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妖且闲第4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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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里简陋了些,你若是不嫌弃,便就委屈一晚吧。”宁温便取了铲子出门,他在屋舍旁边种了些蔬菜,早几年的时候,一直养不活,后来慢慢摸索,却也种出了一大片来。
  顾翛安然的躺在廊上,以他的心性自然不会全然相信一个陌生人说的话,纵然这人一派温润淡然。这个人声称是父亲母亲的故人,虽然也刻意说了不是很熟,但也不可能十几年之间全然没有听父母说起过此人,想来,多半是有什么不愉快的过去吧。
  联系宁温的种种,顾翛也大约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史册上记载,那个人早十几年前就在宁宫中与凤栖殿一同化作了灰烬,却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距离师父和他家如此之近,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一番冷静之后,顾翛再看见宁温进来的身影,眼神明显比方才冷淡了几分。
  纵然这个变化很细微,但宁温久经世事,哪里会察觉不出,顾连州和白苏的儿子又岂会是蠢物?想必这种变化,是因为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宁温在外面洗好菜,默默的拎着一桶水进了院子。
  他一个人在深山了久了,好不容易来一个能说说话的人,虽然这个少年言辞犀利,令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可他终究是欢喜的,只是眼下已经互知了身份,恐也没什么好说的。
  宁温从屋里拖出一直火炉,在屋侧劈柴生火,然后将几样蔬菜切碎一同放进去。
  顾翛一直静静的看眼前这一袭白衣忙来忙去,脱俗的姿容即便是做着如此俗套的事情,也是赏心悦目,只是从这个忙忙碌碌的身影中,顾翛隐隐能察觉一丝孤独。
  “深山中也无甚可吃的,你且委屈一两顿吧。”宁温将烧好菜汤端至顾翛面前。
  盛着菜汤的器皿,是用新砍伐下来的竹节代替,宁温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器具可供使用。他当年在走的突然,火烧凤栖殿之事并非在他计划之中,这件事,也是宁温这一辈子最冲动的一次,但他不后悔。
  现在是申时末,一般习惯一日两顿饭的人,现在正是该用食的时间,可顾翛从小跟着白苏一个习性,每天定时定点的三顿饭,有时上午或下午还要加上点心,晚饭一般都是酉时三刻才会进食。
  宁温端起碗,见顾翛没有动,他也不好一个人用食,便将筷箸放了下来,如玉般光洁的额头带着方才留下的点点汗珠,“不饿?”
  顾翛其实并没有胃口,他一向嘴叼的很,对十二做的食尚且挑三拣四,更何况是这等清汤寡水的菜汤?在这世上,也就只有顾连州烹食对他的胃口。
  顾翛从不缺乏关爱,而宁温这种含蓄的关心,说不清为何,却让他心中微动,便也就默不作声的端起碗,扒拉了两口,出乎意料,蔬菜的清甜加上竹子的幽香,味道竟不算太差。
  汤里有微微的咸味,顾翛翻了翻,看见里面有黄甜菜,也就了然了。
  顾翛三岁时,白苏闲暇时画了一本百草图,给他做看图认物,自然他也认识不少植物,黄甜菜中本身就带着微微的咸味,这种咸味用了做炒菜显然不够用,但放在汤里,还不会觉得淡。
  “你就给我吃这个?”顾翛的速度堪称风卷残云,但动作却极为优雅,放下竹筒和筷箸,他慢条斯理的从袖袋中掏出帕子,拭了拭嘴。
  宁温顿了一下,道,“你先用些垫垫肚子,我去狩猎。”
  对于顾翛的找茬,宁温没有一丝的不耐烦,在他心里,觉得自己当年的行为给白苏平添了不少心伤,心中愧疚,所以对于她的儿子也颇为关照,且身为长辈,照顾照顾迷路的晚辈,也没有什么不妥。
  顾翛对宁温的照顾有些莫名其妙,才见面没有一个时辰,便视如己出,如同相处了十几年的熟稔,实在有些奇怪,顾翛虽主动搭话,但他并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
  “目光炯然,何故?”宁温发觉根本不能主观忽视顾翛探究的灼灼目光,便只好出言询问。
  顾翛答非所问,“你不用出去,我午膳用的多,并不饿。”
  宁温点点头,便依旧坐在廊上看花。其实他有太多想问的事,却不知从何开口,那些事情他很想了解,但转念想想,都是与自己无关,仿佛也没多么重要,便也就没有问。
  顾翛余光看见宁温琉璃似的眼眸中神色有细微的变幻,知道他是陷入某些回忆之中,便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静静的在廊下,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看花,一个看人。
  这样的安静,却没有一丝尴尬,仿佛这两个人从来都是这般静默而处。
  春日的夜晚来的很快,天还刚擦黑的时候,宁温便进去铺被褥,不过是一刻的光景,天边的最后一丝夕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半圆的月亮。
  宁温这里的油灯约莫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用完了,月光明如水,宁温看顾翛似是有些朦胧的睡意,便道,“床铺已经铺好,你若是困乏,便去歇息吧。”
  顾翛打了个呵欠,不客气的起身往屋里去,竹屋极小,里面摆设的物件也不甚多,借着月光,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一切,一张仅能容下一人的竹塌,一张简陋的木几,几上整整齐齐的叠着几件衣物,几下有一个蒲团,除此之外,竟是连一个箱子也没有,遍观整个屋子,也只有榻上一床薄薄的被褥,虽然看不清,但可以猜想,这被褥定然也是用了许多年的。
  顾翛的睡意全然被眼前的景象驱除,这个地方,实在很难相信有人能够生存下来,莫不是他真的成仙了?
  顾翛从窗户中看见那个依旧坐在廊下的一席白衣,心里说不清是何样的滋味,他只是在想,这个只存在于传奇中的人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史上对他的记载也只有寥寥几笔,宁国人痴迷于美色,所以即便是正史上,关于宁温也只留下了这么几行字: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丰神如玉兮,倜傥出尘
,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时人皆谓,一笑而天下皆春,一哭则万古皆愁。又尝有妇人嗟叹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当初顾翛读《宁国志》时,只觉得可笑,一个帝王,最终在史书上只留下关于容貌的记载,不仅仅可笑,恐怕还是莫大的耻辱,不过,一个亡国之君大约也不惧多上这一星半点。
  关于记载宁皇的野史比正史多的多,传说宁温是个极有心计且手段高明的阴谋家,他因在雍国受辱,怀恨在心,挑起三国战乱,这些事情写的有根有据,不像是杜撰。只不过,记载这野史的名士是雍国人,对宁温当时究竟受了什么辱,却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你睡何处?”顾翛从窗子中探出头去。
  月光下,宁温微微侧过头来,顾翛怔愣住,脑海中浮现史书上所写“故丰神如玉兮,倜傥出尘
,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俊朗如玉雕一般的温润出尘,宛如走在玉山上一样光彩照人,果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休息吧,我再坐坐。”温润如水的声音在月光下缓缓流淌,直流进人的心田。
  顾翛生的风姿绝世,时常又见惯了父亲、弟弟们的出色容貌,他确定自己并不仅仅是被这样的容貌所惑,那细微几不可察的心悸,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温察觉身后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回过神来,却对上一双迷茫的眼睛。
  顾翛仿佛做了窘事被抓包了一般,迅速的回过身去,翻身上了竹榻。被子中已经几乎摸不到棉了,两层薄薄的布贴在一起,虽然陈旧,却很干净,被子上传来清雅的气息。
  闻着这个气息,便似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人,顾翛渐渐入睡,他遗传了顾连州的睡眠浅,哪怕只要有一丝动静,他都会醒来。
  夜半时,门被轻轻的推开,顾翛的意识倏地清醒,但他决定静静的候着,看他想做什么。
  顾翛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宁温手上拿着原本穿在身上的外袍,走到榻前,将外袍抖开给他盖上,做完这个动作,宁温并未急着走开,而是站在了一会儿,唇边逸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才转身将窗子给关上,这才又走了出去。
  顾翛睁开眼,这个人,显得如此温柔,似乎除了外貌,其余与他所知道的那些传闻均没有任何重合,他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夜色中满目都是桃花,宁温坐在廊前,落英缤纷,眼见着这一年的春又要过去,他却觉得跟往年有些不同了,他唇边漾开一抹笑意,那个孩子,长的不大像她,可脾性却是像极了。
  这一刻,宁温除了觉得满足,也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搬个地方了,他这种命里带煞之人,还是莫要扰了旁人清净。
后续之咸池劫(3)
  宁温次日醒时,次日醒时,发现自己是躺在榻上的,他掀开被子的手微微一顿,转眼便瞧见了廊上那一袭黑衣。
  少年其实还未脱去稚嫩,但一袭黑衣穿在他身上,却生生压住了几分青涩,显得成熟稳重起来,尤其是那双眼眸,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让人极有压力。
  宁温刚刚走出一步,顾翛便敏锐的回过身来,看着宁温微微有些凌乱的仪容,微微勾起唇角,“我回去了。”
  宁温点点头,顾翛方才的敏锐已经告诉他,顾翛是身怀武功的,在深山中完全有能力自保,根本无需他相送。
  顾翛也没有在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莫要将遇见我的事情告诉令尊令慈。”宁温忽然道,他声音不大,在春风中温润的飘散,但顾翛一定听的见。
  宁温在廊前坐了下来,他看着落英缤纷的桃花,有点恍惚,往日他常常看着看着就睡了,曾经做过许多梦,也许方才的顾翛也不过是个梦境罢了。
  顾翛对宁温说,他的师傅就在几个山头之外,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从宁温那个房舍到他师傅这里,不过只隔了一个山头,会轻功的人只需两刻的时间便到了。虽则离得近,但宁温住的山谷与这边的山谷有着天壤之别。
  宁温居住的山谷,除了有一小片桃林之外,什么景色也无,甚至没有大的水源,而这边的山谷则是郁郁葱葱,山明水秀,在一个木头院子中后面甚至还有个不小的温泉。宁温当初只是随便翻山,看见深山中有一处生了桃林,勾起了他的回忆,便就在此定居了,十五年不曾出过山,也不曾翻山去看看四周都有些什么,自然也就没有人家这一处特地挑来隐居的地方妙。
  顾翛宛如一只苍鹰般轻盈的在院子前落下,瞧见院子里一个光裸着上半身的男人举着青铜剑劈柴,麦色的肌肤上闪烁着点点汗珠,从背面看来,这人的身躯精壮,宽臂蜂腰,身材修长健硕,是个伟岸的男子。
  顾翛脚尖一点,宛如闪电般扑向那人。
  正在劈柴的男人反应迅捷,就在顾翛掌风距离他不到一尺的时候,他尚未转身,一个勾手便将这凌厉的一击化于无形。
  两人过了十余招,相持不下,可事实上,却是男人稳占上风,因为他一直不曾动用左手中握着的剑。
  顾翛瞧着男人块块分明的胸腹,以及那一道从肩胛延伸到胸口的疤痕,啧道,“师傅的身姿依旧如此魅惑人心呵”
  这天下,恐怕也只有顾翛敢在这个男人面前提起身姿的问题,若是旁人,早就被他给剁了喂狗。
  顾翛自然是听白苏说过她当年的英勇事迹,他也很佩服自己老娘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若不是他是在没有什么绘画天赋,却也想画上师傅几幅发出去广为流传,这言语上的刺激到底还是弱了点。
  “臭小子信不信我劈了你”男人话说这么说,却将青铜剑抛了出去,带着破风之声,嗡的一声稳稳插在了劈柴的木墩上,伸手在旁边的支架上取了汗巾擦拭身上的汗水。
  男人麦色的肌肤,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如骄阳,入鬓的剑眉下一双眸子暗如夜空,深若幽潭,却是当年的铁血将军陆离
  陆离正是男人一枝花的年纪,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是沉淀,让这个男人更有韵味沉淀,当年的锋芒外露,已经渐渐敛去,但任谁看这个爽朗的男人一眼,都不会怀疑他手中那把劈柴的剑随时可以横扫千军。
  雄浑内敛,这是如今的陆离。
  “啧啧,这把杀人无数的宝剑,居然委屈至此。”顾翛绕着木墩上的青铜剑转了一圈,笑道。
  他这话里也不无替陆离惋惜的意思,原本是一方霸主,是一个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居然沦落到隐居山林,怎能不令人扼腕。
  陆离却是不以为然,“宝剑嘛,就是要物尽其用,该砍人的时候能砍人,该劈柴的时候能劈柴,哪有这么多讲究。”
  顾翛一直都很崇敬陆离,尤其欣赏他这样爽直随意的性子,从前的陆离是怎样的性子,顾翛并不清楚,现在的陆离看起来耿直没有任何心机,但事实上,他很看得清局势,现在的太平盛世,已经不需要他这样的霸王,即便他向顾风华投降称臣,也不可能获得汉中王刘挚(前朝孝闵公主)的待遇,因为他占的地方一马平川,又能征善战,自古功高震主者都没有好下场,陆离若是还留在朝堂,现在是个什么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怎么想起来往我这里跑?骨头紧了需要为师帮你松一松?”陆离扯下袍子胡乱的披在身上,自从白苏搞出那幺蛾子,陆离现在对光裸上半身也很有阴影,尤其是想到那些脑满肠肥的权贵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模样,陆离都恨不得抽剑杀他个屁滚尿流。
  “你要是不怕我母亲带着蓉姨杀过来,尽管松便是。”顾翛有恃无恐。
  他小时候可乖的很,就因为太乖了,连动弹都不愿意动弹,所以扎马步时偷懒,被陆离拎过来狠狠揍了一顿,陆离下手可没有什么轻重,两巴掌下去,屁股就肿的老高,幸好还是留了情面的,不然再下去八九掌可就堪比三十大板了。
  顾翛还记得,当时白苏一瞧见他的伤,立刻带着娘子军翻山越岭的杀到了陆离的大门口。白苏要是带着千把剑客来,陆离也不放在眼中,可是白苏是何许人也,偏就带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尤其是香蓉,原本骨子里就是个泼辣的,因在白苏身边久了,露出真性情的时候也就多了起来,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直闹的陆离半个食不下咽。
  白苏是转了一圈就回去了,留下香蓉在这边,陆离到哪儿都跟着幽怨的眼神,导致他半个月瘦了两圈,结果他一头像,人家眼泪一收,又是端庄的淑女一枚,那气度,哪里还有半分小媳妇哭闹的模样。
  顾翛见陆离脸色微变,一脸八卦的凑近他,“您对我母亲深情不悔,至今不渝?我看蓉姨可是中意你许多年了。”
  顾翛这个习性,完全就是随了白苏,不八卦不成活,当然,他也一样极有分寸,绝不逾越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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