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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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继藩干笑:“好极了,臣也早想觐见陛下,一诉衷肠,哈哈……哈哈……”
  笑的有点假,那刘瑾早给方继藩牵了一匹马来,方继藩翻身上马。
  一路自崇文门入宫,二人下马步行,肩并着肩,踩着宫里刚刚清扫过积雪的砖石上,朱厚照若有所思:“本宫还是不甘心,凭什么父皇抢我的煤矿。”
  方继藩其实早就了然,朱厚照虽是糊里糊涂,却有一颗雄心,他和从前方继藩那等混吃等死的败类不同,其实一直想真真切切的做一些大事,好教人刮目相看。
  只不过上至天子,下至满朝文武,都将他当做小孩子罢了,即便是在历史上,朱厚照登基之后,也只是一群大臣们哄着的对象,干大事……没门儿。
  方继藩不由同情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却又眯着眼,眼睛里一如既往的闪过一丝狡黠:“殿下,其实发财太容易了。”
  “噢?”朱厚照眼睛一亮:“老方,本宫就知道你有办法?”
  方继藩一听他叫老方,就恨不得拍一拍他肩,叫一声小朱,不过……还是算了……留着有用之身,混吃等死都比这样作死好一些。
  方继藩道:“太子殿下,这世上,什么才是财富?”
  朱厚照歪着头,老半天,最后摇摇头。
  智障啊这是。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奏疏啊,殿下,你想想看,每日从各州府送来的加急奏疏,这可都是急递铺加急送入宫中的,这北京城里,消息闭塞,谁若是先掌握了最新的资讯,譬如江南发生了水患,若是殿下提早知道了消息,会如何呢?”
  “救灾?”朱厚照道。
  方继藩鄙视他:“是发财了,一旦提前知道有水患的消息,就意味着,江南的许多蚕桑将会大规模的减产,而一旦减产,市面上,丝绸势必会上涨,谁先掌握了消息,单靠这个讯息,还怕挣不到银子?还有,若是有奏疏来,山东、南直隶等地,发生了匪患,又会如何呢?这山东和南直隶,乃是贯穿京杭运河的必经之地,一旦发生匪患,尤其是水匪……那么……”
  朱厚照眼睛一下子亮了。
  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新的出路:“你的意思是,往后,本宫每日去暖阁,陪着父皇批阅奏疏,顺便……”
  方继藩板着脸:“殿下别瞎说,我可没教你。”
  “……”朱厚照涨红了脸:“你明明说了。”
  方继藩抵死不认:“我没有,别瞎说,莫冤枉我。”
  方继藩虽然在别人眼里是糊里糊涂的脑残患者,却是心如明镜,拉太子殿下下海容易,可难保若是陛下知道,不会秋后算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这大雪纷飞的茫茫紫禁城,两双鹿皮靴子踩着雪,留下两行清晰的印记。
  ……
  每日清早,弘治皇帝都需和三位内阁大学士关起门来商议政事。
  从前的时候,大明皇帝是一日一朝,即便是勤奋如太祖皇帝朱元璋,也只是一日一次召大臣议事罢了。
  可此后,子孙们就没有朱元璋这么多精力了,一日一朝,形同虚设,以至于到了成化先皇帝时,便是一个月,也难得会召大臣来议事。
  弘治皇帝登基之后,对从前的弊政忧心忡忡,于是下旨,将一日一朝,改为了一日两朝,每天在早晨以及午间俱都进行大小不同的朝会,甚至碰到了紧急棘手的情况,他需和大臣们一直商议到三更半夜,方才休息作罢。
  在这暖烘烘的暖阁里,刚刚谈完了近来怪异的天象,弘治皇帝打算让人自西山煤矿,采一批无烟煤,用以赈济京郊附近的贫民,接着便忍不住一阵咳嗽。
  刘健忧心忡忡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陛下勤政,宇内皆知,便是太祖高皇帝,怕也及不上,只是……这样殚精竭虑的结果,却也令皇帝陛下龙体一直欠安,所以他忍不住道:“陛下要爱护龙体,有些事,不必过于操劳。”
  弘治皇帝苦笑摇头:“朕登基的时候,朝野内外,都是人浮于事,各州县亦是散漫无比,百姓们饥寒交迫,那时,可谓是内忧外患,朕不客气的说,这都是先皇帝时,不问政事的结果。朕为人子,自然不能诽谤先皇帝,可先皇帝给了朕江山,却也给了朕一个烂摊子啊。”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唏嘘:“现在朕也有了儿子,朕不能学先皇帝,给自己的子孙,留一个烂摊子,朕担子重一些,留给厚照的江山,便清明一些;朕多做一些事,将来,太子也就少了几分烦恼,朕以先皇帝为戒,更是希望,太子不必似朕克继大统时,面对着内忧外患,而忧虑重重。朕累一些,无妨!这是为太子分忧,也是做父亲的责任。”
第七十一章:见驾
  说着……弘治皇帝抬眸,看着刘健等人。
  刘健等人唏嘘不已,自登基以来,刘健、李东阳、谢迁,一直尽心辅佐弘治皇帝,君臣之间,早有默契,三人又如何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呢?
  弘治皇帝又打起精神,他的目光,落在了御案上一份奏疏上,随即,弘治皇帝苦笑:“这份奏疏,诸卿都看了吧?”
  “看过了。”刘健此时哭笑不得的模样。
  即便稳重如刘健,在第一次看到这份奏疏的时候,也是老半天回不过神。
  这奏疏乃是寿宁侯和建昌伯联名上奏,弹劾的目标竟是方继藩,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两个大混账,痛斥小混账方继藩侮辱大臣,并且罗列了一百多条罪状,也亏得这张家兄弟尽心,足足一百多条罪状啊。
  若放在大唐武则天在的时候,这两兄弟绝对是酷吏的一把好手。
  弘治皇帝眯着眼:“诸卿怎么看?”
  刘健咳嗽了一声:“寿宁侯和建昌伯,历来……也有点儿荒唐,他二人弹劾方继藩,想来,是和方继藩有私仇。”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这两个小舅子什么德行,弘治皇帝岂会不知?
  刘健又道:“所以,这份奏疏,留中不发即可。只不过……”
  他拖长了尾音,随即和李东阳、谢迁二人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换了意见:“只不过,方继藩此子,年轻轻的,很不学好,可老臣却以为,此人身上,也有寻常人没有的品质,这是一块璞玉,若是任他胡闹下去,迟早会贻害无穷,可若是细心雕琢,也未必没有成为瑰宝的可能。上一次,方继藩说右副都御史、贵州巡抚钱钺乃一介书生,昏聩无能,倒是惹来了士林不少风言风语。陛下,钱钺的政绩是实打实的,他乃清流出身,在读书人们心目中,素有声誉,是不少读书人心目中的楷模,却被方继藩一个小小总旗所轻视,引发士林不满也是情有可原。所以老臣以为,不妨陛下借着此事,好生敲打一下方继藩。敲打他,惩戒并非本意,而在于教他规矩一些。”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颔首点头:“说的不错,这个小子,朕确实该收拾一下了,不能任他荒唐下去,他的父亲,对他宠溺的太过,他不管教,朕就来管教吧。”
  ……
  自西南来的快马,如旋风一般,在街道上踩过无数的泥泞,马上的骑士,迎着白茫茫的血雾,任由冷风如刀一般刮在面上,依旧策马飞驰,口里呵着的白气,融化了飘来的雪絮,于是凝为了冰水,落在他的眉梢,他那风尘仆仆带着深深疲倦的面容上。
  他轻车熟路的策马至通政司,这通政司门口还算平和,被这急促的马蹄声一打乱,顿时几个穿着蓑衣顶着雪的差役朝这里看来。
  马上的骑士似乎已是筋疲力尽,却还是使了最后一丝气力,大吼:“急报,急报,西南军情急报……”
  一听到加急四百里,通政司的差役顿时脸色变了,匆匆迎上去,有人拉住了马的缰绳,而骑士则整个人一倾,歪斜的落马,有人将他搀住,骑士毫不犹豫的取了竹筒,于是差役得了竹筒,匆匆的送进通政司。
  在此坐堂的乃是一个六品的堂官,等差役火速将急报送至,他面带狐疑之色,取了竹筒,撕了火漆,自里头取出了一份奏疏,他将灯移近,垂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奏疏的内容,接下来,他竟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才茫然的抬头来。
  出大事了!
  他豁然而起,歇斯底里的大呼:“快,快,立即入宫,去内阁。”
  一行人火速入宫,至内阁,内阁里当值的只是个待诏的翰林,三个大学士,可都还在暖阁里见驾呢。
  今日内阁无大事,所以这待诏翰林还算是清闲,舒舒服服的喝着茶,等着刘健诸公回来票拟,翰林没有票拟权,只是负责一些文秘的工作,对票拟过的奏疏进行整理也就是了。
  可通政司的人一到,这待诏翰林顿时感觉事有蹊跷,错愕的站起:“何事?”
  四目相对,在这热腾腾的值房里,翰林却看到了通政司堂官眼里所流露出来的绝望之色,他艰难的道:“西南……贵州……出事……出大事了……西南半壁,天……天塌下来了。”
  待诏翰林脸色骤变:“刘公、杨公、谢公尚在暖阁,如此大事……”他打了个寒颤,最后跺跺脚:“去暖阁,快。”
  ……
  “陛下,太子殿下觐见。”宦官小心翼翼的进了暖阁,禀奏道。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与刘健等人交换了眼色,刘健倒没什么,倒是那谢迁,颇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他当然和方继藩无冤无仇,不过嘛,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方继藩虽然显然不是乱臣贼子,可这样的纨绔子弟,是人都有一种想要教训一下的冲动。
  谢迁的性子比较直,不像刘健这样稳重,也不似李东阳这般深藏不露,他就爱看笑话。
  弘治皇帝心里已有底了:“方继藩可来了吗?一并传唤吧。”
  “是。”
  过不多时,朱厚照和方继藩鱼贯而入,方继藩最厌恶朱厚照一点的就是,这家伙平时眼高于顶,嚣张的不得了,来了这暖阁,见了他的父皇,便立即开始装孙子,脸上永远是一副国宝大熊猫似得可爱又委屈的模样,一见到父皇,立即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打量了朱厚照一眼,含笑道:“不必多礼。”可他目光,很快落在方继藩的身上:“方卿家,近来可好?”
  方继藩毫不犹豫,立即拜倒:“臣方继藩见过陛下,吾皇万岁,陛下在百忙之中,日理万机之间,竟还不忘召唤微臣,微臣念及此,顿时百感交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暖意,陛下鸿恩浩荡,微臣沐浴圣恩,忍不住要放声高歌,称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英明神武,陛下万岁!”
  “……”
  这纯属是用力过猛了。
  不过方继藩不在乎。
  管他皇帝老子召自己来做什么的,先一记肉麻的马屁丢过去再说,名声?名声算个屁,我方继藩还有名声吗?
  “……”弘治皇帝震惊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臣子见了皇帝,虽也会拍马屁,可绝不似这般露骨的,毕竟大臣要讲风骨,讲究的是不卑不亢,否则,难免会被人视作是阿谀奉承之辈了。
  刘健老脸抽了抽,忙是将脸撇到一边去。
  李东阳抬头看着房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天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谢迁瞪大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就差点想要掐死方继藩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了。
  弘治皇帝长长的吸了口气,孩子嘛,难道因为这个而计较,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好像……若是因此而怪罪,是有些不太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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