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4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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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郑雨彤谈完,赵然又迤迤然挪到飞龙院孟监院的房舍外,正要敲门,孟监院已经将门打开,冲赵然笑道:“赵方丈,进来坐?”
  赵然哈哈一笑:“在松藩布道两年多了,却没去拜见孟监院,这次议事召集得正好,可以弥补一下缺憾。”
  进了屋,孟监院便道:“早就听七郎说过很多次方丈的事,我一直是很钦佩的,今日有缘相见,也正好弥补了我的缺憾。”
  赵然一怔:“七郎?”
  孟监院拍了拍脑门:“哈哈,瞧我这话说的,七郎就是我那侄儿孟登科,如今在方丈你的手下,一直受方丈照顾有加。”
  赵然登时喜道:“原来孟监院和他有这层关系,以前从未听他提及,哈哈,那咱们更要亲近亲近了。晚间我与小河县陆监院约了小酌,不知孟监院可否赏脸?”
  孟监院道:“陆监院从雅安来,这两年雅安的信力增长很快,我是早想当面请教的,晚上能一起相聚,求之不得!这里是我的地头,不如我来安排!”
  赵然颔首:“那就叨扰了。”
  孟监院道:“太好了,晚上也正好向赵方丈和陆监院请教一下修士履任方丈的经验之谈。”
  “怎么?孟监院有意于此?”
  “这几年飞龙院信力虽然年年都在增加,但一直达不到我期望的目标。尤其今年天鹤宫提出大力加强信力增长的目标后,我感受到了很大压力。再看一看白马院和龟寿院,我的压力就更大了,对修士履任方丈也想更多了解一些。”
  “哈哈,好说好说,孟监院是真心为了道门,是个一心一意谋信力的好监院啊,我必然不会藏私。”
  约定之后,赵然又去拜见杜腾会,却被杜腾会的提科道士告知,杜监院正和叶都讲谈话。
  赵然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可见的了,他和杜腾会之间的紧密关系,绝非叶云轩能够插得进来的,更何况杜腾会曾被叶云轩明着脸坑过一回,他无法想象叶云轩能开出什么条件来让杜腾会转变态度。
  三月初三的议事是在天鹤宫经堂中召开的,议事的性质其实类似于一次座谈会。在这种座谈会上,很难形成具备实际效力的决议,也就是说,座谈会顶多能达成“共识”,不具备行政约束力。
  座谈会的成果能否得到推行,完全看召集者或者主持者的威信,通过各方对召集者威信的认可和服从来使座谈会的成果得到落实。
  单纯从十方丛林的地位来说,身为一省都讲的叶云轩是具备这种威信的,但在赵然看来,叶云轩选择的地方并不合适。
  如果叶云轩在潼川、嘉定、播州、顺庆之类的川省其他州府中召集类似的议事,很大可能性议定的共识能够得到部分贯彻和落实,但在松藩,赵然很怀疑他能否做到这一点,甚至怀疑他能否取得任何有成果的共识。
  天鹤宫的杜腾会与叶云轩平级,都属于总观直管的高道,履职和任命、乃至辞道后的待遇都归总观管理,叶云轩完全拿捏不了杜腾会,顶多如四年前那样实名举报。
  但叶云轩能举报杜腾会,杜腾会同样可以举报他,四年前他打了杜腾会一个措手不及,四年后杜腾会必定不会再让窘境重演。
第三十六章
岳腾中的高论
  除了杜腾会不会屈从叶云轩外,松藩四县,有两县的方丈均由修士担任,同样丝毫不会惧怕叶云轩这个省观都讲。修士和俗道间的差别,尤其在心理优越感上的差别,就足够叶云轩喝一壶的。
  另外,这两年松藩的信力值一直是大步增长中,有这个发展成绩在手,叶云轩想要做什么改变都很难。
  这就是赵然不鸟叶云轩,在叶云轩巡视红原时也不出面的底气之所在。
  说白了,叶云轩不是天鹤宫老大,更不是玄元观老大,副职就要有副职的觉悟,副职不是主要责任人,出了事情不承担主要责任,反过来说就是不具备主要权力,其威信来源于一把手的授权,来源于下僚对你未来晋升正职的预期,当下僚不鸟你的时候,你还真是非常头疼的。
  副职顶多可以咬着牙说一句:“你将来不要指望升迁!”但绝对说不出:“行不行?不行我就把你拿下!”或者“你做好准备,我要给你加担子!”之类的豪言壮语,因为他们说了不算,这两句话是正职一把手的专利。
  但赵然还是来参加议事了,他是松藩目前布道政策的鼓手,这个时候不站出来,会严重影响同道者的信心。
  而且他也想看一看,叶云轩和岳腾中这帮人到底在演的哪出戏?明知道松藩的形势,明知道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却还要坚持这么干,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参与议事的共二十五人,三清道尊下设两个蒲团,左为叶云轩、右为杜腾会,往下是天鹤宫三都,以及叶云轩带来的玄元观瞿静主,再下依次是四县方丈、监院和三都。
  作为玄元观的清贵,随同叶云轩巡视的瞿静主拿到了主持座谈会的职司,他道:“松藩是边陲,是我大明与西夏争夺的前沿,整体并入大明才不过五年,如何在松藩布道理政,是关乎全局的大事,丝毫不能掉以轻心。同时,松藩也是川省部族最多的地方,共有大小四十二个部族,总计二十多万人,占了整个松藩人口一半以上,如何处理好部族问题,直接影响到川省大计,乃至道门和朝廷大计……”
  “……省观对松藩事务始终给予高度关注,过去,云河监院定下松藩的布道思路,搭建了松藩的布道框架,在此基础上,云楼监院和云微方丈稳住了松藩、发展了松藩,让松藩走上了正轨,让松藩百姓沐浴在三清的荣光下……”
  按照常理来说,瞿静主夸完玄元观,接下来应该谈到天鹤宫和松藩各县院的功劳,毕竟事情是松藩道门干出来的,不是嘴皮子吹出来的,但瞿静主却略过这一节,直接讲起了叶都讲对松藩事务的一贯重视,对松藩百姓的高度关切,对松藩布道的大力支持,为此叶都讲不辞辛劳,再次来到松藩,巡查民生疾苦。
  瞿静主表示,这次议事很重要,可以为下一步治理松藩的大政提供决策参考,希望在坐诸位能够踊跃发言,最后形成认知上的共识。
  赵然在下面听着,看了看微笑端坐的杜腾会,再看看一脸不耐的郑雨彤、一副认真倾听神态的陆致羽,以及“努力思考”的孟监院,心说今天这共识怕是达不成的。
  想要仅仅凭借身份和职位来压人,在别处很好使,在松藩却行不通!
  瞿静主的话音刚落,赵然目光立刻移到孟监院身旁的岳腾中身上。说实话他挺替这位岳方丈感到糟心的,这厮过去在叶雪关大议事时,是坐在李云河身边的,此刻只能叨陪末座,连天鹤宫几个府宫级别的三都都在他之上,这是什么滋味,赵然实在是无法想象。
  按道理,一般人也就偃旗息鼓,等着年龄一到就辞道享受余生了,但他却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依然我行我素,该折腾继续折腾,赵然都不禁很是佩服他如此强大的心态。
  果然,岳腾中第一个跳了出来。
  “我来松藩已经快四年了,这四年倾心于基层布道事务的研究,对部族事务、对百姓事务,都有了一定的心得。今日是个很好的机会,叶都讲来到松藩,给我们提供了如此好的一个交流机会,我先谈一谈吧。”
  “请说。”
  “松藩最大的特点,就是部族众多,这些年,四十二个部族,我全部走遍了,以一个普通道士的身份,和他们交往,体验他们的生活,了解他们的习俗,可以自豪的说一句,在整个松藩道门中,没有谁比我对他们更了解。”
  瞿静主击掌道:“岳方丈此举,是真正的务实之举!”
  “多谢瞿静主!都讲今日问询松藩对策,我便将我的认知和见解说与诸位,请大伙一起参详。我认为,谈到松藩各部,就必须谈到两个我们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问题,其一,是各部土司、大小头人们在部民心中的超然地位;其二,是各部风俗习惯的根深蒂固和难以改变。”
  “先说各部土司和头人,他们在部民心中的超然地位和崇高威望,来自于他们的血亲关系,所有部族基本上都是同一亲族,这与我们大明地方大族相同,而威权更高。土司们,是血亲中传承不衰的嫡支,大小头人们,则是各支脉中的嫡长,他们的血脉,要比普通部民更纯粹、更接近部族的祖先,在部族中,这代表着他们更容易获得先祖的庇佑。”
  “事实上也同样如此,在过去数百年来,每遇部族发生重大灾难或者重大危机,挺身而出带领部族度过艰难的,都是土司和大小头人们,这在各部族中口口相传,甚至记载于石碑、羊皮书卷、龟甲等等之上。比如白马部的丹木土司的父亲,在哲波山主峰之顶的一块天降巨石上镌刻得明明白白,他率白马部抵抗党项人的欺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迫使党项人减轻了对白马部部民的压迫,这是有据可查的。查马部的土司完丘,他本人就曾于二十年前亲自率领查马部抗击党项大军的进犯,这在查马部祖殿中都有记载。故此,他们也具备着极高的威望和巨大的影响力。”
第三十七章
黎州的习俗
  岳腾中继续道:“再说第二个,关于各部的习俗。松藩各部的部族习俗,与我们明人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大明各地同样有各地的习俗,但我们能够改变,入乡随俗嘛,一个北方人来到南方,不出五年、十年,吃食、穿衣和说话都会渐渐向南方靠拢,过上二十年,除了口音略有不同,你甚至看不出他是个北方人。”
  “而松藩的部族,他们的习俗是根深蒂固的,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理念,你很难去强行改变。比如查马部,他们是不吃鱼的,他们认为,鱼是他们的祖神,吃鱼则渎神……”
  岳腾中滔滔不绝,举了很多实例,讲完之后,瞿静主点头鼓励:“岳方丈所言,十分翔实,有助于我们所有人都冷静下来,认清我们所处的现实。基于此,各位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摊开来说,好的、坏的,经验、教训,都可畅所欲言。”
  曾致礼起身:“我有一言,不吐不快!”
  “曾监院当年平息苗乱,是有功于道门的,也请说说你的经验和看法。”
  曾致礼道:“去年底,白马院出兵,将筇河部围了,强迫筇河部改制,将部民掳掠下山,强行入籍。此事在松藩各部中引起巨大震动,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一时间各部人心惶惶。我听闻此事之后,心中犹如刀割,既为筇河部民的不幸遭遇而痛心,又为我道门在红原造成的恶劣影响而忧虑。这些事情,都是赵……”
  曾致礼满脸悲愤,越说越激动,正要手指赵然痛斥之际,冷不防陆致羽在下面向身旁的孟监院问道:“为筇河部民痛心?这位是道门监院还是部族巫师?”
  孟监院摇了摇头:“这位就是当年在安乐给山中土司求官的曾监院,老兄不认识?”
  陆致羽恍然:“大名鼎鼎啊,听说哪个土司杀的百姓多,他给对方求的官职就越大?今天见识了……”
  两人在下面的嘀咕声虽然不大,却清晰可闻,曾致礼顿时满脸通红,瞪着陆致羽和孟监院喝道:“你们瞎说什么!”
  陆致羽嘿嘿一笑:“是瞎说吗?不是事实吗?”
  曾致礼几步上前,指着陆致羽怒道:“什么杀得多就给的官大?不了解情况就不要胡说八道!”
  陆致羽蹭的站起来,一巴掌将曾致礼指着自己的手拍开,黑着脸道:“别跟我这里指手画脚!老子在黎州办的人多了,连你跪求的部民老爷见了爷爷也不敢大口喘气,你个软骨头算哪根葱?再指着老子说话,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
  曾致礼哪见过这场面,只觉面前的陆致羽如凶神恶煞般可怖,心中一慌,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不留神绊在本院方丈聂致深腿上,整个身子摔倒,重重压在聂致深的身上。
  聂致深痛呼一声,毫不客气将曾致礼推到地上,捂着膝盖一边“哎哟”一边抱怨:“小心些!”
  陆致羽冷笑道:“就这怂样,还敢在藩部做监院?放我们黎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瞿静主沉着脸道:“陆监院,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摆出你们山里那副蛮横的样子,这里是天鹤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陆致羽冲瞿静主瞪眼:“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瞿静主把脸别过去,冷哼一声,却也真怕这黎州来的蛮夫冲上来,到时候真被他打一场,不管将来怎么理论,至少眼前亏可就白吃了。
  叶云轩终于发话了:“陆监院,坐回去,不要闹事。”
  陆致羽这才嘿嘿笑着坐回蒲团上,道:“叶都讲勿恼,不是说到习俗么?我就是给曾监院解释一下,我黎州的习俗是什么。”
  赵然心中大乐,暗挑拇指:“高!”
  叶云轩道:“曾监院接着说。”
  曾致礼爬起来,看了看陆致羽,不自觉往另一边让开两步,续道:“我在红原主持两年半,不敢说有什么大功绩,但至少三部的形势我是稳住了的,政通人和……”
  刚讲到这里,袁灏忍不住插嘴:“政通人和?此言不敢苟同!各部隔绝,党项猖獗,这倒是真的。主政近三年,信力才两万圭,不如一个道庙,说什么政通人和?”
  曾致礼怒道:“至少我没有擅动刀兵!可是这几年呢?先是大军入城,一口气抓了上百党项良民,强迫其修城筑路;接着又在海子山下聚集大军,杀得筇河部血流成河!这是独夫之所为,实乃暴政!擅自激起民变,在中原早就捕拿下狱了!”
  袁灏道:“一口气抓了上百党项良民?游手好闲、欺行霸市、打砸店铺,这种不法之徒,原来在曾方丈的心里是良民?筇河部血流成河?更是不知从何说起?曾方丈,想要污人清白,至少也贴点边、有点谱才好吧?”
  曾致礼道:“海子山下,筇河部头人卓山索拿凶犯,却被白马院无故伏杀,当时满街都是鲜血尸首,自然血流成河!袁灏,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真以为挡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袁灏问:“满街都是鲜血尸首?你曾监院亲眼所见?”
  曾致礼道:“此中详情,丹木土司和完丘土司都写有书信,向天鹤宫呈了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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