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校对)第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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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杰见得吴兰香出门,微微一笑,回头往厅里,正见云小怜在给徐仲打水,开口便道:“小怜,且把你床头底下藏着的银子都搬出来,少爷我数一数。”
  云小怜闻言,放下木盆,好似如释重负答道:“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奴每天睡都不敢睡,枕头也硌得慌,白天也一直盯着门锁看,生怕那么多银子有个闪失,奴这就去搬,好多呢,要搬好几次。”
  徐杰便是浅笑,上前拿起云小怜放下的水盆,便往徐仲脚下送去。
  钱来了,徐杰当真数了几番,又心中想了片刻,把人数也点了点,便开始按人数分了份,连带云小怜与秀秀都有份,自己倒是也留了百十两。
  这些少年郎,必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徐虎与休书
  徐仲看着徐杰就坐在地上分钱的动作,便也点了点头,颇为欣慰,却并不说话。
  待得许久,徐虎才回,进门之时,口中还在骂骂咧咧。
  徐杰早已等候多时了,开口喊道:“虎子,骂咧什么呢,赶紧进来分钱了,这回你可发了财了。”
  徐虎进得厅内,一脸怒气,口中却答:“少爷,你道何事?我在吴嫂家与人打了一架。当真是气死我了。”
  徐杰从地上起身,手中三个锭银子塞往徐虎,便是问道:“跟谁打架呢?也不见你受伤,想来也是你打别人,打了别人还气成这样……”
  徐虎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并不是拒绝,而是看了一眼还坐在厅内的徐仲,见得徐仲朝他点点头,便留了一个,又把另外两个往徐杰手中塞去。口中却道:“少爷,我刚送吴嫂到家,便看她家门口站着一个和尚,上来就打吴嫂,把吴嫂几巴掌打在地上,口中还骂吴嫂偷汉子,左右邻里都出来看热闹,又指着鼻子来骂我,这我岂能忍。”
  徐虎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徐杰又把银子推回来了,口中还道:“人人都拿了,你也要拿,二叔做的主,不拿这钱,回头挨板子。”
  徐虎连忙给徐仲拱手作揖,脸上笑意不止,口中又道:“我当时就把吴嫂与秀秀往院里推了进去,把院门一关,便是一顿老打,还看那秃驴敢不敢骂我,却是不想那秃驴不过挨得几下拳脚,竟然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求爷爷告奶奶的,还给我又跪又拜,弄得我都打不下手,这气也没出了。”
  徐杰听到这里,便也明白了,显然是吴嫂那当了几次和尚的丈夫回来了,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外人其实本不便多管,却是徐虎当场挨了骂,出手管了,在徐杰看来其实也无妨。只是当着秀秀的面打她的父亲,有些不妥,虽然秀秀进了院子没有看到,却是也听得到。
  “后来呢?”徐杰问道。
  “后来吴嫂出来了,把少爷给她的银子拿了出来,让那和尚写了个休书,说是写了休书就把银子给他,那和尚果真借了纸笔就写。我却是不服了,平白打了人还能拿钱,哪有这个道理,当真是气不过。”徐虎说得是一脸的气愤。
  徐杰心中正想着这吴嫂还有点精明,知道借着机会把事情来了个一了百了,有一封休书在手,当真也就不怕那和尚再来纠缠,再动手打人可就不是家务事了,甚至能报官来抓人。却是又听得徐虎又说他气不过给钱的事情,连忙问道:“你莫不是又把钱抢回来了?”
  徐虎愣愣又道:“抢回来倒是好了,那我也不气了,我正要去把钱夺回来,吴嫂死命拦着我,我见得吴嫂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用力去推。那和尚见机就一溜烟没影了。待得吴嫂哭哭啼啼回家去了,我一通猛追,怎么都没追到人,钱就这般给那和尚拿去了,这口气当真是我怎么也顺不过来,待得明日里再去寻,非把那和尚寻出来,打死他也不为过。”
  徐杰听得徐虎没有追上那和尚,笑了笑道:“罢了,让那和尚得些便宜算了,今日你是做了件好事,往后就不要再去寻那和尚了,和尚吃了打应该也知道厉害。”
  徐虎却是不依不饶:“少爷,吴嫂忙了大半年才赚了那锭银子,岂能成了白忙活一场……”
  “少爷我自有安排,你且早去洗漱了休息,听我的就是。这几日吴嫂出门到处走动,你也随着她一起,护得些时日。若是无事了便是最好。”徐杰一副成竹在胸,便是因为那秀秀小姑娘还有一份钱,虽然没有徐虎拿得多,却也并不少。
  徐虎看着徐杰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去多想,虽然点了点头,却还是觉得气不顺,骂骂咧咧去洗漱。
  第二日早,徐仲上了吴子豪的船,也就带人往青山县而回。
  徐杰也该礼数周到一番,早早往欧阳府而去,回乡之后第一时间拜见老师,也是门生应该做的事情,便也该再到郡学里去露个脸,新晋秀才,不过刚上不久学就消失了大半年,那些老学究、老夫子的,想来大多心中观感有差。有欧阳正为师的徐杰可以不在意,但是在意一下终归也有好处。
  江南而回,顺手买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便也提了不少,给欧阳正的要丰厚一些。其中一部分也要送给郡学里的夫子,都是一些上好的宣纸之类。夫子们大多擅写擅画,宣纸自然是最合用的东西,又不显得过于贵重。
  徐杰敲开了门房,礼物之类有人接过,便留在门房等候着,并不要人去通传打扰。
  片刻之后欧阳正走了出来,准备往衙门里上值,见得徐杰也是欣喜,徐杰方才作揖开口拜见,欧阳正已然抬手拍着徐杰的肩膀说道:“半年不见,你看起来像个大人了。”
  徐杰心中有事,已然答道:“老师,学生这一趟江南之行,得知了一件事情,干系重大。是那吴王夏翰的事情。”
  欧阳正听得徐杰提到吴王夏翰,连忙摆了摆手,看了看左右,方才说道:“此事且不谈,夜里你上府中来晚宴,为师先去上值。”
  徐杰心中这件事,便是从夏翰口中亲耳听闻,夏翰要杀欧阳正,而且付诸了行动。吴王夏翰,已然是此时徐杰心中的一个刺。徐杰当面而说,要让夏翰承不得天子,这件事情更要早早谋划,开始行动,那老皇帝随时要死,晚些时候真有个万一,那真是大难临头。
  所以徐杰这么早就来找欧阳正,不仅是因为礼节上的周到,也有尽快要与欧阳正商量这些事情的缘故。
  欧阳正显然心中也能猜想一些,即便猜想不到有人要动手杀自己,见得徐杰这么大早上门,也能猜想到徐杰口中所言的夏翰之事与自己有关。这个时候不便多谈,却是欧阳正也皱起眉头,知道事情棘手。
  徐杰闻言,点头道:“学生下午便来,等候老师下值。”
  欧阳正点了点头,起身出门而去,门口车架已然等候多时。
  徐杰却是未走,还要等候两个同窗一起去上学。
  不得片刻,欧阳姐弟慢慢悠悠而出,见得徐杰竟然在门口等候,欧阳文峰迈步就奔了过来。
  却是那欧阳文沁正也准备迈步奔来,左右看得家中仆人几个,忍了忍,按耐几番,慢慢往前。
  “文远兄,当真是精彩,剑仙叫人神往啊。就是不知何处还有剑仙,寻个剑仙为师就更好了。”欧阳文峰一边说,一边取下小背囊在翻,翻出一叠文稿,前后翻了翻,整理一下便往徐杰递过去。
  徐杰接过文稿,看着欧阳文峰两个熊猫眼,知道他昨夜肯定是彻夜苦读来着,打趣道:“可是头悬了梁,锥刺了股?”
  头悬梁的故事来自《汉书》,说的是汉朝儒学大家孙敬。锥刺股出自《战国策》,说的是鬼谷弟子、合纵连横的苏秦。
  欧阳文峰便也知道徐杰是在打趣他,尴尬一笑,说道:“精彩精彩,剑仙风范,当真精彩。文稿我可保存得极好,不差一页一字奉还,文远兄仔细收好,可别遗落了。”
  便听得身后方才走到头前来的欧阳文沁说道:“不好看,我才看得几页,当真不好看,远不如《情仇录》。近来四处都有说书人在说《情仇录》的故事,郡学里也有人在谈论这故事。《情仇录》当真是最好的,想起来都教人潸然泪下,往后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故事了。”
  徐杰看着欧阳文沁说着说着竟然又有愁容,笑着摇了摇头,萝卜白菜,自然各有所爱。欧阳文沁要看那缠绵爱恨,对这什么男儿情怀打打杀杀反倒兴趣缺缺。也属正常。
  徐杰收好文稿,便也不多谈,只听得身边欧阳文峰说着哪里哪里如何精彩,三人一道往郡学而去。
第三卷
风雨听惊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当年鏖战急
  卫夫子今天代课,说的是《尚书》,在众多学生中看到了徐杰,平日里多随意的卫夫子忽然端坐了几番,讲起经义来,格外的认真。
  《尚书》,是中国最古老的皇室文献,说的都是秦以前之事,有事有理,也较为晦涩难懂。四书五经中五经之一。徐杰在真正开始上学堂之前,对四书五经抱有很大的偏见,只因为科举本身就在徐杰心中有不好的观感。特别是后世极为局限的科举制度,在徐杰以往的心中总有一些不好的形容词。
  徐杰以往对于科举,并未有真正的了解,只以为就是一些文酸读书人,傻傻的读那四书五经,然后去考试,把四书五经用华丽的辞藻解释得好的,就能高中。
  其实不然,自从徐杰听到科举还要考策论,考治国理政之道,考那务实有效的政策办法,徐杰对于科举观感其实就改善了许多,知道科举并非真的就是考文人死读书。
  待得徐杰真的深入了解了四书五经之后,对于四书五经也有了新的认识。
  四书五经,其实内容归结起来很简单,就是这个民族的历史,这个民族的哲学思考方式,这个民族对于天地与自然的认识,这个民族对于文明社会道德伦理的规范。
  就是这个民族内涵核心的传承,这也是为何有四书五经这个归类的缘由所在。四书五经流传,华夏民族就永不熄灭。其中观念与认知,可以随时代改进,但是不可抛弃。
  听讲总有收获,最让徐杰惊讶的却是卫夫子最后之言:“呜呼哀哉,我等后人读《尚书》,却难辨其中真伪。《尚书》大劫有二,小劫无数。其以秦一统而焚书开始,后有西晋永嘉年战乱更甚。到得如今,已然难以分辨其中哪些篇章为真,哪些篇章为后人作伪而补。”
  徐杰闻言惊讶非常,卫夫子之言,岂不是说这篇现在读书人学的《尚书》,其实里面有许多是假的?
  便听卫夫子又叹道:“其中真伪,依老夫来看,五五而分,半真半假。先人智慧,竟然遗失半数……”
  卫夫子边说着边起身,竟然就这般悲伤之中摇头离了去。
  这位老夫子当真有一种情怀,一个民族传承,有了残缺,何尝不让人悲哀。
  徐杰似乎能感受到卫夫子在悲哀什么,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情怀,何尝不是幸事,徐杰也有一番多愁善感,民族传承的遗失,秦焚书便不说,后来的大战乱往往也是罪魁祸首。
  如《尚书》遗失,便是因为匈奴人打破了洛阳,连晋怀帝都被匈奴人掳走。开启了一段大乱世,那一段岁月,不知遗失了多少先人之传承。
  保家卫国,许多时候只是随意说说,其中含义徐杰当真并未多想,就如室韦人南下,徐杰上辈四人,独留一个残身。此时方才知道其中意义所在。
  夜晚,欧阳府家宴,并不丰盛。
  徐杰并未先开口说那吴王夏翰之事,听得欧阳正已然在说:“文远,文峰。这朝廷之事,倾轧之间,原以为我已老迈,兴许不会再有机会参与其中龌龊,只是不想终究还是事到临头。当今陛下,有大志,愿向上。所以当年方才重用不及而立的我主持改革大事,其中税收便是重中之重。当年意气风发,只要陛下信任,我便是披荆斩棘万死不辞,只求功成。”
  欧阳正说到这里,双眼炯炯有神,似乎还在回味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年月。
  徐杰听着话语,也猜想了许多,猜想当年欧阳正的改革是何其的难,又是何其的有成就感。
  政权之延续,政权之长久,就在不断的自我改革之中,这便是至理。可见这位皇帝陛下当年也是心气极高,也想在青史留名,留不得那开疆拓土的不世功勋,也要留个类似“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之类的名声。
  “老师,改革之法,必然是改了许多人的利,革了许多人的命,可想其中万重险阻。”徐杰接了一句。
  欧阳正笑了笑,笑中有几番畅快,看着徐杰点头说道:“哈哈……好,这般解释改革二字极好,当年改革,虽然成败参半,但是收益却不少,两年不到,府库已然充盈许多。室韦人南下也没有选对时候,选的正是府库充盈之时。陛下豪情万丈,举兵五十万,还言道,封狼居胥在今日,不教胡马度阴山。”
  徐杰点头,心中有想,想那皇帝大概心中大概也想着,青史留名也在今日,就等汗青之中大书特书了。
  “当时京城之中,两百多年来不受重用的勋贵之家,皆是摩拳擦掌,便等这一战夺得大权在手,要与朝中文人分庭抗礼。其中以李启明最为兴奋,这李启明当时有一个妹妹入了宫中,正是受宠,后来也成了皇后。这李启明也因为妹妹之便,经常在陛下面前走动,便怂恿陛下御驾亲征,以浮夸之言说那室韦人不堪一击,说那千古大名就在眼前,三番五次之后,陛下当真意动,竟然真要御驾亲征。当时朝野极力反对,我更是首当其冲,也是当年年轻气盛,一气之下说了许多冲撞忤逆之语。”欧阳正说着说着,双眼的神采慢慢消散,眼有悲哀。
  所谓勋贵,就是那些开国武将的后代,以军功传家袭爵位。祖辈打打杀杀立下功勋的后代,便是勋贵。
  “老师,陛下得胜而回,可是怪罪于你了?”徐杰随意猜得一句。
  欧阳正发笑几声,苦涩说道:“若是如此,便也罢了。当时朝野上下,连室韦人有多少都不知,却只念着出征的五十万大军,便是满朝文人皆以为此战当轻易得胜,即便是阻止陛下亲征,也只是不想陛下上前线冒险。到得后来,陛下亲征之心意已决,再也无人劝阻,唯有我一人还在极力反对。文远,此事再说,就要说到你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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