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6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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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秃秃的两侧石山上,分别开着大大小小的石洞,每个石洞都有铁栅栏封住出口,组成栅栏的铁条都有拇指粗细。
  然而,这些都不是困住人犯的关健手段,对于修士而言,这些铁条不值一提,真正困住他们的,是绝炁消灵阵。这是一种消除灵气的法阵,原理出自聚灵符上的符文结构,只不过是反向运行,将灵力驱散出去,形成修士修行的绝地。
  这世上很少有这样的绝地,灵力再稀薄的地方,比如应天府最繁华的闹市,也拥有灵力,而此地却一丝也没有,令刚入夹道的赵然感到很不适应。在这样的环境下,修士们不仅无法修行,连施展法术都要大打折扣。
  东极阁和三清阁的办法很简单,修士被押入囚室之前,先经过外面的石亭,石亭中设有法阵,可以消磨修士气海中的法力,修为越高,法阵的压力越大,短则一两刻,长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修士气海中的法力便告枯竭。之后再押入夹道,便等若贴上了一张长期有效的禁制符,再强悍的修士,进了夹道也就是个俗人,顶多是个和武林高手相似的俗人。
  也正因为如此,有少数没有修行、但却牵扯重案的俗世中人,才能被拘押于此而不死。
  赵然迈步进来,左右打量着这些山壁上的石窟,有些关押囚犯,有些则空空如也。
  走了没几步,便在右手边第一层的某个小石窟中看见了一个熟人,虽然此人胡子眉须都已经很长,几乎遮住了半个脸,显然很少修刮,但赵然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景致摩!
  赵然停住了脚步,定定看着这个曾经给自己带来巨大困扰、险些将自己十方丛林生涯毁去的大敌,看着他此刻正捧着一盘糙米饭,用舌头往嘴里一口一口卷进去。
  景致摩感受到了外面人的目光,抬起头来,目光呆滞了片刻,盘子从他手掌中滑落,溅得地上全是……然后猛的扑到了铁栅栏上,直勾勾瞪着赵然。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良久,赵然转身,继续向里行去,背后传来一阵铁门摇晃的响动。
  再向里行了十多丈远,他看见了顾可学师徒。五个人,五间石窟,就在左上方山壁的第二层。
  师徒五人,十双眼睛,就如刚才的景致摩一般,扒住铁栅栏,直勾勾的俯视赵然,目光中的寒意,令赵然忽觉脖子上一凉。
  他深吸了口气,沿着山壁上尺许宽的木栈道上了第二层,来到顾可学的石窟囚室前,怔怔望着眼前的老头,然后深深弯下腰去,抱拳躬身。
  躬身的一瞬间,赵然似乎感受到顾可学紧握着栅栏的手指,稍稍松了一些。
  赵然又走向他身旁的四间石窟,挨个向里面抱拳躬身。
  行礼完毕,赵然回到顾可学身边,缓缓道:“今天过来看你们,向你们赔罪。并非你们罪不当此,按你们的罪行,斩首、凌迟都是足够的。监押终身,已经轻判了。但我依然要赔罪,因为我没有完成自己的承诺。”
  顾老头听了这句话,屁股向下一落,重重的坐了下去。
  赵然看见了他身边满盘子的糙米饭,完好的搁在地上,一动没动,于是将纸袋子打开,取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进去。
  “省着些吃,这是秦淮河边买的……还有一壶酒……放心,他们几个也有。”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重要不重要
  顾可学缓缓伸手接过这包糕点,放在了盘子边,又将那瓶酒壶的壶盖打开,往嘴里灌了一口,长出了一口气,怔了怔问道:“为何不是毒酒?”
  “你希望是毒酒?”
  “难道不应该么?这样的日子,死了比活着好。”
  “贫道做了一次错误的承诺,不敢再对你许愿了,但我希望你能振作精神活下去,始终保有一份希望。”
  “什么希望?还有希望?”
  赵然没回答,起身来到旁边的四间石窟,将点心和酒壶都挨个递了进去。
  递给老大时,老大说了两个字:“方丈……”
  老二接过油纸包时,问:“这是糯香酥米糕?我做得比这个好吃……但还是好香。”
  老三没说话,直接打开油纸包就往嘴里塞。
  老四问了一个问题:“夏季赛的第一期修行球彩票,开始发卖了么?”
  赵然再次向他们重复:“好好活下去。”
  起身要走,却被顾可学喊住:“赵方丈!”
  赵然转过身来,顾可学道:“有件事情一直没有说,不说是因为生怕罪加一等……如今已是这般模样,也无所谓了。多谢赵方丈还能想着探望我师徒……赵方丈回了应天,需要留意上三宫,他们一直想行刺方丈。”
  “行刺?”
  “不错。朝天宫有个叫朱隆禧的供奉,和我联系了多次,一直在催促我们师徒行刺方丈。”
  赵然有些诧异:“你们为何不出手?”
  顾可学苦笑着摇头:“方丈是天佑之人,我师徒其实已经设伏多次了,却始终没有机会。”于是将几次设伏的经过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清楚楚。
  赵然听得有些发呆,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经历过了那么多暗杀,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再对照顾可学供述的时间和地点,他也才恍然大悟,自己当日那么多次施展优选大法,背后竟然有这么多故事。
  顾可学继续道:“以前常听人谈及气运二字,以为不过是虚闻传言,今日算是碰到真人了,在方丈这样的大气运面前,我师徒便如萤火之光,再不敢生相比之心。但常言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老朽多嘴提醒方丈一句,还是要小心上三宫的好。我们师徒虽然进了孤云夹道,但上三宫有的是人手,他们必定还会出手的。”
  赵然第一反应就是前几天莫名其妙的连续开启优选大法,莫非就是因为上三宫的人准备暗杀自己的缘故?
  想到这里,赵然再次抱拳:“多谢老前辈提醒。”
  赵然的到来,引发了整个孤云夹道所有囚犯的目光,他走在返回的道路上,被这一双双目光注视着,心下也不由生出几分戚戚然。若是一辈子被关在这么一间囚室中过上一辈子,当真不如死了的好。
  探视完毕,赵然领回自己的储物扳指,重新回到灵力充沛的洞天之中,以灵力金丹运行一遍,将孤云夹道中的那股沉郁之气洗掉,思索片刻,重新来到宝经阁。
  陈天师正在玉虚殿中,却没有在正殿,而是在大殿东北的丹房整理自己的物件,他在宝经阁担任坐堂天师近三十年,有很多私人物品都留在了这里。
  赵然打量着这间不大的丹房,正中那座半人多高的大丹炉已经封闭了下方的火门,四周架子上已经空了一大半,应该是被陈天师收进了储物法器。
  他面前堆着厚厚的几沓信件,正在一封一封查验,看看哪些是自己可以带走的,哪些是需要移交郭弘经封存的。
  此外,靠在墙边上,还有一堆书籍,这也是陈天师的私藏。
  将眼前的一沓信件整理完,陈天师腾出手来,向赵然一笑:“如今我已经不是坐堂真师了,只是个没用的老头子,致然居然还来看我,当真难得,老夫深为感动。”
  赵然道:“陈天师说笑了,就算不在宝经阁坐堂,您依旧是道门一言九鼎的大人物,怎么能说是没用的老头子呢?再说,小道我还是玄坛宫方丈,仍旧归属三茅馆辖制呢。小道我的前途,不是依然在天师手心里捏着么?如何敢不过来探望?”
  取笑了两句,陈天师问:“致然是想打听真师堂议事中的详情?我听说许云傲、武阳钟他们匆匆下山了,还没来得及跟赵然说?”
  赵然叹了口气:“我是万万没想到,陈天师居然肯拿自己坐堂真师的位子来保皇帝和上三宫。”
  陈天师笑了笑:“坐堂真师而已,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这可是能够决定道门和天下大势的位置,一举一动掌握着多少人的生死和前途,如果不重要,许真人和武天师他们会答应您的提议?”
  “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都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的。这个位置于我而言,固然重要,但我很清楚,坐在这个位置上,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清楚的话,就会迷失自我,大道无望。重振天子威德,为道门开辟第二条可行之路,这是我为之努力了近三十年的大事,我在真师堂的位子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去年真师堂同意了两条腿同时走路,我的心愿便完成了大半,今日同意了皇帝可以修行,这就已经几乎达成了我所有目标,你说我留还是不留,又有什么区别?”
  不论是否赞同,赵然还是很为陈天师的作派而折服的。
  陈天师又道:“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在剩下的几年里,用真师堂的权力为这条路保驾护航,如果再过几年,眼睁睁看见了我道门第一个用威德莲花飞升的修士,看到我老师以此威德修复伤势、抵消因果,那才是真正安心了。不过也无妨,不在其位,仍可敲敲边鼓,为此摇旗呐喊。”
  赵然道:“陈天师,小道一直惴惴不安,天子威德一成,当真不会将我道门先辈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夺走吗?”
  陈天师笑道:“只要真师堂在,只要我们谨防佛门,大明的天下就变不了。何况我也有所准备。我原本打算,威德莲花功成之日,便在真师堂提议,限制宗室子弟修行。”
  赵然立刻追问:“天师的提议是什么?怎么限制?”
第一百七十九章
矫枉过正
  当下,陈天师便将自己准备的提议和盘托出。他的建议是通过三个方面来限制的。
  一是,严格控制上三宫修士名额;二是规定,宗室之中,除太子外,凡系天子三代以内之亲眷,皆不得修行;三是明令,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这四等爵位的宗室及其家眷不得修行。
  赵然眼前一亮:“这个方法好!等于将皇帝不得修行转成了宗室不得修行,虽然放开了皇帝的限制,却大量减少了宗室修士的数量,皇帝成了修行中的孤家寡人,想造道门的反,力量就更加不足了。”
  陈天师道:“这只是个想法,还没有经过更严格的考究,本来准备拿出几年时间打磨的……如今我已非坐堂真师,也没有这份心气了,故将提议交予郭师弟,请他斟酌,待几年之后时机成熟,便可提交真师堂议决。”
  赵然问:“为何不能早一些订立,更可防患于未然。”
  陈天师沉吟道:“致然还没到定策的位置,不过我相信致然将来必定是定策者之一,如果致然愿意,老夫有一点心得可与致然分享。”
  赵然躬身道:“请陈天师指点。”
  陈天师道:“上位者制定方略,需要考虑施政的冗余,我们常常怀着良好的愿望出台新的治策,到了下面施行之后,往往就会打了折扣,中间经过的层级越多,打的折扣也就越大,以致变化、走样、敷衍应对,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赵然点头:“矫枉必须过正,料敌必须从宽。”
  陈天师赞道:“致然聪慧!所以我们想要放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想要收的时候,必须大张旗鼓,否则收也收不上来,放也放不下去,那就是三个字——瞎折腾。以重树天子威德为例,这就是属于放了,我们眼下就必须放得开一些、大一点,才能保证威德的树立不因为人为干扰而打了折扣,如果这时候提议限制宗室修行,对天子威德的挫伤,会远远大过我们的想象,甚至还有违背初衷的可能。目前先让天子树立威德,这是最重要的,哪怕其中存在一些看不过眼的现象,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逐一纠正,而不能从明面上严禁。其中的分寸如何把握,是定策者需要认真斟酌的。”
  赵然叹道:“一管就死,一放就乱,古今中外,这八个字不知难倒了多少杰出之士……”
  陈天师颔首同意:“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就是如此。”
  赵然听出来了,陈天师说了那么多,实际上也在从另一个角度向赵然解释他在秀庵一事上不惜代价,力保上三宫不发生大规模动荡的原因,他始终不愿在威德莲花成形之前,向皇帝在修行界中最重要的支柱——上三宫动手。
  你说他绥靖也好、放纵也罢,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威德莲花于陈天师而言,比宝经阁坐堂天师的职权都重要,凡是会影响威德莲花成形的所有可能因素,陈天师都要想方设法消除,这是赵然无法撼动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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