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3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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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姓苏,苏致中,是方堂的执法堂头。”
  “见过苏堂头。”赵然恭恭敬敬行礼,然后解释:“我就是赵致然,半个时辰前刚刚奉诏赶到,进了屋子后,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一歇,这两个冒充同道的贼子便闯将进来,又问这个又问那个,不仅打探总观下诏的诏令内容,询问咱们道门公文流转的手续,而且在我屋中四处翻检……”
  红脸和黑脸道人同时怒喝:“住口!满嘴胡言乱语,我等奉命查你,岂能任你凭白污蔑!”
  赵然也不管他们说什么,继续向苏堂头道:“事涉道门机密,我怎能随意吐露?便询问他二人身份和名姓,谁知这二人抵死不说。若非贼子,怎么连自己身份和名姓都不敢讲?”
  苏致中瞪了那两人一眼,向赵然道:“这二位是我方堂专门从九江府道宫抽调协查的专员,许致从道长和林致合道长,确非贼人。的确是奉命向你询问问题,还请赵方丈配合。”
  说罢又向许、林两人道:“进门之时为何不说清楚?惹出那么大的误会来?”
  许、林二人忿忿道:“是他态度蛮横,不老老实实回答……”
  赵然问苏致中:“苏堂头,请问总观是不是已将我明定了罪责?如果是的话,请苏堂头将我关押下狱,如何拷问我都无话可说。”
  苏致中摇头:“这倒没有……只是牵涉杜腾会一案,请你来协助核实。杜监院的罪责都没有核实完全,何况是你。”
  赵然眼前一亮,暗道这个信息很重要啊,于是点头:“既然没有定罪于我,那是不是问话之人稍微客气一些,懂点礼数?我好歹是一县方丈,给我稍存些体面,不要呼来喝去、语出威胁,更不要随便动我东西,哪怕有喜欢的,看了以后跟我先说一声再拿,好不好?”
  许、林二人又怒了:“赵致然,你简直信口雌黄,也不怕五雷轰顶么?”
  赵然无奈摊了摊手:“苏堂头,你看他们两个的态度,我也不知哪里得罪过他们,一见面便事事针对于我。由他们两个来问我话,我觉得此事不妥,苏堂头你看能不能换人?我也不求别的,只求秉持公正,我会尽力配合的。”
  苏致中道:“这样吧,你先休息,一路过来奔波辛苦,收拾收拾,洗漱洗漱,我们回去看看到底该当如何,你看可好?”
  赵然致谢:“那就多谢苏堂头了,我就在房中歇息,静候堂头佳音。”
  苏致中叮嘱道:“这几日尽量不要离开,若是去哪里,也要跟我们知会一声。关于杜腾会的案子,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写下来,屋子里有笔墨纸砚,写完后交给我们即可。月门旁的那间屋子,有方堂的巡查值守,到时候可以交给他。”说罢招呼众人离去。
  许、林二人瞪着赵然,眼中如欲喷火,却只能无奈被苏致中叫走,院中转眼间又安静了下来。
  当晚,赵然便住在这座小院中,没有出去半步,暗自琢磨着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各种情形。
  他现在最大的不利因素,就是消息的闭塞。他的确可以发符和外面沟通,但沟通之人同样是修士,对杜腾会被核查一事知道的不会比自己更多。除非让东方礼启动三清阁的力量,只是这么一来,自己三清阁的身份几乎就等于公之于众了,恐怕东方礼不会乐意,毕竟自己只是来协助调查而已,为此暴露的话得不偿失。
  仔细回想刚才苏致中的话里,说的是杜腾会的事情还没有核实完全,这句话究竟有几个意思呢?
  杜腾会的几项罪责中,有一部分还没有核实确定?还是说他是否有罪责,还没有核实确定?也不知为了核实杜腾会的事情,总观从四川招了多少人到庐山接受问询?为何不派人到四川去核实,反而是把人招到庐山来呢?
  问题纷至沓来,越想越头疼。赵然念头忽然又转到了问责的后果上。自己涉及到的,是叶雪关公推时的跳票行为,跳票本身从法理上来说没有错,总观不能以此惩治自己。但万一总观要认定自己和杜腾会在跳票的过程中贿选拉票,或者说存在类似“贿选拉票”的行为,会怎么处置自己呢?
  赵然自己肯定是一口咬定不存在贿选拉票行为的,但要是杜腾会那边犯傻,真的存在这种行为,而且还招认了,那岂不是把自己给兜进去了?而且自己还是“顽固不认”的性质,更是罪加一等。
  仔细回想一下,赵然还真是不能确定公推前的那个晚上,自己从他房间离开以后,杜腾会有没有犯傻。
  想来想去,赵然猛然间一拍额头,暗道自己还真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这种事情就不能多想,越想越恐惧,越想事情越多,简简单单是最好的应对之道。说白了,任你千路来,我只一路去!
  赵然现在最想见的人肯定也是杜腾会,不是了解杜腾会的情况,而是要给杜腾会“顽抗到底”的决心!
  待到天黑时分,赵然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出了门。小院门口那间屋子的窗口透着灯光,可以看到人影晃动。他从月门处轻飘飘穿行而过,前往云水堂中四处查探。他修为在身,动作迅捷,又有天赋加持,耳聪目明,无人能够察觉。
  简寂观下观虽然是十方丛林,但地位极其特殊,故此,赵然开着天眼,当即就发现了几处很巧妙的法阵。好在此处乃是云水堂,并非什么机密所在,布置的不是什么凶残的杀阵,以赵然之能,循着天地气机的流向,不动声色间便绕了过去。
  转到第六个院子时,赵然心中一动,凑到正堂外侧耳倾听,片刻之后布设下卫道符,轻轻将门一推,闪身而入。
  “谁?”
  “杜监院,别来一向可好?”
第二十一章
立场
  杜腾会见是赵然,呆了片刻,随即将桌上的油灯吹灭,屋子里立刻陷入黑暗之中。
  两人对坐之后,杜腾会低声问:“致然怎么来了?此刻切莫大意,你我不当见面。”
  赵然一笑,悄声道:“监院放心,以我的修为,此来没人知晓。”
  杜腾会点了点头,还是起身到窗户处,将窗棂抬起条缝隙,认真看了一遍,才重新回来:“致然什么时候到的庐山?”
  赵然道:“今日方到,还没弄清状况,就被两个方堂的道士揪住问了个遍,待我如待人犯一般。我气不过,给他们上了点眼药,估计明天会正式开始问询。”
  杜腾会道:“我当日上山时,也是如此。致然莫要惊慌,此为总观问询的小小伎俩,不值一晒。就是为了让咱们自家慌起来,一旦失了心神,任你再自诩高洁之辈,也一样竹筒倒豆子。”
  赵然笑道:“此乃经验之谈,你老还挺有经验。”
  杜腾会正了正身子,撇了撇嘴道:“嘉靖二年,我在黄州为巡照时,便曾被总观抽调,干过这事。当年武昌府青元宫监院受审,本来查的是他贪弊之事,结果还没问呢,这监院便将他玩弄女冠的事情招了个底掉。”
  赵然大感兴味:“哦?说说?”
  杜腾会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若非他自己交待,我们压根儿不知,这监院以青元宫的名义,建了座妙玉庵,专门从流浪儿中拣选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女子,入庵之后度为女冠,别的道经不学,专修《周易参同契》、《玄女经》、《抱朴子内篇》、《素女经》、《玉房秘诀》等诸经秘要。这监院得了空便去督导,当真是快活似个神仙!”
  赵然听罢叹息:“当真是……嗯,该死……”
  杜腾会往后椅背上一靠,道:“总之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心里要有数,要有定力。说得越多,死得越快!”
  赵然道:“监院放心,我晓得。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确定一下,监院是以什么罪名被叫回庐山接受问询的?”
  杜腾会嗤笑:“哪儿有什么罪名?真要称得上罪名,直接派人把我拿了,用得着这个样子?无非是些小错处而已,这也是他们唯一掌握了铁证的,至于大错处,我自认为不会犯,他们肯定也拿不到。”
  “那究竟是问询哪些问题?监院说说,我心里也有点数。”
  “一共五个。头一个,说我和西夏勾结,私下贸易。第二个,说我收受松藩诸部重贿。第三个,说我处置蕃部事务不公。第四个,说我这天鹤宫监院之位得来不正,公推不公。第五个,说我私卖道职。致然我也给你明说,这五条我一条都不认,我辛辛苦苦为道门镇守边陲,处置蕃部、应对西夏,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你可以说我做得不好,做得不对,但绝不能凭白污蔑我!如今竟然给我罗列了那么多罪名,说我有罪,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叶云轩,真是个伪君子!”
  赵然又问:“说到叶云轩,监院怎么和他起了冲突?他为何这么明目张胆要动监院?甚至连李监院那里也绕了过去,竟然直接报了总观?我至今想起来,仍旧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杜腾会沉默片刻,道:“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赵然点点头:“也好。”想了想,又问:“监院,为何让咱们来庐山?正常的话,不是应该派人到省里么?封存账目也好,谈话问询也罢,搜罗起罪证来,也容易不是?”
  杜腾会冷笑道:“原本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总观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咱们也有人!我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若是真大张旗鼓派人到省里来查核,这算怎么回事?我杜腾会以后还怎么主持天鹤宫?能把我招来庐山问话,已经是他们的能力极限了!”
  赵然想了想,问:“监院说的,他们是谁?我们又是谁?”
  “说到他们,你很熟,岳腾中、景致摩就是他们,领头是大都讲盛云天。我们……”讲到这里,杜腾会顿了顿:“至于我们,你只需记住,我们的力量很强,绝不稍逊他们半分。”
  “当今嗣教天师和嗣教真人呢?这二位是他们还是我们?”
  简寂观下观和其他十方丛林一样,在三都之上,也有方丈和监院,这两个位置向由正一和全真推举俗道担任,有时候是正一为方丈,全真为监院,有时候全真为方丈,正一为监院。
  但在简寂观这个层面上,必定是和底层不同的,不仅三都权力很大,而且方丈和监院权责相当,不同的是,一个管正一,一个管全真。
  如今简寂观的方丈是全真高道沈云敬,监院是正一高道张阳明。二人同时按惯例由天子加封“嗣教真人”和“嗣教天师”封号,这也是十方丛林中唯一的“真人”和“天师”,却与修行境界无关。
  提到这两位,杜腾会也无法说清楚,只是道:“两位高道心思莫测,不可妄加揣度。”
  好吧,这就是说,沈云敬和张阳明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或者说别人暂时看不出来。
  赵然继续请教:“监院刚才说了大都讲盛云天,还有大都管赵云翼和大都厨郭云贞呢?他们是什么立场?”
  对赵然的问题,杜腾会的回答是:“没有那么多的立场可言。到了他们这个层次,除了盛云天之流,很少有人会将自己的立场鲜明的摆出来。水无常形,一切因时而变、因势而变。”
  赵然最后问了一个问题:“监院,如今对你威胁最大的是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
  杜腾会默然,良久方道:“致然若是有暇,在方便的时候,可以去见个人,他应该也在云水堂中。”
  “监院说的是谁?”
  “松藩卫指挥佥事张略。”见赵然用心倾听,杜腾会补充道:“他名下有一支商队。”
第二十二章
串联
  松藩卫原是四川都指挥使司辖下的重要卫所,与内地腹心处一般意义上的卫所不同,兵员都是征募而来,是可以实实在在野战的军力。八年前成立川西总督军务衙门的时候,被划归总督衙门直辖,是松藩战场的支柱力量。
  整个卫所共有兵额八千八百余人,分为四个守御所,每个守御所两千一百余人,又分左千户和右千户。
  杜腾会说的张略,便是以松藩卫指挥佥事之衔,领红原守御所的将官。
  张略三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之际。此人是真真正正的武夫,少年时曾随某江湖豪客学了一身武艺,后募入军中,在边关征战,从敢战士做起,一路厮杀上来,堪称勇将。
  他担任过小旗、总旗、百户。其后刻苦读书,学习兵书战策,累功升副千户、千户,嘉靖十九年冬,白马山决战之时,第一个领兵突入葫芦隘,打开了明军前进的通道。因为这一殊勋,晋升为松藩卫指挥佥事,正式进入明军中级将领的行列。
  同样是被招来庐山问话,这位指挥佥事却不像杜腾会和赵然那么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指挥大军作战的沉稳和勇气,反而显得有些心神不属、有些沉不住气,赵然甚至能看到他眼中的慌乱。
  “嘘,你说话的时候声音再小点。”赵然忍不住再次提醒他。
  张略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咽了口唾沫:“是。”
  “冷静一下。”赵然见不是办法,便从扳指中取出一壶酒,给张略倒上,举杯相邀:“这是我华云山酿造的灵酒,喝上几杯,对身子骨大有好处,还请张守御尝尝。”
  张略举杯的手腕不停的轻颤,勉力将灵酒灌了下去,瞬间满脸通红,忍不住道:“好酒!好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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