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190部分在线阅读
“是,西山书院。”
听着,好像很高级的样子。
方继藩耐心地解释道:“殿下乃荣誉院长,臣为常务院长,殿下这个院长比较高级。当然,最重要的是师资,臣打算让自己的那六个门生统统在下值或是沐休之余前去讲课,他们可都是进士啊。至于平日,也将延请一些桃李满天下的贤师,负责教授他们的课业,臣不是吹嘘,以殿下的才学,再加上臣和几个门生的水平,这西山书院,怕是整个江北,都没有书院可以与之媲美的。”
“听着有点意思了,本宫可以教授他们骑马吗?”朱厚照挑挑眉,眼睛里带着点点类似于期盼的目光。
“可以,不过西山书院比较穷,没有马,殿下可以赞助一下。”方继藩很耿直地道。
“……”朱厚照终于乐了,挂起了爽朗的笑容道:“本宫银子不多,唯独这各地进贡的马却是不少,不是本宫吹嘘,这天底下的骏马都在本宫这儿。”
“殿下很英明啊。”方继藩发自肺腑的样子。
就在此刻,朱厚照顿感有一丢丢像是上了当的感觉。
不过……算了。
朱厚照其实本就是神经很大条的人,极少去计较这些小事的,于是道:“那本宫要准备一下,不能让学子们小看了本宫,本宫是不是该读一点书,假装一下很有才学?”
“……”
朱厚照想着想着,已经兴奋得搓起了手。
从前都是他成为被调教的对象,别看这詹事府上下个个都对他恭敬有加,可他得到的,却永远都是,殿下,这个不可以做,殿下,君子应当如何如何,殿下,你的功课做了吗?
现在,却有一种翻身的感觉,从前给人做儿子,想不到现在,也有点给人做爹的感觉了。
……
看着朱厚照兴奋的样子,方继藩有点拿不准自己来找朱厚照是不是正确的了,其实他挺嫌弃朱厚照的啊,这位太子殿下也是很会来事的主,若不是因为逼格,要让这书院显得超群一些,多一个更大的靠山,他才不请朱厚照啊。
不过,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而天气已渐渐的寒了,一到了秋日,凉风便开始飕飕起来。
小冰河期已经开始,好在现在还未下雪,不过清早时,依旧可以看到寒霜。
西山这里,一个个暖棚已经开始搭建起来,十几万顷田地,甚至包括了十几万顷的荒山,开垦种植下的红薯,都已生出了薯叶,再过一些日子,便可到收获的时候。
这红薯耐旱,越是烂地,长势越强。
相比于它奇高的产量,这才是番薯最大的杀手锏,毕竟,土地历来都是稀缺的资源,而正因为稀缺,原先不可以种植粮食的土地,却可生出粮,才是最为可怖的。
张信每天拿着竹片,东奔西跑的,每一片地,番薯的长势都有所不同,他需记录下不同地里的长势,记录下来才能最终得出不同地上番薯的习性,再以此来总结什么样的土地更适合番薯,为何这地方长势喜人,而有的地方,有诸多问题凸显。
每天他都需带着他半篓子竹片回家,而后关进自己的书房里进行分拣和总结。
英国公府规模很大,尤其是正门,那一对石狮子,经历了百年的风雨,而今依然屹立在寒霜之中,彰显出了主人的显赫和尊贵。
不过张信近来不大敢走正门回家了,就怕撞到自己的父亲,这个父亲,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他只好偷偷从侧门溜进去,迅速回到自己的院落,每当这个时候,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周王之女朱氏,便会与自己心意相通一般,打发走照料这里的奴仆,夫妻二人关起门来,朱氏为他分拣一个个从不同地方记录下来的竹片,张信则专门负责记在簿子上,如此归类好了之后,他还要凭着记忆,进行归纳和总结。
之所以打发走奴仆,是因为害怕府上的奴仆们碎嘴,若再传到了父亲耳里,那可就糟糕了。
今日张信回得特别迟,直到子时才回来,这是因为天气寒了,某些地方的番薯长势明显过慢,他必须前去龙泉观附近进行处理。
看着院落里隐隐的灯火,张信心里颇有感动,小洁还没有睡,一定是在等待自己。
男儿可以没法子建功立业,可娶妻如此,也是平生快事。
他加急脚步,进了门厅,却是发现小洁竟不在,而是父亲张懋则一身朝服,铁青着脸高坐着在这里。
张信一呆,心里惶恐起来,连忙行礼:“父亲。”
“孽畜,这么迟回来,你真是做的好大事!”
“我……我……”张信连忙跪下,不敢争辩:“儿子万死。父亲,小洁呢?”
“她……收到了周王府的书信,说是周王病重,已回娘家去了。”
张信心里松了口气,可是很快,又为自己的泰山担心了,便问:“父王……病重了吗?”
“呵呵……”张懋脸色更冷:“你真以为是病重?周王那是狗眼看人低,听说你到了现在还只是个副百户,且还跑去跟人种地,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这才谎称病重,好将自己的女儿骗回去,这虽没有明说,可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你呀……何时才能像方继藩一样出息,你看看人家,得了脑疾,现在已封伯了,你却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去种地,种地……能有出息吗?丢人啊,是家门不幸啊,当初老子怎么就没有将你丢进水缸里淹死算了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神农崛起
张懋显然是给气得不轻,按照以前的惯例,这次又少不了一顿狠打了!
其实张信不怕挨揍,他是真的一丁点都不怕,反正早就被打习惯了。
可一听小洁竟被自己的岳父装病骗走了,顿时心里像要抽搐一般!
有点痛,这痛令他难过!妻子为了支持他,枉费了多少心血啊,此时被骗了去,这周王的藩地是在开封,两地相隔千里,以后却不知夫妻何时才能相见了。
只是这一次,出乎张信意料之外的,张懋竟没有动手打他……
张懋这粗壮的汉子,此刻竟是哭了,捂着眼睛,透着哀痛道:“你以为为父就舍得打你?还不是怕你不成才?在这个家里,你是幼子,继承不了爵位的,你将来要靠什么独立支撑门户?咱们大明想要得爵的,只能靠军功,没有爵位,即便给你一个武官官职,又能如何?你能做指挥,能做总兵,将来为父的孙儿们呢?至多,两三代之后,你兄长那房还是国公,你的孙儿,却可能不过是个世袭千户罢了。”
“你怎么能种地呀,你……”说到这里,张懋摇着头,神情又悲又愤,随即咬牙切齿起来:“那方继藩胡乱折腾,也能折腾出个伯爵来,可你跟着他种地,一辈子都没出息啊,现在连周王也看轻了你,你还不能幡然悔悟吗?你听为父的话,明日,为父想办法将你调去金吾卫吧,再磨砺一番,就去云贵,或去边镇,要不就调去东南的备倭卫所,你争口气,立个功劳回来。”
张信跪在地上,只是哭着不敢吱声。
张懋便气急地对张信大叫道:“你说话啊。”
张信眼里挂着泪,倒是想了想,才道:“农事,关系着的,乃是千千万万人的福祉,方百户说,我们该为天下苍生着想,所以……”
张懋几乎要跳起来了,气呼呼的道:“方继藩……他说天下苍生计?这臭不要脸的小东西啊,他是什么东西,他自己撒泡尿不清楚吗?你怎的傻到了这个地步,竟被他用这样的言辞糊弄,你出去打听打听,他方继藩是为了天下苍生的人吗?你……你……你真是太傻了啊……”
张信仰起头,泪流满面的样子显得很狼狈,目光却是坚定:“父亲,孩儿不孝,新建伯可能是在骗孩儿,可是孩儿……愿意!就算是骗,孩儿也甘之如饴,因为孩儿真的想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孩儿做这些,不是想证明自己,也不是想挣什么功劳,不是因为新建伯的蛊惑,只是因为,只有看着那些作物,孩儿才觉得自己像一个人,像一个有用的人!父王那里,我等忙完了这一等,等农闲下来,会亲自去开封,到时自然将小洁接回来,父亲……孩儿……万死!”
张懋听得直暴跳如雷,如老牛一般,胸膛起伏,扑哧扑哧的喘着出气。
他的手划掌为拳,砂锅大的拳头青筋暴出,他咬着牙,双目似要龇裂,可就在这一瞬间里,张懋又哭了,他的拳头徒然的软了下来,却用手背擦拭着泪:“我儿子傻了,他疯了,他被人糊弄还不自知……”
从前那如铁塔一般的彪汉,边抹着眼泪,边一步步蹒跚的绕过了脚下的张信,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张懋的泣声越来越大,口里依旧喃喃的道着:“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啊,当初是个多听话的孩子,他再不是当初那个好孩子了……我的儿啊……”
蹒跚着跨过了门槛,外头的夜很深,初秋的夜里凉风嗖嗖的,张懋含着泪,哭哭啼啼的消失在浓墨般的夜里,那哭泣的声音,也终于随之愈行愈远。
张信却久久的保持着跪姿,纹丝不动,他很努力的吸了吸要溜出来的鼻水,眼眶里也是通红,过了好半响,他才站了起来。
油灯冉冉,他脑海里永远不忘张懋的哭声,犹如一根根针,扎着他很疼很疼。
而后,他取出了今日带回来的许多录事的竹片子,到了书案前,摆出了一本厚厚的簿子,擦了擦眼泪,下意识的道:“小洁,你来念,我来记,墨磨浓一些……”
“……”
却是没有人回应他。
他错愕的抬眸,看着虚空,虚空中什么都没有,他此时才又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了父亲,也可能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眼泪便不可遏制的迸发了出来,他极力的吸着气,抑制着自己的悲伤,噙泪磨墨,自己取了竹片,一面提笔,开始记录:“西山甲庄蔓藤泛黄,疑有虫害,或昨日细雨所致,又或……”
冉冉的烛光,在张信的眼眸里耀着光,这是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而反射的光线。
……
“真是令人遗憾啊。”
在得知了张信的妻子跑了,西山百户所里,方继藩憋着脸,露出如丧考妣的样子。
“是啊,真是令人遗憾啊。”王金元摇摇头,也忍不住的叹息。
方继藩回眸,朝六个同来的门生龇牙道:“你们怎么不吭声?”
徐经忙道:“恩师,真令人遗憾。”
唐寅昂着头:“学生的妻子,也和学生感情不好。”
方继藩便同情地看了唐寅一眼,他知道,历史上,唐寅因为弊案,他的妻子便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来,可见这个婆娘不是很地道,嗯,该不该劝唐寅休妻呢?
就在方继藩心底琢磨的时候,却听一个声音吓了方继藩一跳:“呀,真是令人遗憾啊……”
原来是欧阳志三人说话了。
他们的反射弧度……好像长了一些……
看着他们迟钝的样子,方继藩真有种想找一块豆腐拍死自己的冲动。
王守仁则像是永远都在角落里,似乎永远的在思考,啊,不,该是永远都在瞎琢磨。
方继藩懒得理他,只要别琢磨出欺师灭祖便放任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