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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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年龄对比让赵然很不适应,一句话脱口而出:“才四十?童老都那么大岁数了,怎么是他弟子?”
  “有什么稀奇的?修行路上,不分先后,达者为师!当年师父道法初成,下山为道门行走,但境界不高、元神未化,因事与大师兄有了争执,相约比斗道法。那会儿大师兄早已是出神境的高手,满满以为可以手到擒来,结果上去一比……后来大师兄就拜了师父为师。他是闲散性子,不愿入道门,故此被收为记名弟子……”
  赵然听了有趣,忙问:“大师兄怎么输的?比的什么?姐你给说说……对了,还有,姐你和大炼师也打过?是不是也因为输了拜的师父?”
  朱七姑道:“大师兄怎么输的,他和师父都从来没说过,不过大师兄每次提起来都佩服得不得了,他说若不是拜了这个师父,恐怕终其一生都看不到虚实相间的门道。至于我,我没和师父怎么打过,当然我也肯定打不过他,我当年另有原因才拜了他为师的。”
  朱七姑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黯然,没有再说下去,赵然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也不好再问,只得捡了些别的趣事和她说,这才让她重新笑了起来。
  当晚就在山谷间寻了个背风之处歇宿一宿,第二天继续向北,离叶雪关也越来越近了。过了晌午,童老带着众人拐下山麓,沿着一条小溪前行,正走时,就见童老忽然勒马不前,同时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停步。
  赵然跟在朱七姑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朱七姑冲右前方百步外一座小山丘上怒了努嘴,笑吟吟道:“有好戏看了。”
第六章
众法相
  赵然顺着朱七姑指明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小山丘上光秃秃毫无杂草灌木,只在丘顶处生长着一棵大榕树,树干粗壮,又分出无数根系深埋于地,枝叶密集犹如华盖。
  这棵榕树的华盖顶端盘腿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僧,黄袍袈裟,双手合十,闭目不语。
  这是赵然于此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佛门僧人,心中难免好奇,凝神于双目,仔细看去。只见这老僧连同座下的榕树浑然一体,但身周似乎全无气机运行流转,便像个死人一般,怪异之极,让赵然开始感到忐忑不安。
  “姐,这和尚有点古怪。”赵然忍不住道。
  朱七姑微觉诧异:“你也看出来了?怎么看出来的?”
  赵然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只得道:“说不出来,总之不像活人……”
  朱七姑颌首赞许:“你倒是有几分眼力!”
  赵然问:“怎么搞?打得过么?”
  朱七姑没再说话,改为耳语传音:“小无相法,很高明的门道,可惜这秃驴境界低了些。你若是能看得明白,便好生看着吧,也算长长见识。”
  见朱七姑信心满满,赵然便踏实了,安坐驴背之上,凝目相望。
  童老下了马,不慌不忙向前踱了几步,手中木杖轻轻向着身子前方点出,“咄咄咄”敲在地上,砸出九个浅浅的小土坑。他迈步上前,就着九个小坑走了个九宫步,然后停在中宫之位。须臾,童老解下背后的大葫芦,咕嘟嘟灌了口酒,抹了抹沾在须发上的酒渍,叹了口气,一边将葫芦重新背在身上,一边嘀咕道:“何必呢……就这么枉自送了性命……当真不值!”
  这么一番动静下来,树冠上的老僧仍旧闭目不语,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童老等人的到来。
  朱七姑不耐烦道:“此处就这么个秃驴,没有旁人,一目了然的事情,哪里还用你费神去算,真是多此一举!”
  童老点点头道:“还是小心些好。”顿了顿,喊了一嗓子:“老四!”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掠过赵然身旁,向着榕树疾奔而去,却是四师兄出手了。四师兄迅捷如电,几个呼吸便已跨过百步距离,转眼来到小丘之下,随即猛然跃起,整个身子扑向树冠顶端的老僧。如果赵然没有这份眼力,没有细索开启天眼凝神,他恐怕此刻眼中除了一条黑影残线外,根本分辨不清四师兄的动作。
  四师兄高高跃起,一纵就是五六丈高,堪与树冠上的老僧平齐。
  老僧终于睁开了眼睛,两道白芒自眼中蓬勃而出,激射空中的四师兄。四师兄足尖在空中虚点两记,就好似踩上台阶一般,身形再次拔高三尺,那两道白芒自他脚掌下掠过,击中远方一块巨石,将巨石直接轰碎。
  四师兄此时已经高过老僧一个身子,右足尖直接踢向他的光头。眼看着就要踢了上去,那老僧双臂一圈,一朵莲花在头顶绽放,光芒四起,晶莹剔透,白嫩中透着几丝粉彩,煞是好看。
  莲花绽放之际,一股花香向着四面扩散开去,就连小丘下百步外的赵然都闻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香甜味。赵然只觉这花香极为舒爽,平和中带着几分微醺,闻之若饮甘醇,忍不住便想多吸几口。
  童老低哼了一声,声若洪钟,将赵然从醉意中惊醒,然后举起木杖在头顶环绕了一周,几圈肉眼可见的气浪自木杖顶端涌出,如罩子般将他自己、朱七姑、赵然以及胡氏三口圈在当中。
  赵然一身冷汗顿时冒了出来,情知刚才差点遭了暗算,不禁后怕不已。这会儿才算真正体会到,为何无极院众师兄们一听说要协助道门行走捉妖斗法,便个个惊惧莫名、如避蛇蝎,这事儿真不是闹着玩的,就算离得那么远,也仍旧避免不了差点被伤及无辜。
  再看树冠之上,四师兄似乎被那朵莲花弹了出去,在空中再无借力之处,向着树下斜斜坠落。
  老僧终于起身,脸上不悲不喜,望着坠落下去的四师兄,双臂猛然暴涨丈余,手掌如巨盆般大小,抓向四师兄。
  四师兄自空中坠落,眼见离地只余三尺远近,似乎就要被手掌抓住之际,却忽然间硬生生止住跌落的势头,整个身子横在空中,微微顿了顿——这个动作极不协调、非常别扭,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赵然直感觉心中烦闷异常,脏腑翻涌,好悬没有吐出来。
  老僧的双掌抓了个空,赵然终于听见他吐出了第一个字——“咦!?”
  四师兄一直怀抱着的那柄大剑终于出手了,刚从他怀中飞离,再见时已然深深插在大榕树树根缠绕环抱着的一块石头上。
  整棵榕树,连带树冠上披着黄袍袈裟的老僧,都瞬间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整座山丘上只剩下一个盘膝而坐的白衣僧人。这僧人岁数不大,看上去也就和赵然差相仿佛。此刻,这白衣僧人浑身颤栗不止,嘴角鲜血不停流出,小半个僧衣都被染红了,他的心口上正插着四师兄适才发出的那柄大剑。
  白衣僧艰难地将双手合十,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道:“原来你早就看破了……”
  四师兄面无表情,冷冷道:“功法高明,可惜层次太低,区区众法相而已,也敢出来截道!”抬手一招,大剑自白衣僧心口飞出,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落入剑鞘之中。
  白衣僧顿时扑地而亡。
  四师兄看也不看,怀抱大剑,行至小山丘最高处,一动不动,目眺远方,一阵山风拂过,吹起黑衣襟带飘飘。
  对于四师兄耍帅般的姿势,赵然忍不住乐了,这家伙很懂得摆造型嘛。一旁的朱七姑却冷哼了一声:“装腔作势。”又向赵然悄声道:“我就看不惯他这一点。”
  众人上得山丘,来到那白衣僧尸首旁,就见这僧人尸首正在融雪般渐渐消亡,看得赵然啧啧称奇,向朱七姑问询原由。
  朱七姑解释,说修炼无相功法的僧人都是这德性,死后肉身会很快消散。僧人尸首彻底消散后,白衣袈裟平摊在了地上,内中凸起不定,似乎藏有物件。
  童老以木杖将僧袍挑起,顿时抖落几件零七八碎的杂物。一本道书名曰《五玄指诀》,几件道门法器如金铃、拂尘、道尺等物,此外还有两块玉牌、一瓶药丸、十数枚金钱,以及一方巴掌大小的金叶子。
  童老伸手一招,两块玉牌凌空飞起,被他抓在手中。赵然仔细去看,这两块玉牌和童老、朱七姑、四师兄身上的玉牌类似,应是道门馆阁中人印证身份的信物。
  “是保宁府衡福馆的道士。”童老看了一眼,将玉牌扔给朱七姑。
  朱七姑看罢,摇头道:“宗腾化、邢腾秋?不认识。”
  童老道:“这两人是衡福馆在保宁府的道门行走,姓宗的我见过,本事尚可,善使五玄指,是衡福馆刘炼师的弟子,两年前巴山一窟鬼闹腾得很厉害,就是他破的案子,独自找上门去,将十三鬼全数灭杀了。另一个邢腾秋我没见过,听说也是衡福馆近两年冒头的俊杰,他曾经挑战过四师弟,四师弟应当知道。”
  风中独立的四师兄头也不回,冷冷道:“本事低微,不足一提。”
  童老一笑,旋即叹了口气:“没想到都折在这里了。”说完,他将道书、法器、玉牌等物统统收拢在袖中,道:“落在修炼小无相法的妖僧手上,他二人恐怕尸首已不可得,回头我将这些物事送还衡福馆罢。”
  地上还剩那方薄薄的金叶,童老也摄入掌心间查看,一看之下脸上不禁微微变色:“原来是万法寺的妖僧!”
第七章
金山卫
  白衣僧掉落的金叶如薄纸一般,才巴掌大小,其功用如同道门馆阁之人的玉牌,都是指明主人身份的信物,就好像道门十方丛林颁发的度牒。
  赵然没听说过什么万法寺,实际上他对佛门的认知一片空白,但既然身边有朱七姑在,他当然不会错过增加经验值的机会,当即开口相询。
  万法寺位于贺兰山中,但具体所在位置,很少有人能够知晓。这座寺庙在夏国佛门中非常有名,因为寺中有一位开了六意识界的佛陀——文音大师。这位大师佛法无边,一般情况下也不会离开寺院,但文音大师座下五大弟子却个个都是了不得的高僧。
  朱七姑接过金叶,略扫一眼,笑道:“原来死的这个和尚是普真大禅师的徒弟,听说开了舌识界,成就了审察随观智,他们佛门吹牛说是什么阿罗汉金身,看来咱们惹上个了不得的人物。”
  赵然忙问:“普真大禅师是谁?什么舌识界,什么审察随观智,什么阿罗汉?姐,给我讲讲。”
  朱七姑道:“佛门里有好多门道,有些什么禅宗、法相宗、三论宗、净土宗的,还有什么格鲁派、宁玛派、萨迦派等等,哎呀,头晕,我也弄不清那许多。总之佛门在西方立国无数,挨着咱们最近的,夏国以禅宗为主,吐蕃以格鲁派为尊。舌识界是他们夏国禅宗的修行境界,前头还有眼识界、耳识界、鼻识界,后边又有身识界、意识界,说什么开了六界之后证得圆满,就能成佛。其中复杂得很,各界之中还要成就十六观智什么的,以后有机会再慢慢给你讲吧。这个普真和尚,就是万法寺文音大师的五大弟子之一,本事很不错。”
  赵然问:“普真很厉害么?和童老比怎么样?和四师兄比呢?和姐比起来呢?”
  朱七姑道:“这却有些不好评说,斗法讲究机缘,并不是境界高下就能定出胜负的。好比刚才四师兄和这妖僧斗法,其实这妖僧本事不弱,虽说不如四师兄,但也没那么轻易能够拿下,不过你四师兄很滑头,使了个诈,明面上装作不知,只和这妖僧的法相争斗,实际上找准了关键时机,趁妖僧大意之时冲着本相下手,一剑功成……”
  四师兄在高处摆足了造型,正转身下来,刚好听到朱七姑的话,重重“哼”了一声,扭头下了山丘。
  朱七姑瞟了四师兄一眼,笑吟吟对赵然道:“虽说你四师兄非高人所为,但这一点上我还是赞许的,你以后若是和别人斗法……”
  赵然讪讪:“姐,我没根骨……”
  朱七姑续道:“别打岔,我就是这么比方,不管斗法也好、争执也罢,总之起了冲突,就得照这个方法来,讲究什么光明正大、堂堂正正,那纯碎是自己找死,懂了么?”
  赵然听得舒畅,迎合道:“姐,放心吧,此言甚合我意。”
  童老叹了口气,嘀咕道:“误人子弟。”
  朱七姑一瞪眼,童老连忙缩了缩脖子:“那什么,小师妹,该启程了,咱们早些走,今晚便可到金川卫歇脚。”
  朱七姑一甩手,那张金叶便向已经下了山丘的四师兄飞去,口中道:“四师兄,这玩意你收着吧,人是你宰的,回头去向师父邀功!”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眼见那张金叶飞至一半时,忽然在空中转向,往西北方倏然而去。
  这一下措手不及,朱七姑连忙伸手虚空去抓,却一无所得;童老甩手掷出木杖,但木杖去势却慢,眼看追之不及;四师兄大剑也凌空斩了过去,只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金叶向下方一沉,轻轻巧巧避了开去,转瞬而逝。
  童老懊恼道:“秃驴狡诈!”
  四师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望着金叶远去的方向,默默无语。
  朱七姑则咬着嘴角,神色凝重。
  赵然忙问朱七姑:“姐,这是怎么了?莫非秃驴没死?”
  朱七姑怔怔道:“是我疏忽了……死倒是死透了,但这度牒上却有他师门印记,这是回去报信了。大意了,早该想到的,这秃驴修的是小无相法,最擅拟化虚实万相……”
  “那是不是普真和尚收到以后就知道咱们干的事了,他是不是会来寻仇?姐,你刚才还没说呢,这个普真和尚和咱们打起来,输赢究竟如何?咱们打得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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