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17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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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也同样如此。孔孟之学,一以贯之,不过是勤学仁爱而已,可是现在……敢问父亲,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敢说自己知悉了圣人的大道吗?”
  “……”
  这一问的,王华愣住了。
  他是状元,他是詹事府少詹事,可以说,他是大明为数不多,理论水平最高的人。
  可被儿子这么一问,却令他瞠目结舌。
  倘若儿子问他,学而,如何解?他或许可以侃侃而谈,说上十天半月。
  倘若儿子问他,孔子登东山,他自然也可以洋洋自得,高谈阔论,以孔子登东山为题,展开论述。
  可是……圣人的大道是什么……
  他沉默了,他学了太多太多圣人的道理,十年寒窗,十年在翰林院中著书,这读的书,著的书,足可以填满整个王家,只是……
  半响,他终于道:“程夫子的书中已经坦言了圣人的大道,何须来问我。”
  这是诡辩。
  只有程夫子才有诠释圣人的权力。
  王守仁大笑起来,道:“不对,孔圣人的话为何需要程夫子来诠释?子曰成仁,孟曰取义,如此而已,仁义二字,也需有人代他们诠释吗?”
  “你……你是疯了。”王华哭了,浑浊的眼里真的掉下了清泪。
  他受不了儿子这样啊。
  王家不该出这样的人哪。
  王家所出的子弟,哪一个不是中庸守己,为人称道?
  可现在,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是自己的骨肉,是自己的至亲啊,可现在这儿子,竟质疑自己深信了数十年的理念。
  王守仁眼里却是放着光,这光带着异彩:“论语何其简单明了,后世的大儒,却使它复杂无比,使人读了圣人书,反而不知圣人意了。这就如约法三章,最终却成了今日的大诰和明律。与其去穷究何谓仁义,何谓仁政,不妨学方继藩,心中存着天理良心,以及对仁义的向往,而去实践贯彻,书里天天说爱民,说民为本,民在哪里?民在书里吗?民不在书里,民就在咱们王家的府邸里,也在王家的门墙之外,他们距离你我父子,相距不过咫尺之遥,我们却看不见,却看不清,却关起门来,将自己关在这书屋里,心里默念着什么书中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去追求书中的民,去学习书中的所谓大治天下,天下大治,不需腐儒来教我,而是心存圣人之念,俯身去做便是了,哪怕只是安置一个流民,哪怕便是使一人、一家、一姓能吃饱喝足,能使他们安居乐业,就是仁爱,就是仁政,就是圣人的德!”
  王华已经气得捶胸跌足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你从何学来的离经叛道之词!”
  王守仁沉默了一下,道:“吾师……方继藩……”
  “……”
  王华竟不说话了。
  嚎叫声噶然而止。
  吾师……方继藩……
  这五个字,像针一样,戳着王华的心。
  而后……
  王华,显然……又哭了!
第二百零六章:圣贤
  “你……竟说出这样的话,犹辱门楣啊!”
  王华不甘地朝着王守仁继续咆哮:“荀子所以成圣,程朱所以成圣,得享孔庙……岂是你可以……”
  不等王华把话说完,王守仁就厉声打断道:“又错了!”
  “……”王华身躯颤抖,他看着激动得难以遏制的儿子,却见王守仁朗声道:“孔孟不在世,谁可言程朱为圣?”
  “……”
  王华努力地用手撑着书桌。
  程朱不是圣……
  程朱不是圣……
  “可是天下读书人,无一不认可程朱!”王华吹着胡子,若不是自己的孩子,早就打死了。
  王守仁笑了,大着笑道:“哈哈,还是错了,读书人认为他是圣,他们便是圣么?我也是读书人,我认为方继藩是圣,便可将吾师抬入孔庙吗?圣人已故,圣人不称其为圣,他又有什么资格自认为圣?”
  王华瞪大着眼睛手指着王守仁:“你……”
  王守仁则继续道:“可是圣人却认为,神农尝百草,故而认为神农是先贤。敢问神农不知程朱,甚至不通论语,不知何为之乎者也,那么,为何孔圣人膜拜神农?”
  “……”
  “仓颉也不懂什么是四书五经,不知论语为何物,可为何孔圣人视他为圣贤?”
  “……”
  “尧舜留下来的功绩,只有治水,更没有读过什么程朱,那么又为何孔圣人认为他们是圣贤?”
  “……”
  “这是因为他们实施了仁政,他们心怀仁德之念,敏于行,救活了无数的百姓。他们躬身俯首所做的事,足以流传千古,便连孔圣人亦都自叹弗如,对他们敬仰有加。孔圣人推崇他们,推崇的不是他们著书立说,穷究了多少学问,而在于,他们治水、他们救治、他们造字,从而使先民们得利,这才是真正的圣贤。而抱着一部论语,成日啃读,所谓寒窗十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岂不可笑?圣人可将这样的人,顶礼膜拜过吗?”
  “圣人可曾将那些腐儒视之为先贤吗?大道至简,只在于你根本不需穷究所谓儒家之理,你只需知道圣人崇尚仁义礼,这就足够了,知行合一,其首要在于行,无论是大的仁政,还是只微末的助人,这些统统为德,父亲,你错了,大错特错,王家的书斋里有书三万卷,可在我看来,只需留一部论语,其他留着也是无益,不过是在误人而已!”
  王华呆住了。
  他痛斥道:“孽畜。”说罢,竟举起了案牍上的砚台,想要敲下去,手举到一半,却又泪流满面地悬在了半空,无力打下去。
  这……是自己的骨肉啊。
  泪水泛滥着,自王华眼里哗哗落下,他无语哽咽着,最终,手无力的垂下了,砚台也落在了地上,哐当一声,一分为二。
  “你……太让为父失望了。”王华哽咽着,不敢发出哭声,生怕这哭声一起,使自己这做父亲的,失去最后一点威严。
  说罢,他失魂落魄地转了身,摇摇晃晃地出了这书房。
  可王华刚一出书房,竟整个人像是迅捷的豹子似的,突的疾冲向了庖房,直接提出了一把菜刀!
  只见他手提菜刀,双目赤红,下值时头上的翅帽也歪了,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府里的管事见了,连忙拦腰将他抱住了,大惊失色地叫着:“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快来人,快来人啊。”
  王华泪水泛滥,双目越发鲜红,显然,他是君子,一向远离庖厨,因而手中的刀,很没有规则的在虚空中乱舞一通,一向修养极好的他,此刻却是满面狰狞:“方继藩……”
  他朝天吼叫:“我王华要将尔碎尸万段,尔误人子弟,尔害我儿子,尔猪狗不如,尔与禽兽无异……”
  ……
  正在家里的方继藩突的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此时是傍晚了,刚吃完了晚饭,一群门生聚在一起,众星捧月一般,毫不吝啬地夸赞着他是如何的学问精深。
  古人嘛,除了不可描述之事,却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因而吃饱喝足,一副香茗在手,到了厅中,被门生众星捧月的吹捧一番,这人生,其实还算是挺惬意的。
  可这一个喷嚏,却让方继藩总是忍不住的揉了又揉那发酸的鼻子,他感觉有点怪怪的,叹了口气道:“似乎有人骂我?还是哪里要出事了?”
  却在这时,门子心急火燎地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宫里来了人,来了人……”
  方继藩豁然而起……就知道出事了。
  怎么像是……总有人和自己有仇一般,招谁惹谁啊这是。
  此时宫里来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可天黑了呢,天一黑,宫门就要关上,若不是出了大事,什么事不可以留到明日再说?
  果然,一个宦官正疾步进来,气喘吁吁地走到方继藩的跟前,看了方继藩一眼,立马道:“新建伯,娘娘有请。”
  “……”
  娘娘?
  大半夜的,娘娘叫我去?
  方继藩觉得这宦官在逗自己。
  “哪个娘娘?”
  宦官板着脸:“两位娘娘。”
  两位?那就是太皇太后和张皇后……
  方继藩更加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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