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校对)第300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00/395

  这深宫之内的事情,只怕是没有一件能瞒住卫二十三,就算是徐杰昔日仁德大隆之事,也不可能瞒得过事后的卫二十三。更不用说而今深宫之内的那些宫闱乱事之类。但是卫二十三,终究是一个臣子,知道了,也就仅仅是知道了。
  兴许整个京城所有发生的事情,唯有卫二十三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明眼旁观者。
  “二十三,见与不见,兴许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兴许对陛下来说也没有区别,但是对我来说,区别甚大。”徐杰答道。
  卫二十三摇摇头,答道:“你会让我难做。我这柄剑,杀人无数,却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不该杀之人。今日你去见了,我这柄剑,兴许就要杀不该杀之人了。”
  徐杰听得懂,却还是坚定一语:“我不一定不是你的对手!生死有命!”
  徐杰知道自己以武道之势而言,比不得卫二十三,但是徐杰并不以此就觉得自己真的不是卫二十三的对手。
  “徐杰,我看过这京城里所有的事情,知道所有事情的结局,知道所有事情的后果。你应该听我的。”卫二十三再道。连续这般说话的卫二十三,已然就算得上是喋喋不休了。
  “二十三,走吧,多说无益,带我去见。”徐杰答道。
  “天生你徐文远,进退自知,却还要求个心安,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你若执意如此,各安天命吧。”卫二十三摇摇头,叹息着。随后开口喊了一语:“老九,带他去见陛下。”
  老九的身形出现在了徐杰面前,卫二十三已然往远处宫殿消失而去。
  卫九走到徐杰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杰看着卫九,问了一句:“近来可好?”
  卫九看似随意答了一语:“眼不见,一切挺好。若是眼见了,日夜难寐。”
  “老九,如今你说起话来,都是这般云山雾罩的吗?”徐杰笑问一语。
  卫九也自嘲一笑,答道:“以往我都看不起那些什么走江湖的汉子,只觉得那些人不过孩童玩着泥巴,可笑至极。而今,我却是羡慕起了走江湖的人。”
  “嘿,你这是在说我是孩童玩泥巴呢?”徐杰对号入座了,因为徐杰觉得自己大概是可以算作走江湖的汉子。
  “徐公子若是玩泥巴,那我等岂不都还在蹒跚学步?”卫九调笑一语,笑容却并不洒脱。
  徐杰其实也笑不出来,人总喜欢在一种紧张之中强颜欢笑,只为缓解自己的压力与尴尬,此时面色沉了下来,答了一语:“蹒跚学步说得对,都不过是蹒跚学步。”
  卫九再不答话,而是带着徐杰往那垂拱殿而去。
  垂拱殿中,有一人正在奏对,正是那从边镇早回程几日的许仕达。
  边镇军情刚刚送达,与徐杰差不多时候进的京城,常凯死了!
  一收到消息,许仕达就急匆匆入了宫,便是来表达功绩的。
  皇帝夏锐其实并不显得多么欣喜意外,大概是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大华朝近三百年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便也觉得不可能在自己登基的时候出什么问题。这就是人心的正常想法,没有问题就是应该的。
  “许卿,你这一趟边镇之行,居功至伟,朕近来正在思虑给你加官晋爵之事。”夏锐开口,显然就是要安排许仕达拜相之事了。
  许仕达连忙俯身拱手,口中答道:“陛下,臣此去边镇,全仰赖陛下威严,虽然臣在边镇对那些军将多有震慑,致使军令通畅,谋划调度顺利,但是臣自身不敢居功,有此大胜,一切都是陛下的功劳。”
  夏锐听得这般话语,自然高兴非常,更觉得许仕达这人谦虚,实事求是,不是那等自吹自擂、夸夸其谈的泛泛之辈。又道:“兵荒马乱之地,犯险而去,功劳是有的,许卿不必自谦。到时候朝会之时,议论封赏之事,安排一人出言提议,到时候朕就允之,许卿当个尚书右仆射如何?兼门下侍郎,封太子少师。”
  许仕达闻言大喜,连忙撩起裙摆,俯身跪下:“臣拜谢陛下圣恩!”
  夏锐哈哈在笑,一切都出乎预料的顺利,战事顺利,安排的人事也顺利,自然是心情舒畅。
  只是那不顺利的事情立马就来了,卫二十三走进殿内,开口:“陛下,徐杰已到。”
  夏锐闻言面色一变,那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开口说道:“带进来。”
  夏锐兴许以为这徐杰是被金殿卫缉拿回来的,不得片刻,却见徐杰大摇大摆走了进来,颇为诧异,看了看一旁的卫二十三。
  卫二十三拱手:“陛下,臣无能,不曾缉拿到徐杰,此番是他亲来求见陛下。”
  夏锐眉头一皱,看着拱手拜见的徐杰,想了想,问道:“文远,你为何这般胆大妄为?岂敢插手军中之事?此番已然犯禁,合该治罪,想来这件事情,便是你那老师欧阳正一手安排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徐杰大礼已完,开口答道:“陛下,战阵之事,非同儿戏,胜败之间,关乎天下安危。草民此来求见,只想知道欧阳公到底犯了什么罪责。草民只想要一个心服口服。”
  夏锐真正面对徐杰当面之时,似乎少了许多头前的气度,头前拿欧阳正下狱,命人缉拿徐杰之时,夏锐全身上下皆是身为皇帝的威严。
  此时真面对徐杰的时候,夏锐不知是有什么心虚,还是有什么忌惮,已然没有了那么果决。
  兴许夏锐下意识里,真的知道自己有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忌惮之处,也有心虚其中。
  “文远,欧阳公自然是有罪责的,你不仅是他的弟子,还是他的女婿,当朝首相,派自己的女婿插手军中指挥调度之事,这便是罪责。连带你,也有罪责,也当受罚。”夏锐答道。
  徐杰抬头直视高座之上的夏锐,再问一语:“陛下,其中缘由深意,不知陛下当真了解与否?欧阳公与草民,到底对陛下来说是助力还是威胁?陛下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要这般咄咄逼人,不要这般逼人太甚?”
  “大胆,徐文远,岂敢大殿之中如此放肆?岂敢如此与陛下说话?”许仕达已然在旁开口呵斥。
  徐杰却看都不看说话的许仕达,而是依旧抬头盯着夏锐。徐杰有时候也有想不通,徐杰不是想不通人心,而是想不通为何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若是夏锐忌惮什么,比如忌惮徐杰知道夏锐得位不正。那夏锐就直接动手啊,要打要杀要灭口,那就去干。
  夏锐头前却又一直没有干。
  若是夏锐怕徐杰与欧阳正有什么权倾朝野的心思,如那李启明一般。徐杰自己都辞官不做了,大不了再让欧阳正致仕而去,何必还要拿这么一个鞠躬尽瘁的老臣下狱受辱?
  夏锐到底在想什么?兴许夏锐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夏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或者在忌惮什么。夏锐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没有安全感,不过就是不自信,不过就是内心深处的自卑。
  但是夏锐又没有那么多的城府,面对徐杰与欧阳正,其实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越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越是胡乱行事,没有什么前后谋划,就是这般随着情绪行事。
  但是夏锐有一个目的是明显的,那就是这一朝,容不得欧阳正,也容不得徐杰了,甚至容不得一切对他这个新皇帝指手画脚之人。至于到底如何容不得,夏锐没有什么具体的谋划,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这种容不得,就好像是昔日的夏乾容不得有一个脸上一道疤痕的儿子一样,具体如何容不得夏乾也说不清,但就是容不得,看着就不舒服。
  夏锐,也是这般,看着欧阳正就不舒服,看着徐杰,就更不舒服了,大概是因为徐杰那里,还有他这个皇帝陛下的屈辱与把柄。
  “徐文远,今日之朕,不同以往,你与朕说话,当注意一些。”夏锐心中其实早已怒不可遏,但是在徐文远面前,夏锐下意识在忍了几下,此时已然不再想忍,只觉得这徐文远当真不知好歹。
  “陛下,草民只想问一件事情,可否看在欧阳公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公的份上,让欧阳公安享晚年?”徐杰问得直白,因为徐杰知道,夏锐是真不懂许多事情。夏锐若是懂得,王元朗就不会被换,欧阳正也不会下狱。夏锐不懂,那么多说其他已然没有意义,只有这么一个问题比较有意义。
  夏锐似乎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徐杰了,眉头一拧,问道:“能安享晚年如何?不能安享晚年又如何?难道你这是在威胁朕不成?难道你还想威胁朝廷律法不成?”
  “陛下,这徐文远当真无君无父,不知上下尊卑,如此与陛下说话,已然就是包藏祸心,欺君罔上,定然要治其之罪,不可轻饶。”许仕达已然煽风点火,更想出得自己心中恶气。
  卫二十三早已听得眉头紧皱。
  徐杰终于把看向皇帝的眼神收了回来,开口:“陛下,草民不是在威胁何人,草民只是在说服自己。”
  夏锐听得徐杰没头没尾的一语,已然开口:“徐杰,若不是朕念着旧情,岂容得你在此处胡言乱语。今日之事,朕可以不当回事。但是你私自插手军务之事,是如何也逃不脱的,虽然此事你也是受欧阳正指使,但是从犯也是有罪。来人,缉拿徐文远下狱待审。”
  听到这里,徐杰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本就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忽然这最后一点也全部消失殆尽。
  徐杰手已放在刀柄之上,眼神看向卫二十三。
  卫二十三的手,也握着剑。却在这一刻稍稍犹豫了一下。
  大殿之外,忽然传来喊声:“陛下,陛下……!”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徐文远,万万不可!
  大殿之外忽然传来大喊:“陛下……陛下,臣回来了,臣回来了!”
  这一句喊声,让剑拔弩张之势陡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大殿之外看了出去。
  那个回来之人,一身金甲,正是张立,金吾卫指挥使张立,如今也是三镇总兵张立。
  张立回来得有些快,快到出乎了徐杰的预料,大战刚停,善后之事还有许多,甚至还有关外室韦人的威胁,张立此时却赶回了京城。
  一脸笑意走进大殿的张立,第一眼就看向了徐杰,看向了徐杰那握在刀柄的手上。兴许这就是他这么快赶回来的原因所在。
  就如他与许仕达说的那一句“我懂得”。张立显然是真懂得,所以他赶回来了,赶回来做一件他觉得必须要做的事情。
  “臣张立,拜见陛下万安!”张立单膝跪地,拱手大拜。
  正在展露帝王威严的夏锐,见得走进来的张立,面色也转了笑:“平身,张爱卿快快请起。来人,赐坐!”
  起身的张立与那正去搬座位的太监摆摆手,口中说道:“陛下,臣站着就行了,大殿之上,岂敢落座。”
  夏锐却执意说道:“上座,张爱卿身先士卒,大战凯旋,合该有此礼遇。朕也没有想到爱卿回来的这般快速,否则朕一定带领百万臣民出城相迎,如此方才不负爱卿为国立下如此大功。”
  “多谢陛下厚爱。臣如此急切而回,只为一事。”张立答道,这一件事情,张立出征之前就想好了,就等今日。
  “张爱卿有何要事,快快说来。”夏锐当真欣喜,这种欣喜并非只是因为战争胜利的原因。还有一种安全感,作为皇帝的安全感。因为夏锐这个新皇,终于有了一个真正靠得住的团队。文有许仕达,武有张立。就如老皇帝文有欧阳正,武有王元朗一样。
  这样的朝廷,才能让天子安心安稳。
  “陛下,臣赶回来,就是为徐文远请功的。陛下托付重任,臣朔夜担忧惶恐,唯恐托付不效,愧对陛下厚恩。臣自知守成有余,进取不长。面对如此重任在身,环看左右四围,却无依托助力之人。思前想后,唯有徐文远一人,文武皆成,文能谋定大事,武能上阵无当。所以臣三顾茅庐而请,蒙徐文远不弃,辅在左右参军幕僚。而今凯旋而回,全仰仗徐文远运筹帷幄、身先士卒。战事虽胜,臣心中却生出更多的惋惜,以徐文远之才,在野如暴殄天物,在朝方能尽其无双之才。值此大胜之机,臣特地赶回朝中,只为进此忠心之言,为国再举大才效用。还望陛下应允。”这番说辞,张立说得一气呵成,显然是一路上想了多次。
  张立含笑说罢,眼神只往左右去看。
  殿内之人也在看张立,张立是真的不懂?还是不知此时朝堂的局面?亦或者张立就是装糊涂,就是要这般装傻?
  夏锐早已面色大变,听得张立这一番话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张立这一语,不仅徐杰没有了罪,连带欧阳正也没有了罪责。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00/395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