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第14部分在线阅读
听见她的声音,箫辰脸上冰霜稍融,将面前的茶碗朝她推了过去,才反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李栩飞鸽传书回蜀中,说是在开封等了你十多天,都未见人影,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莫研饮尽茶水,犹豫道,“那你,是特地出来找我的?”
箫辰哼了一声,没答话。
莫研顿时大为内疚,支支吾吾道:“因为马受伤了,我不忍心骑,只好牵着马走,所以迟了几日。”
两人一言一语间,对身旁那两农妇浑然不觉,惹得农妇更加气恼,又见莫研身材纤细瘦小,又是个姑娘家,一农妇上前猛然攥住莫研胳膊……
莫研还来不及反应,农妇已惨叫出声,抓着她的手立时松开,身子直往茶寮外飞出去。 刚刚赶到的展昭从马背上飞身跃出,接住农妇,将她安然放在地上。
“对不会功夫的人出手,未免有失公允。”展昭步入茶寮,淡淡道。
箫辰轻理自己的衣袖,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莫研道:“二哥哥没打算伤她,再说,也是她无礼在先。”此时外间韩彰已到,正对那两农妇陪着笑脸,解释错牵驴的事,想来农妇不会再来纠缠不清。
展昭撩袍坐下,就在箫辰对面,自行叫了碗茶。
“二哥哥,这位是开封府的展昭展大人。”莫研对箫辰笑道,“现下我是开封府的捕快,你信不信?”说着,掏出捕快的腰牌放入箫辰手中。
铜制腰牌颇有些分量,箫辰踮了踮,手指从腰牌上轻轻拂过,凸出的“捕”字,清晰地摩擦过指腹:“你好端端地去当捕快做什么?不是告诉过你,莫和那些官府中人打交道么!” 他言语之中微有恼意,完全无视展昭,不耐地把腰牌丢回给莫研,。
闻言,展昭只是风轻云淡地笑笑,并不介怀,方才箫辰的小动作落入他眼中,他才发觉面前这位青衫公子的双目似乎有些不方便……他注意过箫辰的眼睛,从表面上看并不觉有异,只是比常人多了几分专注。
莫研接过腰牌,仍旧放好,才陪着笑脸冲箫辰道:“我也不愿意,可是五哥哥受了冤枉,现下就关在开封大牢里,我想帮着他们把这案子查清楚,还五哥哥一个清白。”
“五师弟被关进大牢!”箫辰微微一惊,“为了何事?”
“此事说来曲折,而且牵扯甚是负责,”莫研皱眉,明白此间不便,拉了箫辰衣袖道,“二哥哥,我们正赶着去姑苏,你不如与我们同行,在路上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箫辰面露不愉之色,却没有说什么。
外边韩彰还是费了些碎银子,才换得耳边清静。那两农妇拿了银两,牵着花驴,方才算是放过他,一颠一颠地走远了。
四人上马赶路,展昭稍慢众人半个马身,仔细留意了箫辰的举止动作,发觉他虽然双目不便,但听力却甚是灵敏,与莫研策马疾行,丝毫不见有为难之处。
箫辰向来居于山中,因眼睛不便,性情古怪,平素也是寡言少语。韩彰与他同行着实憋闷坏了,现下碰上莫研,两人一路闲聊顽笑,倒也轻松有趣。
“原来宁姐姐也在姑苏,太好了!”
莫研侧头朝箫辰道,眼睛亮晶晶的,师姐离开蜀中已有数月,想到可以在姑苏见到,她心中实在开心。
箫辰淡淡地“嗯”了一声,仍旧没什么表情。
莫研自幼便习惯了他这模样,早就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杵,仍旧笑嘻嘻地和韩彰说笑。 行至月上中天,马匹也已疲惫不堪,四人方在前面小镇找了家客栈歇脚。 一路行来,莫研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箫辰。展昭在旁虽然听见她言语间对开封府颇有微词,但总算没有什么越逾之语。他留意到莫研故意将事情轻描淡写,且并未说出昨夜大内侍卫之事,想来是不愿箫辰担心。
“小七,明天和我回开封去。”
在莫研送箫辰到客栈房间时,临进门前,箫辰突然开口道。
莫研愣住,走在前面的展昭和韩彰脚步也随之一滞。
“二哥哥?……我还得去姑苏。”
箫辰转过身,冷冷道:“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不是!”莫研忙道,“只是姑苏不能不去。”
“他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和这些官府中人何时变得这么亲近了?”他显然不耐烦起来,加重了语气,“回开封后就把那破牌子还给开封府。我们与那些人避而远之都唯恐不及,你还往里搀合。”
“二哥哥!”她一时语塞,为难道,“我……待五哥哥的事情解决之后,我自然会辞了这份差事。”
“李栩的事我们可以自己再想办法。官官相护的事情我们看得还少了么,你现下帮着他们,难道就不怕是被人利用,为虎作伥?”
“二哥哥……”
展昭见莫研一脸为难的模样,上前开口道:“箫大侠,此事恐怕您有所误会……” “展大人,这是我们师兄妹之间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
箫辰还未开口,莫研已抢先打断展昭的话,一面推着箫辰进房间。
房门砰得一声关上,韩彰耸耸肩,拍着展昭后背笑道:“觉不觉得这话很耳熟?” “……”
“你自己常常说这话,不记得吗?”韩彰清清嗓子,学着展昭一本正经的样子道,“这是朝廷的事,请你不要插手!”
展昭怔了怔,微微一笑,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第十一章
见无人搭理,韩彰耸耸肩,摸摸鼻子,也只好无趣地回房去。
一宿无事,直至天初亮,展昭整理停当步出房门,一眼便看见在箫辰房门外的莫研。 后者看见他出来,微微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起得这么早。
“准备一下,早点上路,午时便可到姑苏了。”展昭分明看见她眼圈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他不好开口询问,只好装着没看见:“你师兄还没起么?”
“他已经走了。”莫研低低道。
“走了?”
“我想他是上开封去了。”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别开脸去,“你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上开封做什么。”
展昭在心里暗叹口气,听昨日箫辰语气,此番独自上京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不知又要给开封府添多少麻烦。
“准备一下上路。”他不动声色,仍旧道。
“去哪?”
“姑苏。”
“……可是我二哥哥他……”莫研想到箫辰双目失明,独自一人上京,心中很是不安。 “正事要紧。”展昭简短地打断她。
另一边房门被推开,韩彰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慢吞吞地走出来,看见莫研正拿眼瞪展昭,笑道:“小七,怎么一大早就火气这么大?”
莫研看见他出来,眼睛一亮,跳起来拉住他道:“韩二哥,你去陪着我师兄上开封好不好?” 韩彰微愣,待反映过来,顿时头摇得象波浪鼓一般。
“为何不肯?”她没料到彻地鼠也这么没义气。
韩彰没敢说因为箫辰个性孤僻甚难相处,只能陪着笑道:“你二哥哥那般好本事,怎么?你还怕他被别人欺负了不成?”
“他功夫虽好,可是……毕竟双目不便。”
“放心!我碰到他之前,他已经一个人走了七、八日的路了,不是照样好端端的。”韩彰打着哈哈,绞尽脑汁想借口,“再说你师兄那脾气,若是知道你特地让人跟着他,反倒要生大气。” 二哥哥心高气傲,最厌别人瞧不起他,莫研想想也对,只好作罢,复没好气地瞪了展昭一眼,才腾腾腾回房整理行装。
三人匆匆用过早食,遂上马疾驰,果然还不到午时,远远地便能看见姑苏城的城门。 进城之后,先寻了家客栈放好行装。莫研因要与展昭去拜访白宝震的织造府邸,一时不得空,只好托韩彰打听师姐的落脚之处。
“这白宝震家中还有什么人?”
往织造府邸的路上,莫研仰头问展昭。此时的她为了方便已换了一身男装,看上去年纪更幼,便似展昭的随行伴当一般。
“白大人元配夫人三年前就已病故,膝下只有一女,年方二八,另外还有三房姨太太,皆未生养。”
“他最宠哪房姨太太?”
“展某不知。”
“……你猜,他会把这帐册所在告诉谁?”
“此事怎能靠猜?”展昭淡淡回道。
“那你就是猜不出来了。”莫研笑嘻嘻道。
展昭没理她,只是停住了脚步,盯着前方不远处。
莫研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前面织造府邸已用黑布装裹,除了门口几个披麻戴孝的家丁,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吊唁的人。
她正欲举步上前,却被展昭拉住……
“不急,你饿不饿?先在这里吃碗馄饨面吧。”说罢,他自己率先朝路边的小面摊走去。 “吃面?!”
莫研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过去。虽然从早上到现在还未曾用过饭,不过这提议实在不像出自展昭之口。
面摊是路边的小本生意,异常简陋,生意却出奇的好,仅有的三张桌子都有人坐着吃面。莫研还在定睛细看,比较哪张桌子油斑略为少点的时候,展昭已经随意在别人旁边坐下了。 “两碗馄饨面。”
“多放点葱花。”莫研忙补上一句,方也坐下。
面摊的老板是个年近六旬的老汉,手脚却麻利得很,包馄饨下面条,动作熟练而飞快,不过一会,两碗热腾腾的馄饨面端上桌子,香气扑鼻。
“老板,借问一句,前面的织造府这般排场,可是有谁去世了?”展昭装着不在意问道。 “客官,您是外地人吧?”老汉问道。
“不瞒您说,我二人今日才到的姑苏。”
“难怪……”老汉压低嗓门,凑上前道,“听说是织造大人在京里被人害了性命,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旁边一位吃面的汉子探过头来,“我昨儿往织造府里送过盐,听里面的人说织造大人是让一个入室行窃的小贼给害了。”
莫研吃面的筷子顿了顿,飞快地瞥了眼那人。
“此事当真?这倒是叫人想不到的事。”展昭叹息地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那汉子也叹道,“真真是树倒猢狲散,加上白小姐又被退了婚,您别看这外头还撑着门脸,里头早就不剩什么了。那几个姨太太推三阻四的,连个上京扶棺的人都没有。” “白小姐被退婚?”莫研奇道,“什么人家敢毁堂堂姑苏织造的婚约?” “咳!白大人一死,谁还认他这个织造大人。”汉子嗤之以鼻,“洛阳司马家又不傻,前脚刚听说白大人的死讯,后脚就让人来退婚了。可怜白家小姐,准备了半年多的嫁妆,如今还不知背地里哭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