而另一方面,初始帝显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着急。他本以为初始帝会缓上一二年才发动,但没想到大比刚结束,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和大皇子推了出来,要以两人为棋子,跟夏侯霸好好掰掰腕子了。
  这无疑会更加重眼前的危机,一时间别说报仇了,就是自保都成了大问题。陆云这阵子所谓禁足,虽然有暂且休整的想法,但焉能说不因为苦无良策,不得不暂避风头呢?
  所以陆云才会冒险来见左延庆,看看能不能走出死中求活的一步来。现在看来,这一步是走对了,左延庆也一直在等着自己来见他,他就是忠于太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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