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校对)第288部分在线阅读
同为皇子,凭什么有厚有薄?
是不是有些人已经在太子的位置上下了赌注,认为景王会继承大统,所以才故意刻薄裕王来买好未来的皇帝?
凡事就怕联想,而嘉靖又是最不乏联想的人,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的心中早已经形成了定见,唐毅不过是老实当差办事,尽臣子的职责,无辜被牵连。而严世藩是借题发挥,图谋不轨,想要把唐毅干掉,一统朝堂还不满足,还要把财权也拿到手里,甚至布局太子人选,真是好大的胃口!好大的野心!
朕偏偏不会让你们得逞!
“袁亨,你去告诉严世藩,从今往后,不许称什么‘小阁老’,大明朝没有这个官职。”
袁亨屁滚尿流下去通知。
嘉靖强忍着怒火,对唐毅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不明白吗,为师就让你看个明白,去一边站着。”
唐毅乖乖站在一边,没有多大一会儿,黄锦就跑了进来。
“启禀皇爷,严阁老,和小……”嘉靖锐利的目光射来,吓得黄锦一哆嗦,忙说道:“瞧奴婢这记性,是严部堂,他们已经等候半个时辰了。”
嘉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让他们进来。”
很快严嵩晃着高大的身躯走进了精舍,后面跟着一脸阴翳的严世藩,刚刚袁亨告诉他,不准说什么小阁老。
严嵩也听到了,老头子把严世藩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严世藩这个憋屈,简直要气炸了,他发动百官,没把对方怎么样,自己还先倒了霉,这叫什么事啊!
进到了精舍,一眼看到了唐毅,严世藩拳头就攥紧了,他真想扑上去,给唐毅一顿胖揍。
唐毅也斜挑着眉梢,心说你严世藩早就被酒色掏空了,想要和小爷动手,我打你十个!
这二位像是斗鸡一样,目光一触,瞬间分开,原来老严嵩已经跪在地上,严世藩急忙跟着。
“老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嘉靖长长出了口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赐座,任由严嵩父子跪在地上,老严嵩的额头就冒了虚汗,倒不是身体撑不住,而是吓的。
这么多年,他们父子要求见嘉靖,哪次用等半个时辰,哪次连个座位都没有?都怪严世藩这个逆子妄自尊大,严嵩不停暗自叫苦。
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嘉靖才缓缓开口。
“严世藩,朕一大清早就收到了一堆的奏折,你知道都是弹劾谁的吗?”
嘉靖语气冷的让严世藩直缩脖子,“臣,臣……”
“说实话!”严嵩怒吼道:“陛下就是天,就是日月,什么都瞒不住陛下,有什么你都说出来!”
“是!”严世藩心里头这个气,你还是不是老爹,怎么帮着外人挤兑儿子!
严世藩顿了顿说道:“臣以为或许是弹劾唐毅的。”
嘉靖轻笑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都是你怂恿的?”
严世藩吓得魂儿都飞了,其实他也不是白痴,从嘉靖的举动,严世藩就已经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哪里还敢找死。
“启禀陛下,臣以为唐毅殊无人臣之礼,昨天竟然在赵文华的府外,大言不惭,弹劾微臣,还说什么臣怠慢裕王,臣以为他是离间陛下和裕王,居心叵测,心怀不轨。臣正准备上书弹劾,由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想来知道的大臣不少,他们都深有同感,才凑巧一起上书。”
“凑巧!”
嘉靖气得笑了出来,“真是巧言令色,孔夫子怎么说来的,巧言令色鲜矣仁!既然你说百官是凑巧一起上书,那为何众口一词,都在弹劾唐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替朕的儿子说话?”
轰!
此话一出,不亚于天雷滚滚,震得严嵩和严世藩浑身哆嗦,比起刚刚的恐怖,还要强烈三分!
老天爷啊,嘉靖不是修炼太上忘情,不是修长生,要隔绝人情吗?不是笃信二龙不相见吗?不是一年到头都不见两个娃吗?
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严世藩为什么敢放手发动百官弹劾唐毅,就是他知道碰上皇子就是红线,嘉靖万万不会容忍的。人家嘉靖要修一个长生不老出来,永远当皇帝,谁去接触皇子,替皇子说话,莫非你认为嘉靖修不成大道,要提前讨好新主子?
可是嘉靖的话却打破了迷思,这代表什么,代表天下第一聪明人判断错了圣意,而揣摩圣意又是严家父子赖以为生的最大依靠,这是挖祖坟啊,一瞬间,父子两个如丧考妣,瞠目结舌。
第367章
搂草打兔子
嘉靖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严世藩,把一个胆大包天的小阁老吓得直冒冷汗。
“严世藩,朕问你,是不是克扣了裕王三年多的俸禄?”
“这个……”严世藩算是看出来,嘉靖突然对儿子好上了,他的算盘打错了,那就唯有推出去,千万不能当顶缸的。
“启奏陛下,臣只是工部侍郎,发放俸禄是户部的事情,臣也不清楚。”
“户部的事情不清楚,那工部呢?”嘉靖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冷笑道:“那裕王的府邸是怎么回事,光给换了扇大门,刷刷漆,你们就是如此糊弄事的吗?听说还花了一万两银子,连给朕的儿子修府邸的钱都敢贪墨,朕的玉熙宫迟迟修复不了,也就没什么奇怪的!”嘉靖声色俱厉,可把严嵩给吓坏了。
老头子狠狠说道:“严世藩,还不从实招来!”
严世藩心头暗骂老爹窝囊,只能说道:“启奏陛下,去岁地震之中损失房屋很多,臣虽然在工部,但心思都放在西苑和大内上,主要修三大殿和玉熙宫,还有朝天观,玄都观,至于王府,是工部出钱没错,可负责监督的是顺天府的官,臣这就下令彻查,谁要是敢贪污修王府的银子,臣一定让他们都吐出来!”
啪啪啪!
嘉靖都忍不住拍起了巴掌,脸上丝毫没有息怒的模样,反而大笑道:“推得真干净,既然这些事情都和你严世藩没关系,那为何老四的府邸供奉充足,老三的府邸就窘迫寒酸,同样是朕的儿子,厚此薄彼,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轰!
天雷滚滚,严阁老差点趴下。
他浑身哆嗦,真想拿刀把严世藩这个逆子给宰了!
自古以来,大奸大恶必是大才,做贪官比做清官难一万倍。尤其是老严嵩,伺候嘉靖这么个怪物,那是要功力的。
严嵩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年纪又大了,嘉靖才会放任自己揽权,一个道德破产的首辅,无论有多大的权力,都威胁不了皇权。
可是一旦牵涉进储君的争端,那可就麻烦了,以严党的势力,除了嘉靖之外,新君能约束得了吗?
为了朱家江山计,嘉靖也必须下重手,所以十几年来,严嵩一直是恪守职责,在二王之间,绝对不表态,一颗心都献给了嘉靖。
他这么想,可严世藩有自己的打算,老爹八十了,可以不考虑长远,他不考虑不行。要想保住他的性命,必须把赌注下到下一代人的身上。
裕王懦弱无能,毫无英主的样子,加上裕王的老师高拱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和严党不对路,故此严世藩把注都下在了景王身上,明里暗里,对景王照顾无微不至。
本来严世藩想用结交藩王干掉唐毅,哪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竟然牵出了景王和裕王的事情,搞不好一把火就把他们父子烧成了灰!
严嵩气得胡须乱颤,怒骂道:“严世藩,你个畜生,裕王景王,都是陛下亲子,理应一体同仁,小心伺候,谁都不能怠慢,你为什么刻薄裕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严嵩不光说,还伸出了巴掌,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作响,扇得严世藩眼前直冒金星,嘴角都流出了血。
严世藩也算硬气,咬着牙一声不吭,等着老爹打累了,才痛哭流涕。
“陛下,臣就算丧心病狂,也万万不敢慢待亲王,这几年国用艰难,百官俸禄,各地藩王的供奉都多有削减,并非仅仅是裕王而已。臣入内阁侍奉老父,对于下面的事情做不到巨细靡遗,更何况俸禄发放时户部和吏部的事情,臣的确所知有限。”
“胡说!”严嵩断喝道:“既然都削减,那为何景王能得到,裕王就得不到?”
“爹!”严世藩真的哀嚎了,您老不能总胳膊肘往外拐啊!
“朝堂之上,没有父子,只有君臣!”严嵩六亲不认,怒骂道:“你要是说不清楚,一时三刻就砍了你的狗头!”
严世藩把手一摊,苦笑道:“罢了,那就挑明了,裕王的师父是高拱,此人学问人品都是好的,只是他为官清高,不愿意结交朋友,人微言轻不顶用。而景王的师父是刚刚擢升礼部右侍郎的袁炜,此人是陛下宠臣,交友广泛,由他出面谁都会卖几分面子。”严世藩抽了抽鼻子,满腹委屈道:“陛下,臣并非科道正途出身,屡屡得到陛下的超擢,臣一心孝敬陛下,不计代价,万死不辞。臣或许有一时不察,疏漏之处,可绝不敢怠慢皇子啊!求陛下明察!”
严世藩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严嵩老眼闪烁,他扫了一下云床旁边的唐毅,突然计上心来。也跟着跪倒,更是把头上的香叶冠取下,放在了地上。
“陛下,亲王之重,关乎国本,老臣身为首辅,责无旁贷,恳请陛下罢黜老臣,以彰陛下父子天伦,安定臣民百姓之心!”
嚯,严嵩竟然要求罢官!
这可新鲜啊,难道老家伙横行了一辈子,竟然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要滚蛋?
多少人用一腔热血都做不到的倒严大业,要在自己手里成功了?
唐毅脑袋只热了一秒钟,随即就凉快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老严嵩是在以退为进,而且还非常阴险毒辣!
刚刚他们一番推诿卸责,已经把雷霆一击化解的七七八八,能推的都推了,推不了的也避重就轻躲开了。抛开立场,唐毅也要为这对父子的精彩表演拍巴掌。
但是他们都没有多大错了,老严嵩怎么哭哭啼啼地要辞官啊!
唐毅眼珠转了好几圈,心里似有所悟,严嵩的那几句话,把裕王说成了“国本”,难道老东西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嘉靖是不是这么想的?
唐毅猜得出来嘉靖对儿子的态度有所改变,可并不意味着嘉靖就想立太子,定国本了!人家还是要修出一个长生不老来,帮着裕王说点话可以,那是天家的脸面,如果再走一步,可就过头了,替裕王争什么名分,更是会触及嘉靖的忌讳。
而且严嵩也巧妙的说把自己辞官和得罪裕王联系起来,如果嘉靖处置了严嵩,岂不是证明裕王比首辅阁老重要!
那是什么意思,几乎就是宣布裕王是皇太子了!
试问,嘉靖能同意吗?
想到这里,唐毅不得不佩服严嵩的险恶,不愧是玩弄人心陷害忠良的高手。唐毅把严世藩傲慢亲王的事情捅出来,弄得严党灰头土脸。
转瞬之间,严嵩就不声不响地反击回来,如果自己还追着不放,岂不是证明那些弹劾的奏疏并非捕风捉影,自己的确是在替裕王说话,甚至想要争夺太子的尊位。本来嘉靖冲着严家父子的怒火,就要转移到自己身上!
人家爷俩功底深厚,顶多灰头土脸,自己没准就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