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80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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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健诸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蒙陛下召见,忙是赶来。
  朱厚照和方继藩,则是从龙泉观附近赶着来的,两个身上都一股子泥星子味。
  这两个家伙跑新宫去了,拿着图纸,意气风发的推敲新宫的一些细节。
  朱厚照对于佛朗机,显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被抓来的佛朗机俘虏,调了几个在他的身边,这几个佛朗机人能用炭笔去绘制十分精细的图纸,于是乎,不少西山生员也开始学习这等绘制图形的方法。
  这种绘图,更加直观,且还简便。
  对了,朱厚照现在还在学习佛朗机语,据说学习的,乃是法语,佛朗机大陆,最高贵的语言,所有达官贵人都能讲上几句。
  朱厚照现在满口:“不如喝。老方,你吃了没有;不如喝,老方……”
  方继藩听得直皱眉,觉得头大。
  根据方继藩对朱厚照的认识,这个家伙……学习任何语言都可能是对方文明悲剧的开始,譬如那可怜的鞑靼人。
  这半吊子的法兰西语,还带着一口凤阳的口音,甚至朱厚照还特意让人缝制了一件佛朗机的衣衫,昨日持着一柄剑,足足站了一天,让那佛朗机画师给他作画。
  这叫写真。
  这佛朗机人,本是佛朗机的牧师,本是随船前往新世界,谁晓得被人打劫了,被送来了大明之后,先在船坞里干了两年,随即又送来了新宫,遇到了太子殿下。
  一见大明太子殿下,竟是对佛朗机的语言和文艺等方方面面都有极大的兴趣,这位牧师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把自己的汉服一脱,赶紧换上了一件教袍,充当了太子殿下的西洋顾问,他很希望,这位功勋卓著,却热爱异域文化的太子殿下,能够学习佛朗机的文明,此后,对佛朗机变得友善,甚至……准许佛朗机与之通商,当然他还不忘将宗教也传播过来。
  可传教的大任,很艰巨啊,太子殿下屁事太多了,跟他讲一讲上帝,他能连珠炮问出无数个令人难以解答的问题。
  “为啥耶稣他娘做梦就能生儿子,没听说过这等事呀。”
  “是不是他娘背着约翰偷人了?”
  “大洪水……为啥不治水?”
  “诺亚方舟里,有没有放老虎上去,老虎上去吃啥?不怕吃人吗?”
  “……”这教士一脸懵逼,最终,只好道:“殿下只要相信就可以了。”
  朱厚照便吹口哨,用生涩的法语:“我信我自己,我的父皇才是上天之子,想不到佛朗机居然还有人敢诈称天帝之子,这岂不是说,他是本宫的皇叔?他好大的胆子啊。”
  “……”
  方继藩只好为这可怜的佛朗机教士默哀,而后抬头看天。
  ……
  二人到了暖阁后,兴冲冲给弘治皇帝见了礼。
  弘治皇帝喜气洋洋,见大臣们都到了,方才手里拿着奏报,扬了扬道:“喜报,喜报啊。鞑靼人涌入大同、河西诸边镇,青壮和老弱云集,俱都请求内附,各处边镇,请求内附的人口,已至七万,且人数,还有日益增加的趋势。之前太子和方卿家言之凿凿,说是鞑靼人将彻底顺服,朕还有些狐疑,现在看来,竟当真如此。”
  刘健等人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意义非凡,这绝对是意义非凡。
  当年太祖高皇帝临终时,曾下过遗诏,说是大明之患在于北,也即是说,无论是海里的倭寇,还是西洋诸国,这些,都不可能动摇大明的根基,而真正能动摇大明的,只有北方的胡人,这是告诫后世子孙,不可将国力虚耗在其他地方,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防备北方的胡人。
第七百九十六章:互惠互利
  因而,这胡人,乃是大明心腹之患,整个大明,几乎最精锐的军马,都调集在北方的边镇,而为了供养这支军马,朝廷可谓是殚精竭力,这也是为何,区区一群倭寇,竟可以肆虐东南的原因,无非是朝廷根本没有将重心,放在东南而已。
  可现在……一个美好的前景,却摆在了刘健等人面前。
  或许……当真有一日,大漠之中,再无威胁,大明可以深入大漠,自此后顾无忧吗?
  弘治皇帝看向朱厚照:“这些鞑靼人,为何依附,朕始终不明白,方卿家说,你对鞑靼人最是了解,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朱厚照眉一挑,道:“儿臣有些累,刚刚从新宫那儿来。”
  弘治皇帝只好道:“来,给太子赐坐。”
  有宦官匆匆搬了个锦墩来,朱厚照坐下,方才道:“很简单,因为儿臣烧杀了他们的马料和牛羊,他们本就遭灾,粮草不足,难以熬过这漫长的冬天,再加上剩余的牛马,都给儿臣宰杀了,又烧了他们的储粮,这个冬天,他们是决计熬不过去的。”
  “鞑靼人也是人,大明总将他们视做是禽兽,他们只是劫掠,行为和禽兽,确实没有分别。可他们也是人,是人,便也害怕饿肚子,人饿了,是会死的。不但自己要饿死,妻儿也要饿死。”
  “儿臣这么一折腾,整个大漠,分崩离析,不过指日可待罢了,那些鞑靼人,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人多而肉少,人人都想活下去,还有存粮的部族,会面对附近部族的疯狂袭击,没有粮的部族,哪里会管你是不是自己人,是不是同宗同源,为了让妻儿不至饿死,势必也会大加杀戮。”
  “这样的事,其实在大漠之中,发生了一次又一次,任何鞑靼人都清楚,他们死定了。因而,儿臣杀了他们的牛马,烧了他们的存粮,却还给了他们一条活路。想要活下来,就乖乖丢了武器,舍了弓矢,来边镇,只要他们肯乖乖依附,儿臣可以赏他们一口饭吃。”
  “父皇。”朱厚照道:“民以食为天哪,咱们大明的百姓如此,鞑靼人也是如此。从前,一群脑子坏了的读书人,总是说要教化四方蛮夷……”
  刘健有点懵……
  谢迁和李东阳忍不住暗暗摇头。
  可……他们无话可说。
  读书人……确实心比较高一些。至于是不是脑子坏了……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方继藩,这个叫方继藩,明明才得了脑疾啊。
  朱厚照继续道:“可他们却不明白,蛮夷之所以是蛮夷,在于他们处在深山和荒漠之中,他们活着,都需去杀去抢,靠一个所谓的圣人之道,能教化出什么东西?追根问底,蛮夷也会肚子饿,他们需要的,是安生立命。”
  “儿臣早已想好了,镇国府,在大漠之中,将大肆的开矿,招揽流民,也包括了鞑靼人,儿臣会准许他们开垦,让他们定居起来,只要他们定居,那么他们从此之后,便和大明的子民,没有任何分别了。他们不能游牧,有了定居点,若是桀骜不驯,而大明最擅长的,却是攻城拔寨。他们若是安分守己,不但使大漠的矿产开采,有了充足的劳力,西山的大漠开垦之策,也可借此实施,想要改变大漠,就需改变大漠中所有人的生产方式,这话是方继藩说的。对大明威胁最大的,其实从来不是鞑靼人,甚至……不是从前的匈奴人和突厥人……”
  弘治皇帝皱眉,凝视着朱厚照,有些糊涂了。
  朱厚照得意洋洋的道:“而是大漠的游牧方式,正因为他们游牧,所以使他们的男人,天生就是战士。又正这游牧方式生存极不固定,抵御不了任何天灾,他们就不得不去抢,不抢,便是饿死、冻死,一群与生俱来的战士,为了填饱肚子,养活女人和孩子,他们所爆发出来的野心和狠心,何其可怕啊。所以千年以来,赶走了匈奴人,便又来了鲜卑人,鲜卑人没了,便又有了突厥人,突厥人之后,又有蒙古人继承了他们的衣钵。归根结底,便是因为如此啊。”
  弘治皇帝似有触动:“所以,大漠之中,不许游牧?”
  “自然要养牛羊的,却不能游牧,朝廷大可以,划定牧场,令人散养一些牛羊,尤其是马,既可提供肉食,又可作耕种之用,甚至还可以补充入军中。”
  朱厚照似乎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无数的想法,在方继藩的点拨之下,渐渐的开始成熟和完善:“可当下首要的问题,在于需让鞑靼人种出土豆和红薯,让他们定居下来,如此一来,有了稳定的食物供应,便可以使他们不需靠抢掠,也可为生。他们多余的粮食,更需兜售,通过贸易,才更依赖于在集镇之中互通有无。”
  “且一旦定居,有一句话叫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在这大漠之中,没有任何法律,根本原因在于,人们都是游牧,莫说他们和我大明的争端,哪怕是他们鞑靼人之间,一言不合,也是拔刀相向,丝毫不讲道理。原因就在于,他们居无定所,哪怕是有律法,也是形同虚设。可一旦定居下来,就不同了,他总还有兄弟姐妹,妻子孩子,渐渐的,他们就开始心有顾忌,他们学会了种粮,再不可能只需带着牛马,就可将妻儿们随时带走了,所以,使其定居,并且开垦大漠和发掘大漠矿产,尤其紧要。”
  刘健等人,乖乖坐好。
  事实上,这等‘经济手段’,是他们陌生的范畴。
  可西山书院这一套,确实很有效,自然而然,也就让他们不得不重视了。
  刘健这辈子,号称是能臣,可他能臣的范畴,不过是带领百官,娴熟的运转这庞大的朝廷机器,同时,尽力的节省开支,治河、劝农、马政等等。
  至于方继藩和太子殿下的这一套,他很陌生,甚至还只是个学生。
  这使得他不得不去消化,慢慢的去思考。
  年纪老了,还要受这折腾啊。
  不过,似乎太子殿下,所言,极有道理,他颔首点头:“老臣明白了一些,鞑靼人问题的本质,就在于其不受拘束,四处游牧。要对症下药,就要改变这个状况。可要人不游牧,哪里有这么容易,不游牧,他们吃什么哪?因而,千年以来,历朝历代,都曾对大漠作战有过胜利,却从来无法改变大漠之人的习性,没办法改变他们的习性,哪怕大漠的人不能和中原争锋,可迟早有一日,他们会壮大自己,等到中原发生内乱之时,他们便又开始作乱。”
  刘健道:“本质的问题在于,是用一种更好的方式,去改变他们的游牧,让他们知道,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种生活,可以比游牧过的更滋润,因而,发掘矿产,可以富民,使他们有了银钱,可以更多的互通有无,愿意交流和互市。推广红薯和土豆,可以填饱他们的肚子。”
  “而只要消除了游牧,那么,大漠的鞑靼人,其实和大明的百姓,就没有任何分别了。即便有人要作乱,大明也可轻易的对付他们。而他们开垦,可以增加粮产,而他们开矿,虽可使他们自己受益,而这矿产的主人们……”
  刘健看了方继藩一眼。
  方继藩一脸发懵:“刘公,可不要乱说,我可是把矿产都捐给了国家了啊,现在叫联合矿业,宫中有股,在座诸公,也有股的,我方家,没占多少。我是个心怀家国的人,我方继藩先公后私,先人后己的事,还少吗?怎么一提到矿,就看我做什么?”
  刘健顿时咳嗽。
  刘家,还真有一点股份,至于其他人……刘健侧目看了身边谢迁等人一眼,大家都低头,不做声。
  弘治皇帝也觉得方继藩受委屈了,大漠中的矿产,继藩确实是捐纳出来了,这家伙,太老实,当初赐给他这大漠之地,他倒要了,可一旦发现了大量的矿产,他二话不说,就捐了出来,这大明,谁能比得上他?
  弘治皇帝便微笑:“嗯,方卿家的为人,朕清楚,方卿家,你不要觉得委屈,刘卿家看你一眼,并非是成心的。”
  刘健忙道:“是,是,是,老臣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并无他意。”
  心里咕哝。
  矿再值钱,也没有地值钱啊,这大漠之地,何其广大,全是你方家的了,现在连鞑靼人都成了矿工,无数的田地,将开垦出来,你方继藩还说你吃亏?
  这世上,值钱不是矿,而是人哪。
  当然,这话刘健是万万不敢说的,现在方继藩,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号冤大头,人家在砸锅卖铁的给皇帝修宫殿呢,不要朝廷出一文钱,这样的冤大头,谁再敢说方继藩占了人的便宜,那是会惹众怒的。
  “总而言之,此乃互利之事,不知老夫说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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