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17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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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阁……
  这些日子,四海升平,尤其是在钱庄的土地免租之后,内阁竟是察觉到,从前令他们焦头烂额之事,竟变得轻松起来。
  以往征粮是最令人头疼的问题,现在,因为征粮所引发的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朝廷征收粮食,最大的问题其实就在于损耗。
  这损耗是极惊人的,往往要征一百斤,最后入库的能有一半,便算是幸运了。
  而为了从寻常百姓手里抢夺仅剩的口粮,地方的税吏,以及为官府代劳的保长甲长,每到下乡征粮时,就需大量的人力,这么多人力,都是嘴巴,如此一来,这既给朝廷极大的麻烦,也给寻常的百姓,添加了极大的负担。
  如今土地免租,这地不是百姓的,却又是百姓的。
  百姓们有了足够的土地耕种,足以养活一家老小,甚至还有有一定的余粮,因而对于缴纳皇粮,抗拒的并不严重。因而,只需下乡催收,往往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另一方面,土地免租,是与缴纳皇粮挂钩的,若是不缴纳皇粮,次年则收回土地。
  因而,百姓们竟对纳粮的积极性很高。
  那方继藩,指使着他的徒孙,在各乡设立了粮库,这等粮库规模小,招募数人,而后自然就有百姓前来缴粮,仓库入库多少,缴纳多少,账目上都是明明白白的,而缴粮的区域,大多都在江南,其他地方,可用银子代粮缴税,而江南乃是水乡,这粮库的粮食一满,则利用利用遍布在江南的水网,送至府库,而后再通过漕运,押解入京。
  兼任了户部尚书的李东阳,对此尤为热心,他记了七八个人的名字,这些都是当初西山文学院,金榜题名之后,入仕的地方父母官,他们努力在地方上,采取新的粮税征收之法,因而,第一批粮食押解入库的时候,李东阳顿时对这数人,赞不绝口。
  “刘公,这新的粮税法,只怕也要铺开了。”李东阳寻到了刘健,眉飞色舞的道:“刘公可知,往年粮食入库,都是在岁末,可现在……离岁末还早呢,可今年,却已有四个府,九个县将第一批粮赋押解入京了。”
  刘健捋须,户部的事,他不太管,毕竟他要管的事太多了,何况这本就是李东阳的职责,刘健自是不会干涉的。
  “噢,今岁这样的早?”刘健的话里也透出了惊讶。
  李东阳的心情不是一般的愉快,笑道:“是啊,不但早,而且这一批押解来的粮,你猜一猜看,报上来的损耗是几何?”
  刘健微笑,他极少看到李东阳卖关子,这自是大喜事了,便大胆的猜道:“不会是四成吧?”
  四成的损耗,是极低的数目了,刘健记忆的最清楚的是,文皇帝在的时候,只有永乐九年南阳府打破这个记录,一时传为佳话。
  李东阳笑着摇摇头:“再猜猜。”
  他的心情怎么能不好,户部的职责,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出,一个纳。而以‘纳’又分为了‘钱’和‘粮’,钱其实好办,征收起来也轻易,可粮不同,最是令人头痛,偏偏这粮,乃是稳定社稷的神器,遍布在京师附近的几个大粮仓若是粮食不满,是要动摇国本的,所以收粮对于户部而言,现在收益已经远不及商税了,却是头等大事,这个问题能解决,户部上下,便可减轻大半的负担。
  刘健是老成的人,不爱玩这猜谜的游戏,便微笑:“快快说来吧。”
  “两成,损耗只有两成……”
  “什么?”刘健一脸震惊之色。
  李东阳点着头道:“就是两成,这钱庄免租,看上去,好似是吃了亏,可实际上,百姓们分得了土地之后,不需向士绅缴纳粮食,有了余粮,他们又希望继续免租下去,对于纳粮的积极性极高,甚至已不需派人下乡催收了,只需在粮仓中坐等过秤,再通过粮道,进行汇总,刘公,方继藩的几个弟子,对,就是这几个知府和县令,在江南就在推行这件事,听说背后主导此事的,乃是刘文善,不过刘文善此番去了佛朗机,可他人走了,当初留下的经济之道,却还在,正是因为奉行这样的法则,父母官做好善后的工作,那么就无往不利了。”
  刘健依旧显得震惊,这一下子少了三成多的损耗,而且不必浪费大量的人力,这……
  他不禁道:“经济之道,什么经济之道?”
  作为内阁首辅,自是想得深远。
  “待民以宽!”
  李东阳继续道:“所谓大夫省刑薄征,一切居之以宽者也。也就是说,征收赋税,也即是如此,从前想的是,如何征收,而他们则在想,如何让百姓们能吃饱肚子,能有余粮,同时,又如何确保,百姓们能够富足,解决了这一条,税赋的问题,方才可以迎刃而解。以往,因为关系着国本,所以历来父母官,都将征收税赋,当作是头等大事,因为这关系着的,乃是他们的乌纱帽。而这些人,反其道而行之,却在治地,聘请屯田校尉,建立农所,想方设法,推广良种,下乡教授百姓们更合理的种粮,掌握他们的土地的状况,甚至……设立防灾的机制,亲自了解灌溉的情况,还有人,想办法建立水库,平时蓄水,到了需要水时,再引水灌溉……解决了这些问题,那么其他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刘健不断点头,他下意识的开始反思,就以李东阳之言而论,似乎是极有道理的,大道理说来,谁都懂,可能做出这些来,就不易了。
  李东阳口里继续道着:“其实解决了这些问题,那么百姓们的经济状况,其实就已经能够大抵掌握了,他们在乡间,设立了粮仓,百姓们自是肯亲自押粮,来缴粮。哎……这刘文善,总是打破常规,真是奇才啊,还有那些弟子,倒是都肯做事的,个个都是人才。”
  刘健微笑,颔首。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寻常的父母官,就算是做出一点功绩,多半也未必有人能看上。
  可新学的这些弟子不一样,他们在地方上,哪怕只是一个父母官,可毕竟在京师都有人关照着,只需按照刘文善的经济之道,卯足了劲的去做,有了成绩,就不愁自己的前程了。
  因而这些人,简直就是一股清流,从不去钻营,在地方上,也懒得和上头打什么交道,往往能将自己的上官气个半死,那个谁谁谁,破坏规矩啊。
  可偏偏,他们总是敢闯敢拼,这一个个功绩报上来,又往往能让京中诸公叹为观止。
  李东阳此时不禁感慨道:“此法,可以推行开来,需请几个人入京,到户部来,老夫要和他们细谈,而后再拟定新的章程,这事儿,刻不容缓,刘公以为如何呢?”
  刘健听了这么多,足够明白这里面的好处了,自是不反对,甚至打起精神道:“叫来吧,此事,老夫来下公文,正好老夫也想见一见他们。”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看热闹不嫌事大
  原本对于刘健而言,任何关乎于新鲜的东西,都是极力的规避的。
  他们早已被磨平了菱角,变得圆滑,奉行的,乃是中庸之道,对于新东西,敬谢不敏,更不愿意去尝试。
  可这些年来,当一次次的现实告诉他们,某些新东西于他们有大利,于是乎,这思维也自然开始转换起来。
  他们在现实里,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墨守成规,固然不会出错,可也难有建树。
  这天下一点一滴的改变,也令他们开始察觉到,新鲜的东西未必是坏的,甚至是好的。
  人有了这个认知,自然也就不再排斥了。
  甚至……革新已成了许多人挂在嘴巴上的事,这不但时髦,而且在人的潜意识之中,就仿佛是在说,但凡是革新,便是好的。
  刘健决心见一见这些锐意进取的地方官员,这对于寻常的父母官而言,不啻是一个信号。
  要知道,地方父母官,许多人一辈子可能都只拘泥在地方上,难有出头之日,毕竟他们距离中枢太远太远了。
  能得到内阁首辅大学士青睐的人,当然大有前途,于是那些不甘心于默默无闻之人,自然而然会想方设法的去打听,为何他们获得了首辅大学士的青睐,明白了他们在地方上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就不担心没有人去学习效仿了。
  上行下效,即是如此。
  刘健此后呷了口茶,此事暂时搁置一边,他深深的看了李东阳一眼,说到了另一件事上,道:“宾之啊,那一份弹劾奏疏,你如何看待?”
  其实,李东阳一直都在规避那份弹劾奏疏的问题。
  现在刘健亲自问起,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他道:“此事关系太大了,我是不信那魏国公反的,可外间都在谣传魏国公要反,这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朝廷能置之不理吗?陛下想来也为此而烦恼,倘若这背后当真是有人指使,那么刘公明鉴,这个指使之人,一定是个极高明的人啊。”
  刘健皱眉道:“你继续说下去。”
  “构陷魏国公谋反,那么江南一地定会人心惶惶。寻常百姓会害怕,商贾们会战战兢兢,这江南的诸军军将,难道不会惶恐吗?毕竟……多少军将和魏国公有牵连,谁敢保证,这不会牵累到自己?可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这里头最可怕之处就在于,没有人敢于保证魏国公没有反心,也绝不会有人,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给魏国公作保。就说我吧,若是陛下问起我来,我敢说魏国公一定不会反吗?倘使这万一反了呢?”
  刘健听到此处,不禁颔首点头。
  这也是历朝历代以来,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难题,君臣相疑,一旦起了头,便没完没了。
  当今陛下已是仁厚了,可关系到了祖宗社稷,能等闲视之吗?
  李东阳又道:“而这里头还有一个杀招,可谓是极凶险,刘公想过没有,我等即便不想导致这样的局面,于是纷纷为魏国公作保,都说魏国公绝不会反,那么结局又是什么呢?”
  刘健一愣:“你的意思是……”
  “想想看,这内阁大学士,甚至是朝中这么多的大臣,都为魏国公说话,陛下会不会想,这魏国公已是世镇南京,历经数代,百五十年,旧部遍布天下,且朝中这么多人为他说话,这又会不会令陛下恐惧呢?所以某种程度而言,没有人为魏国公开脱,魏国公的处境便岌岌可危,可若是有人为他开脱,这魏国公反而又陷入了死地。”
  这的确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这李东阳历来擅长揣摩人心,经他一说,刘健眉头皱得更深了。
  李东阳的话还没完,他继续道:“当然,这还不是真正的杀招,真正的杀招是……难道刘公没有发现,在这一桩谋反谣言之中,所指的方向,都是源于徐鹏举吗?因为齐国公妄图害死魏国公亲孙,魏国公于是冲冠一怒,这……虽非是合理的理由,却也能说的通。”
  “因而,不但此时,江南军民要岌岌可危,生出朝夕不保之心,便在京师,也是一箭双雕,分明是剑指方继藩。这是将魏国公谋反,统统归罪于齐国公,方继藩这个小子,虽是聪明绝顶,可其行事却是莽撞,得罪的人已是数不胜数,若无过错倒也罢了,此番一旦犯下大错,只怕其后那幕后之人,还会有一步棋,到了那时,才是图穷匕见的时候。”
  刘健脸色凝重起来,道:“什么棋?”
  “不知道。”李东阳老实的道:“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徐鹏举一死,接下来……便是齐国公焦头烂额之时,幕后之人所谋深远,老夫思来想去,这朝野之中,到底是谁有此心机,可越想,越是糊涂,何况他为何又要在这样做呢?这是诡诈之术,看似是环环相扣,甚是高明,实则却是不登大雅之堂,刘公,以我之见,此人如此,所图者甚大,且此人绝非是凡人,既然不是凡人,他要制造江南的混乱,动摇齐国公在陛下面前的信任,他所求的,一定是高位亦或者天大的财富,刘公啊……”
  李东阳显得忧心忡忡:“一个如此精心算计,行事却不够光明磊落之人,一旦从中牟取到了巨利,这并非是我大明之福啊。”
  经过李东阳的一番分析,刘健心里也忍不住谨慎起来:“不错,这样的人,最是该提防,不过……也可能是宾之多虑了。”
  李东阳便失笑:“但愿如此,我心思深一些,因而凡事都爱往深里去想,有时候越想,越如着了魔一般,或许……这一切的巧合,也只是巧合而已。”
  虽是这般说,可刘健心里又何尝不警惕呢,他也跟着勉强笑了笑,心情怏怏的低头呷了口茶,正要再说点什么。
  却在此时,外头有人匆匆而来,道:“有自江南急奏。”
  刘健一愣,随机皱眉,似乎现在只要听到了江南二字,他便格外的紧张一些,于是道:“取来。”
  接过了奏疏,拨开了火漆,取出了奏疏,打开。
  一旁的李东阳已是忍不住道:“刘公,何事?”
  “你的预测是对的,现在已是层层加码了。”刘健的脸色不大好,叹了口气道:“江南有几个读书人,乃是本地豪族,自称有魏国公府的人寻上了他们,说要襄举大事,他们于是向南京刑部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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