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校对)第1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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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道上的徐狗儿,从怀中掏了掏,掏出几锭银子,又算了算,大概是在算要买多少好酒回来。原来需要回家偷酒喝,如今倒是阔绰了,怀中随便一掏,就是几锭银子。
  进得城里,徐狗儿倒是路过了一处牙行,也就是当初徐杰买云书桓的牙行。也是徐杰说要拆掉的那座牙行,徐狗儿好似知晓这件事情。指了指那座牙行,开口与左右说道:“少爷说要把这里给拆了!”
  几个半大小子闻言,也管不得什么缘由,皆是义愤填膺,还从车架里拔出几柄长刀,开口问道:“狗子哥,拆不拆?里面卖的都是苦命人,拆了正好,说不定还救个小怜那般的小媳妇回去。”
  徐狗儿想了想,拍了拍牛屁股,说道:“罢了,等少爷自己来拆,这般才能解气。”
  “就怕杰哥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一个半大小子说道。
  徐狗儿却道:“不能叫杰哥,以后少爷可是官老爷,叫杰哥平白折了脸面,叫少爷才行,好叫人高看几分。”
  半大小子们又道:“少爷好,出门叫人听到,当真有脸面。”
  “走吧走吧,待得少爷自己来拆这牙行。买年货去。”徐狗儿说道。
  这牙行今日算是逃过一劫了。倒是徐杰话语也是开玩笑,不至于真的来拆这牙行。贩卖人口,也是正当行业,官府里也是需要报备的,天下牙行千千万,也拆不了几家。
  也是天下穷苦可怜人千千万。有些人真的需要卖儿卖女才能活,有些人卖儿卖女,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女到别人家里能有口饭食,能活下去。
  这般总比饿死好。到得灾年,更是如此。天下太大,即便没有大灾,各处小灾也从不间断,卖儿卖女是真正的无可奈何,并非就是良心泯灭。
第二百零一章
《文远集》与元夕孙思潮
  小刀儿拜堂成亲了,兴许徐杰是羡慕的,羡慕小刀儿这么简单就能成亲。兴许小刀儿的结婚方式,才是徐杰心中的水到渠成。
  徐小刀结婚,不仅南山帮来了人,南柳派也来了人,连带凤池山也派人来了。
  热热闹闹,皆大欢喜,骗子徐小刀还是把袭予小姑娘骗成了妻子。
  徐老八大年初三就乘船往东去,江南血刀堂,开年必然是最忙碌的时候,也需要徐老八带许多人过去坐镇,到得元夕之后,应该也会有一番小小的腥风血雨,地盘的争夺与摩擦,最终总会变成厮杀之事,人为财死,便是如此。徐老八倒是不一定要亲自出手,大多只做最后的仲裁者,除非有人不按照规则来。
  江湖与官府,其实都是一样的,有规则,才能长久。订立规则的人,往往也会受到他人的挑战,不论是本地虎,还是过江龙,总是少不得那一番血腥,血腥多了,位置才能安稳。
  初八之后,徐杰回了大江城,依旧还是大包小包的礼物,从郡守孙思潮,到郡学卫夫子,也少不了那凤池山,人人都要拜访一番。
  徐杰自然也能收到别人的拜礼,竹林诗社那些同窗之类,如今徐杰隐隐成了竹林诗社的领头人物,自然有这般的待遇。
  其中还有一份礼品,是徐杰没有预料到的,来自东湖上的画舫,来自颜思雨。
  徐杰的印刷小作坊又开始忙碌了,这回印的倒不是什么武侠言情,而是徐杰的文集,有诗有词有赋,有原创,当然也有文抄。
  原创如那回文诗《水镜》,或者是那《九宫山赋》,又或者是钱塘江边杨二瘦身死之后写的《浪淘沙》……
  文抄也有回文诗,还有那《念奴娇》之周郎赤壁,或是还有青山县城里那曲《声声慢》……
  文集不厚,总共不过三十篇左右。记录徐杰写过的,也有徐杰绞尽脑汁添加的几篇,如此保持足够的水准。
  沽名钓誉总是要的,文集名为《文远集》,倒是直白,也显出不少文人傲骨。
  文集印好,有送有卖,送给一些诗社成员雅正,或者送给卫夫子等人斧正。卖给一些青楼画舫,书画商店之类。
  元夕依旧还有诗会,文昌书院里的文昌诗会,徐杰的请柬早早就送来了。
  今年没有了欧阳正,没有了欧阳文峰,也没有欧阳文沁。这个元夕诗会,多少显得有些孤单。
  徐杰没有带人,独自一人往那凤池山文昌书院而去。
  京城里,还有人记得去年元夕的一个承诺,去年元夕被一场江湖血腥给搅了,有人相约来年元夕再同游。
  这个承诺的徐杰给欧阳文沁的,欧阳文沁还记得清清楚楚,对镜理了红妆,换了一件崭新的衣服,梳理好了头发。大家闺秀,难得有机会不必在意世俗的眼光,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而去。
  京城里的元夕,比之大江城,更热闹几分。欧阳文沁与欧阳文峰看着一个个的花灯,看着游人如织,看着各处卖艺杂耍,看着各处新奇事物。
  似乎也期望着人潮之中,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再带着她去把那贴金箔的花灯带回家。
  “姐姐,那个花灯真是漂亮,八面有谜,看起来如一顶大花轿一样,你看那上面,可不是金箔,是真的金子做了雕琢……”欧阳文峰指着不远处一个最为亮眼的花灯说道。
  欧阳文沁似乎并不如何高兴喜悦,看了看那花灯之后,开口答道:“今年文远不在,那八方的谜面,我们两人怕是猜不出多少。”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姐姐,我们且去试一试再说。”欧阳文峰开口说道。
  两人近前去看,看了在猜。欧阳文沁显然没有多少猜字谜的心思,猜得片刻,拉着欧阳文峰继续往前而去。
  也不知大江城里的徐杰还记不记得去年的承诺,兴许徐杰是不记得了。就如此时徐杰连今夜晚上还有比武都不记得了。
  那与徐杰比武之人,正在凤池山上摩拳擦掌,等着与徐杰今晚一场大战,以此来扳回去年丢失的脸面。
  徐杰进了文昌书院,沿着阶梯而上,还是去年的那个平台之上,还是那些条案,左右还是那些准备酒菜之人,花魁大家们也在做着准备。
  徐杰选了不前不后的一处条案落座,坐得不久,也有三五个诗社相熟之人上来与徐杰见礼,然后左右落座。
  京城里的竹林诗社与大江城里的竹林诗社,人员是不一样的,但也是一脉相承的。在大江城里的竹林诗社的,将来到得京城里,也还是京城竹林诗社的成员。
  京城到大江城,一千多里路程。并非人人都能回乡过年,也并非人人都愿意回来过年。路途遥远难行是其一,大多数人回乡,只能徒步而行,其中的盘缠也是一笔不小的耗费,还有一些人多少也抱着富贵才回乡的念想,也怕人来多问多猜,自己也有不自信。
  出门千里,都求一个出人头地,这不仅是个人的追求与梦想,更是承载着一个家族的追求与梦想,几百上千人抬着眼睛在看。这份压力,实在不小。考进士就如得道一般,一人得道,当真就能鸡犬升天,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出门进考,大多数人的盘缠差旅,也并非就是自己一人的家底,多来自族中许多门户的支持。甚至年年往京城里寄钱,这叫那些考了一次两次三次都不能中的人,如何好意思回乡见人。短的三年不归家,长的十年不归家,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粱伯庸倒不在这些人之列,粱伯庸有一手书法绝技,即便是在京城里,也开始显露了一些名声。粱伯庸本身家境也不错,如今自己也能赚上不少钱。租得起马车,回乡也没有多少不好意思,所以粱伯庸虽然也考了两次不中,却还是能安然回乡来过年。
  粱伯庸就坐在徐杰身旁,与徐杰调笑不止,说着一些开心的事情,也听得徐杰大笑不止。
  比如粱伯庸回乡之前,替人写了一幅字,落款是中书省相公刘汜。虽然那经手之人不敢去刻刘汜的印鉴,但是就是这么一幅有落款的字,从粱伯庸手中出去是八十两,经手之人卖出去,却卖了一千六百两。买字之人,还是一个从三品的朝廷高官。
  这般的笑话,粱伯庸平常也不会拿来讲,与徐杰倒是并不藏着掖着。主要是笑话那个买字的冤大头,徐杰听来也是觉得可笑。
  有道是盛世的古董书画,乱世的黄金。唯有安稳时代,这些古董书画的玩意,才能值得比黄金还要贵的价格。到得乱世,这些东西也就不值钱了。
  笑过之后,徐杰倒是叮嘱了一句:“梁兄,那经手之人可一定要信得过才行,否则传扬出去,梁兄就麻烦大了。”
  粱伯庸闻言也不开玩笑,一本正经答道:“文远放心,这也是他的财路,他岂可乱传出去,这不是砸了他自己的招牌吗?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晓,他便是破产了也赔不起,那些贵人可不是好惹的,岂能放过他?他自己可不敢传扬,甚至还来求我不可传扬呢。”
  徐杰点点头,这个道理倒是对的,随即徐杰却又转头看向粱伯庸。这般的隐秘之事,粱伯庸却是对徐杰毫无掩藏。
  这是个什么道理?粱伯庸看起来也不是那等心思随意、不缜密之人。
  粱伯庸见得徐杰看向自己,开口哈哈一笑:“文远可不得把我给卖了。”
  徐杰陡然明白过来。交人交心,粱伯庸与徐杰相熟并不久,粱伯庸与徐杰说出这般隐秘之事。一是在徐杰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点,展示自己的价值。二来,何尝又不是在纳投名状?
  粱伯庸好似在给徐杰表达一个事情,表达自己是信任徐杰的,也表达自己是值得信任的。粱伯庸是要以真心换真心,其中有功利之心,也有真诚之心。
  徐杰此时才陡然觉得自己忽然重要了起来,对许多人而言,徐杰真成了关键人物。其中有徐杰自己名声的加持,更多的还是来自徐杰身后的欧阳正。
  徐杰并不纠缠那些,倒是觉得这个粱伯庸真值得一交,开口笑道:“梁兄放心,小弟岂能做那般的事情,梁兄自顾自发财就是。”
  粱伯庸闻言大笑不止,抬杯来敬徐杰。
  两人碰杯一饮,人群忽然都站了起来,郡守孙思潮来了,还有一帮老夫子同行。
  所有人恭敬见礼,孙思潮带着众人往头前去落座。
  欧阳正高升了,这是孙思潮没有想到的事情,春闱就在明年春,不过一年的时间,今年秋的新举人,少了欧阳正的教导,能不能中几个进士,孙思潮不免有些担心,孙思潮的政绩,似乎少了一些着落。
  倒是今日主持之人,也就不必与欧阳正推来推去了,孙思潮站了起来,准备开口致辞,忽然孙思潮又左右看了看,开口问道:“听闻徐文远回来了,老夫府里还收到了徐文远的拜礼,还收到了徐文远的文集,徐文远人呢?来了没有?”
  徐杰倒是也未想到孙思潮致辞之前,竟然点了自己的名,站起身来拱手一礼之后,开口说道:“孙郡守,学生来了。”
  孙思潮闻言大喜,抬手挥了挥,开口说道:“徐文远,上来。”
  徐杰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众人,下了条案往前走去。走到郡守孙思潮面前,又是一礼,连带还给左右卫夫子等人见了见礼。
  孙思潮往前倾了一下,拍了拍徐杰的肩膀,开口道:“临来之前,还读了一读你那新出的《文远集》,着实不错,今夜你当坐到头前来。”
  徐杰闻言回头看了看头前那些条案,早已座无虚席,不免有些尴尬,总不至于把别人赶走让自己坐。
  孙思潮见得徐杰回头,又是笑道:“徐文远,还回头看什么,叫你坐头前来,是叫你坐老夫身边。”
  徐杰闻言一惊,满场两百余人,徐杰却跟郡守与卫夫子等人坐在一起,这是荣幸,但也容易变成众矢之的,嫉妒之心从来不可小觑。
  徐杰正欲拱手婉谢。
  一旁的卫夫子挪了挪位置,开口笑道:“文远,你在京城里的名声,老夫在大江可多有听闻,今夜你坐头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必回绝,往后你若是回乡了,都应坐在头前来。”
  若说孙思潮这般安排徐杰,多少有一些其他的小心思。但是卫夫子不同,卫夫子早已是无欲无求之人,便也不会多想那些功名利禄的事情,卫夫子叫徐杰坐头前,兴许还真是觉得徐杰够资格与他坐在一起。
  徐杰又回头看了看,还是有些犹豫,犹豫的不是自己有没有资格坐上去,犹豫的是想看看场下众人是点头表示认可的多,还是眼神里羡慕嫉妒恨的多。
  孙思潮见得徐杰还在犹豫,伸手拉了拉徐杰,还往一旁伺候的小厮示意一下,说道:“还不快快给文远准备座椅!”
  便听场下,也有人起哄道:“文远,你就坐在上面吧,我等可是心服口服。这大江出了你徐文远,教我等也是与有荣焉啊。”
  这般捧场的,自然是粱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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