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1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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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计算是一回事,可到底收成多少,却还需亲自将无数的红薯统统刨出来才是。
  看张信又恢复了精神气,众人没有迟疑,立即开始挖红薯。
  他们不敢用工具,每一棵红薯都是珍贵的,对他们而言,都是他们的心血,若用工具,难免伤了红薯根,因而尽都用手。
  片刻功夫,许多人的手便污浊不堪了。
  张信眼里布满了血丝。
  当初白皙的脸,现在早已和寻常的老农没什么分别了,人不但黑了,而且肤色也变得粗糙了许多,从前穿着的是宽大的鱼服,腰里竖着当年校阅时获赐的银腰带,整个人本是俊秀挺拔。
  可屯田了一段时间之后,这屯田所的校尉们才开始意识到,宽大的鱼服,还有漂亮的靴子,以及勒着腰间的腰带,甚至是斜插在腰间的刀剑,都成了妨碍他们务农的障碍。
  于是乎,渐渐的,有人开始穿起了短装,就一件短衫,下头呢,直接套上马裤,靴子也不穿了,一旦进了泥、进了水,便出奇的笨重,何况还需缠上裹脚布,一日劳作下来,浑身不舒服,于是都改为了布鞋,布鞋方便,脏了也就脏了,不在乎。
  张信的形象,大抵也是如此,捋起袖衫,露出两根胳膊,脚下是马裤,膝盖下的裤脚从没干净过,一双布鞋,鞋上带着泥,从前保养得极好的手,早就起了老茧,从前和所有贵公子一般,都有修长的指甲,而如今,这指甲早就磨平了,指甲参差不齐,全无可供欣赏观瞻的美感。
  顶着太阳,天气并不热,可许多人且是冒着腾腾热汗,这是一群已经擅长了在泥地里打滚的‘土耗子’,来的人多,一亩地的番薯,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便已经收采完毕。
  “二十六石,没有错了。”
  方继藩已是意气风发,他看着这田埂处堆积如山的番薯,最终下定了决心,中气十足地道:“找个人,去报喜,去户部报喜!”
第二百二十章:祥瑞
  报喜?
  可谓是一言惊醒,校尉们这才反应了过来。
  许多人不禁身躯一震,眸子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方才只顾着高兴了,他们却忘了,眼前这亩产三十石的老参,将会产生何等的效果。
  粮食……就是命啊,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对于后世的新一代人而言,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能吃且还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会有多么的可贵。
  要知道,这是一个没有十亩二十亩地,都养不过几张口的时代。
  就这,还只是能勉强吃饱而已,想要吃好,真是差得远了。
  而现在这近十倍的产量,实在是有些让人疯狂了。
  这些屯田校尉,可都是有见识的人,当初可都在羽林卫里做事,甚至还有人卫戍过宫中。
  他们自然都很清楚,在当今大明,锦衣卫以及各地官府给皇帝奏报之中,里头对于近来下了多少的雨,几乎充斥了所有的奏疏。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这靠天吃饭的时代,一切可能影响到农时和粮产的问题,都是天大的事。
  一个校尉已经二话不说,疯狂的朝着田埂的尽头狂奔了。
  张信也被人搀扶起来,他眼里还带着泪,身子软绵绵的。
  这可是无数的努力和心血啊,终于……有结果了。
  ……
  哒哒哒……
  神俊的快马带着灰尘,直接穿过了京师的门洞。
  紧接着,户部之外,一个校尉火速的驻马!
  这校尉皮肤黝黑,浑身脏兮兮的,自是为门前的差役所嫌弃,可校尉高呼:“新建伯差我来报,大喜,大喜,请户部差遣人立即去西山屯田所。”
  差役一听西山屯田所,却是不敢怠慢了。
  虽说据闻这屯田所里的校尉都是苦差事,可毕竟那也是禁卫,领头的乃是新建伯!
  这位新建伯在这京城里是名人呀,他们又怎么不知道是谁?最重要的是,听说这位新建伯的脾气很不好,他们自然不敢招惹了。
  于是,那守门差役连忙赶了进去通报。
  李东阳乃是内阁大学士,可同时也是户部尚书,不过这户部尚书算是兼任的,部中的事务,多是部中的侍郎代理部务。
  今日坐堂的,乃是户部右侍郎韩文,这韩文乃是宋时的宰相韩琦之后,大家便打趣他说,将来他也能入阁拜相。
  此等言论多了,韩文便苦恼了,谁不想入阁拜相啊,可自己现在不过是个侍郎,虽是主理户部,也算是朝中的重臣了,可那些嚼舌根者每日这样打趣,让阁老们听去了,不知道会怎样想呢!
  此时正好听到外头喧哗,他心里更是有气,不过不露声色,正要差人去问,便有差役进来道:“韩公,有西山屯田所的人来报,说是百户方继藩奏报西山那儿种出了一亩地,得粮三十石。”
  韩文听着,脸就立即僵硬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惊疑地道:“三十石?”
  “是三十石。”
  韩文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三石还是三十……”
  “是三十……啊不,三……十……石。”
  “……”
  韩文突然有一种自己的智商被人摩擦的感觉。
  近来许多人打趣他,说他是韩阁老,已经令他甚为烦恼了,于是呵斥道:“胡言乱语,将人打发走,跟那来人说,新建伯,本官是很佩服的,尤其是太子殿下与他请真人为百姓祈雨,可见其良心未泯……”
  他这话里,打着机锋。
  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还浸淫官场多年,宦海沉浮,表面上,这好似是在夸人,可实际上,什么叫做良心未泯?这是骂人啊。
  当然,韩文也不担心方继藩那个智障听出来,就算听出来又怎样呢?本官明明是在夸你啊。
  韩文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屯田之事,与户部何干?打发走吧,他们的禁卫去羽林卫指挥使司奏报就是了。”
  “他们的意思是……请户部去核验……”
  “不验!”
  韩文气咻咻的道。
  这真是侮辱人智商啊,他将户部当什么了,当傻子吗?户部就这么傻吗?会相信所谓亩产三十石的事?就算要糊弄,你好歹也讲究一点嘛,报个七石八石,也说得过去,还有,你报上来的字数,没零没整的,糊弄人都不会吗?说二十九石又十七斤又八两五钱,你看,这数目不就好听了吗?
  看着韩文脸色不好的样子,那差役听罢,只能颔首点头,正待要走。
  “且慢着,回来。”韩文眯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
  差役只好回身,拜下道:“不知韩公还有何吩咐?”
  韩文心里则是暗咐道,真随意的把人打发走了,那方继藩会不会记恨自己呢?虽说自己实没必要和方继藩这样的人打交道,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老话不是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可是,真要让户部的人去查验吗?
  自己倘若下了这个命令,是要影响官声的。
  想想看,倘若有一个疯子跑去了兵部,说他制造了一柄火铳,这火铳犀利了,能在京师,啪的一声,打中八百里外,也就是山东地界的倭寇,恳请兵部派人去核验一下。
  这兵部谁若当了真,还真下令去试试这火铳?只怕……天下人都要笑掉大牙了。
  所以……这个人不能派。
  若当了真,以后自己的外号又该变了,当叫‘韩三十石’了吧。
  那怎么办才好呢?
  算了!
  于是韩文淡淡道:“告诉那差役,本官待会儿要入宫午朝,既然他受了新建伯差遣,本官就替他代为陈奏吧,新建伯的面子,本官还是给的。你去告诉他,本官一会儿就去报祥瑞。”
  那差役也是老油条了,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这是推卸责任的稳妥做法,反正方继藩说啥,韩公都信着,转过头以报祥瑞的名义为方继藩上奏,至于陛下信不信,这是陛下的事,反正和韩公没关系的。
  ……
  弘治十三年入秋之后的第七次午朝,照例是在谨身殿进行。
  在这谨身殿里,最耀眼的便是在那御座之上,朱漆所书的牌匾,上书‘敬天法祖’四字。
  从前是一日一朝,所以一般朝会是在清早进行,而如今却已改为了一日两朝,因而正午又临时加了一场。
  近来各地遭灾,天知道何时会降霜,因而君臣们最担心的,是在秋收之前,这霜提早降下,本就捉襟见肘的农业又不知要遭多少的灾了。
  正因如此,弘治皇帝屡屡召见大臣进行朝会!
  这是一个讯号,表面上看,朝会中人多嘴杂,也议论不出什么,毕竟所有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需参加,可实际上,却是向大臣们宣示,皇帝对此,是极为重视的,已经重视到了这个地步,各地的州府,若是在不能及时协助农户收割,南方各省,若是不能及时征收粮赋,沿着运河的各路转运使司倘若不能及时疏通运河河道,乃至于京师三大仓的官吏不能及时核算出钱粮开支,那么任何一个人掉了链子,影响了全局,势必都是死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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