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校对)第124部分在线阅读
很多谄媚的家伙根本没资格进去,只能把乖乖奉上礼物,换来管家哼了一声,就仿佛天大的恩典,屁颠屁颠回去了,宰相门前七品官,果然不是假话!
唐慎翘着脚看去,有一位送上了锦缎十匹,白银一百两,哪知道看门的看了看他的大红袍,冷笑道:“大人您的礼太重了,小的们不敢收,回头你也把衣服换成蓝的吧!”
“别啊!”来人吓得惊慌失色,忙说道:“下官是从鸿胪寺调上来的,清水衙门,实不相瞒,这些还是拙荆的嫁妆,等着日后下官发达了,一定好好孝敬严阁老……”
他还想要说几句,大管家严年从里面走出来,挥挥手,简直像赶苍蝇一般。
“还不请大人离开,吵吵闹闹的,简直有辱斯文。”
几个家丁如狼似虎,把来人给拖走了。唐慎不由得一吐舌头,十匹锦缎也有二百多两,加起来三百多两的礼物都进不去大门,就凭着唐毅手上的酱菜,没准人家被人家打出去呢!
转念一想,打出去更好,正愁没法和严家划清界限呢!
很快到了他们爷俩,管家严年扫了一眼,笑道:“这位大人是新到京城的吧?”
“没错。”
严年一听唐慎的南方口音,忍不住笑了起来,“人人都说江南富庶,不知道给阁老送来了什么礼物啊?”
唐慎嘴角一抽搐,硬着头皮说道:“酱菜。”
“酱菜?什么特产不成?”
“算是特产吧,京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唐慎尴尬地笑笑。
严年眼珠转了转,跟着严嵩这么多年,他收过的奇形怪状的礼物不再少数,其中有一种奇石最为有趣,有像是文房四宝的,有像是东坡肉的,有像是一盘瓜子、水果,不一而足,莫非这位送来的是如同酱菜一般的奇石?
小阁老可是很喜欢呢,严年急忙说道:“拿来我看!”
唐毅把坛子送到了严年的面前,严年顿时眉开眼笑,嚯,还真和真的一样!不由得揭开封皮,连味道都是一般不二。他不由得伸进一只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沾起一点,放在了嘴里尝了尝。
“怎么是咸的?”
唐慎满脸黑线,只能说道:“许是腌的时候盐放多了。”
“盐?这真是酱菜?”严年豁然清醒,他这个气啊,只觉得智商受到了严重挑衅,气得他都笑了出来。
“好啊,好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拿酱菜唬弄阁老,你们这两个南蛮子,不给你们点规矩,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来人!”
他这一嚷嚷,一众家丁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把爷俩给包围起来。
唐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好歹是从战场出来的,他低低声音说道:“毅儿,爹先打开缺口,你跟着跑。”
爷俩正在制定计划呢,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哎呦,子诚老弟,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许久了!”
说话之间,赵文华从里面笑着走出来,看着剑拔弩张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头。
“严年,这是怎么回事?”
赵文华是严嵩的干儿子,严年不敢得罪,急忙说道:“启禀大人,这两个家伙不懂规矩,竟然送了两坛子酱菜过来,不信您看看!”
赵文华扫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是酱菜啊!”他猛地抓起一坛子,从头顶扣了下去,霎时间严年满头都是酱菜,汁水顺着衣服流的满身都是,刺鼻的味道几乎把他呛晕过去。
赵文华还不解气,抬起脚,狠踢了严年两脚。
“蠢材,你的心都被猪油蒙了?不知道子诚兄是干爹请的贵客吗?能来就是赏脸,送酱菜不好吗?干爹还就喜欢六心居的手艺,子诚兄真是用心了!”
赵文华拉起唐慎就往府里走,嘴里不停说着好话。送礼来的都傻眼了,送银子绸缎不行,送酱菜就成了贵客,什么毛病啊?有一位心思灵活的,回头也买了两车酱菜,兴冲冲送到了严家的门前,等着人家好生招待呢,结果被冲出来的家丁打断了七根肋骨,差点丢了小命……
随着赵文华来到了客厅,此时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大家伙正在畅谈,突然有家丁喊道:“相爷到!”
一霎时,众人好像弹簧,蹦了起来,站得笔直,微微垂首,从头到脚,写满了恭敬和谄媚两个字。
身材高大,老迈龙钟的严嵩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家纷纷屏息凝神,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噗嗤笑了出来,霎时间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唐毅的身上。
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唐毅丝毫不惧,反而挺起胸膛,自信地迎着严嵩的目光,旁边人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疯了!
第163章
生猛的爷俩
严嵩,字惟中,号勉庵,江西分宜人,翻开严嵩的档案,你会发现这是一个有两张截然不同面孔的奇怪人物。他出生于寒士家庭,自小学习声律,少年聪慧,善于作对。县令召见他的时候,曾随口说一句:“关山千里,乡心一夜,雨丝丝。”他立刻对道:“帝阙九重,圣寿万年,天荡荡。”
比起唐毅这个西贝货,严嵩更是名副其实的神童,在弘治十一年,严嵩中乡试;十八年中进士,列二甲第二名,也就是全国第五,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就读,初露才华,后授翰林院编修。
可以说是前途光明,可就在时候,严嵩请病假,跑回分宜老家的钤山隐居读书,前后有十年之久。
要知道对于一个士大夫来说,能甘守清贫,热心学术,是很得到敬佩的。据他自己说,是“一官系籍逢多病,数口携家食旧贫”,“近知理俗事,学种南山田”,这也是他当时耕读生活的写照。
足足到了正德十一年严嵩才再度回朝为官,随后严嵩平步青云,官职越来越大,可是也和普通的干吏没有什么区别,直到嘉靖十七年,有人上疏请献皇帝庙号称宗,以入太庙,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漫长的大礼议,嘉靖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当时的严嵩依旧站在了朝臣一边,欲加阻止。世宗怒,著《明堂或问》,严厉质问群臣。面对着皇帝的暴怒,严嵩屈服了,顺从了,尽改前说,并且称赞“条划礼仪甚备”。献皇帝入庙称宗,大礼议终于画上了句号,而从此之后,安贫乐道,清正廉洁的严嵩消失了。
却而代之的是狡诈多端,结党营私,贪赃枉法,陷害忠良的严阁老!
斗倒了昔日的恩人夏言,铲除了所有对手,独霸朝堂,呼风唤雨,逆死顺生。严嵩凭着对嘉靖性格的娴熟把握,在风云变幻的嘉靖朝,稳坐首辅宝座,权势滔天,哪怕是六部九卿,督抚大员,都要拜倒在他的门下,当干儿子干孙子。
……
骤然之间,冒出一个少年郎,竟敢在宴会上发出嬉笑,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不少人都琢磨着严嵩会怎么处置这个冒失鬼。
倒是严嵩笑眯眯看着唐毅,缓缓说道:“年轻人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老夫也听听!”
唐毅毫不畏惧,笑道:“阁老明鉴,您从外面而来,在场诸公悚然而立,让小子想起两句诗。”
“哦?是哪两句?”
“就是韩愈的‘大鸡昂然来,小鸡悚而待!’不知道您老以为如何?”
这两句出自《斗鸡联句》,高大的严嵩就是“大鸡”,而提心吊胆,恭候严嵩的就是“小鸡”,刚刚的场景被完美描绘出来。可是在场众人哪个不是朝廷大员,谁能忍受被一个少年取笑,众人义愤填膺,怒火中烧,有几个就想出言驳斥。
哪知道严嵩愕然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果然是年轻人才思敏捷,好啊好啊!”
首辅竟然浑不在意,其他人也只好闭上了嘴巴,严嵩笑道:“老夫当年初入京城的时候,很多同僚发不好‘西’字的音,说到‘江西’便成了‘江鸡’,转眼几十年过去,斯人已逝,每每想起来,还是心有戚戚焉。”
严阁老竟然感叹了起来,这些人只能跟着附和,倒是搀着老爹的严世藩扫了一眼唐毅,又对着严嵩意味深长说道:“爹,当年那么多人不会说江西,可是如今朝堂之上还有谁不会啊?”
“小阁老说得太对了!”赵文华大笑道:“在场的诸公,哪位不是吃干爹的饭,仰仗着干爹的庇护,能没有江西味吗?”
严嵩笑骂道:“别胡说了,大家都是陛下的臣子,吃的都是陛下的饭!”赵文华连忙点头,“干爹说的是,是孩儿鲁莽了。”
严嵩也没有打算真正教训他,而是笑道:“成了,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入席吧。”
众人一听,这才纷纷回到了座位,霎时间悠扬的乐声响起,年轻的侍女穿着纱衣,宛如化蝶乱飞,将菜肴送到了每一桌,唐毅爷俩也不例外。不过由于刚才的玩笑,好多人都不愿意搭理这爷俩,他们就被孤立起来。
严嵩正好扫过他们这一桌,笑着摆手,示意他们过去。唐毅和老爹无奈,只能起身到了主位,给严嵩行礼。
“拜见阁老!”
“呵呵,不必施礼了,你就是唐慎唐子诚吧?”
唐慎连忙点头,“正是下官。”
严嵩仔细打量唐慎,三十来岁的年纪,五官清秀,相貌绝对一等一的。谁见了他都很难和沙洲大捷的创造者联系起来,严嵩不由得暗中感叹。唐慎的奏疏坏了他的事,间接救下了杨继盛,要说严嵩不生气,那是扯淡。
只是老家伙深知唐慎简在帝心,又有军功加持,他暂时动不了而已。
既然不能消灭对方,那何不拉到自己的阵营,严嵩才让赵文华送请帖,把唐慎请过来。不过刚刚的一幕又让严嵩起了疑心,他可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宽厚。
看得出来,唐家这对父子并不想倒向自己,可是严嵩不在乎,只要让外人知道唐慎和他走得近就足够了!
清流之所以没法成事,就是他们不懂海纳百川的道理,什么都以道德做标准。
严阁老把清流看得透透的,他要通过这场宴会,让所有人知道唐慎是他的人,然后在殿试之中,再推一把,把唐慎高高捧起,那时候士林就会彻底唾弃唐慎。没了士林的支持,首辅大人随随便便伸出一根手指头,唐慎就只能身败名裂。
要不说老奸巨猾呢,严嵩用起计谋来,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相比之下刚愎自用的严世藩比起乃父差之太多……
严嵩热情地拉住唐慎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旁。这个举动可吓坏了在场好多人,唐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会如此得到赏识呢?
“呵呵,在场恐怕不少人不知道唐慎是谁?”严嵩高声说道:“老夫不妨告诉大家,就是这位,就是他赢得了沙洲大捷,斩杀倭寇无计其数,陛下亲自嘉奖,日后想要平定东南,非此人莫属!”
嚯!
瞬间在场的众人就沸腾了,谁不知道沙洲大捷,可是大家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家伙有那么大的本事?
看他文文弱弱的,难道真的杀起人来不眨眼睛?
赵文华看着大家惊掉下巴的模样,忍不住沉着脸说道:“我说大家伙可别有眼不识泰山啊,子诚兄可是文武全才,兵法本事学自唐荆川,而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刚刚会试,又拿到了第19名,以我看来,子诚兄完全有本事冲进三鼎甲,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赵文华这么一嚷嚷,其他人都跟着起哄。有的赞叹唐慎战功卓著,前途大好,有的说文武全才,是天降人才与阁老。
就在此时,一个官员站起,笑着到了唐慎的面前,此人正是工部侍郎吴鹏,也是严嵩的干儿子之一。他看了看唐慎,笑道:“唐大人,干爹慧眼识人,若是唐大人能归附干爹门下,日后必定鹏程万里,不可限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